《魂归大秦》无闲和有闲

47、终结

　　这一年，倪莹已经不知道具体的年份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几十年，如今回想起来，不过也就是须臾之间，弹指而过了。她托着一只木盆一步一步往嬴政的宫殿中走去，每走一步，心就跟着颤抖一分，身后的蒙骜更是悄声，他们一前一后，恍若很多年前从赵国的监狱里出来一般，只是到底心境不同了。

　　再后来的事情，倪莹也记不清楚了，她只模糊记得几个场景，就像一张张照片，黑色的，彩色的照片，她跪在嬴政的床前，双手高高举起，那颗药丸静静躺在托盘里。

　　下一张，嬴政，她的孩子，已然躺在卧榻上再也不能动弹，她哭了没？她不记得了，可能哭了，可能没有，她还是那个姿势，跪着，低着头，春天的宫殿到底不一样，偶有花蕊携着花粉一块儿从窗外扑进来，扑在她的脸颊上，她闻了闻，真是香。

　　再后来，她被活着关进了秦始皇坟墓的地宫里，她觉得真是好笑啊，从前她去秦始皇兵马俑游玩，导游长叹说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秦地宫的真实面目，她怎会知道，造化弄人，她竟然有幸进来，只是她去不了大殿，秦地宫的边坑里藏了一座殉葬墓，她和蒙骜一同被扔进来，一同扔进来的还有嬴政的其他孩子，有些死了，有些没死，最小的小公主死了，倪莹知道那是嬴政最疼爱的孩子，也是她自己的孙女，她看见那个孩子骨头四处散着，心里到底还是痛极了，她将那些骨头摆在一块儿，还没拼出个人形状来，上面又扔了人下来。

　　各种各样的人，她认识的，不认识的，蒙骜倒是认识许多，只是谁也不曾说话，有些人很快死了，有些人要惨叫上一些时日，她想她的孙子怎地如此之狠。

　　到得最后，便只剩下她和蒙骜了，蒙骜已经不能站立，坑外的火烛也都熄灭了，她知道，这是地宫关上了大门，许多匠人也都被关在里面，因为他们知道地宫的地形，所以他们便也出不去了。

　　她到底还是羞辱了蒙骜，问他可否心有不甘，不能和范绒风光合葬，却被她连累在此间，蒙骜没有答话，过了几个时辰，倪莹再去探他，他已经没了呼吸。

　　倪莹静静等着自己的最后时光，可总也等不来，很远很远处匠人的哭喊声也渐渐熄灭的时候，她慢慢发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她似乎不用吃食，亦不用饮水。

　　她昂着头，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夜里等待黎明的到来，可惜，总也等不来，她又想起那个导游的话，有生之年怕是瞧不见了。

　　后来，她又想，瞧见了又怎样，定然将她当作怪物，当怪物有什么好，要被捉去炼丹，她在黑暗里吃吃地笑，笑倦了便睡，睡醒了又笑，她偶尔清醒，偶尔疯魔，清醒的时日日渐稀少，有一次，她醒过来，喃喃地去找蒙骜的骨头，那些骨头碰一下便碎了，她不知道有没有两千年了，亦或是只过得两年，她想，原来老天爷早有安排，她违背常伦，到处游走，却原来，老天爷要让她，魂归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