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克亚

9、第 9 章

　　皇城，确实有别处不可比拟的繁华和热闹。青石板铺成的路，遮盖了原本裸露的黄色的土地。虽然只是在城的边缘，街道上却已然展现出了别处没有的繁荣景象。衣着富态的小店店主们乐呵呵的招呼着来往的行人，这种亲切的笑容似乎连太阳都能感染了，初冬的阳光灿烂得有如春季，和煦而温暖。
　　“佑赫，佑赫！这儿真好，我们找旅馆放下行礼后，能一起出来逛逛吗？”胜浩似乎也受了这气氛的感染，显得尤其的兴奋。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才行！最近几天一直在赶路，你会很累的，等休息好了，我陪你好好逛逛！”佑赫宠溺的答应了。
　　“那就前面那家旅店吧！快一些！”说着，胜浩将肩上的小包裹重新往肩头掂了掂，轻快的向那家小旅店跑去。
　　佑赫看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是一家颇为玲珑的小店，分上下两层，一层整个是一个大餐厅，二楼只有4个客房。佑赫他们交好了定金，将行李拿进屋子，安顿好后，便下了楼，要了清淡的蘑菇汤和小麦面包，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慢慢的享用。
　　邻座是一个秀气的姑娘，皮肤细腻，肤色白皙，很是柔美，一身短打的装扮更衬托出她清爽的气质。她显然不是王公贵族的小姐，因为她身上没有那么浓重的脂粉气息。但她又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子。她抬头发现佑赫在看她，便大方的对着佑赫嫣然一笑。只是，在她的余光扫过胜浩的时候，她的眼神骤然犀利了起来，佑赫一晃神，想看个仔细，却发现她的表情只余下温柔。
　　“赫！你怎么了？”胜浩发现佑赫的恍惚，关心的问道。
　　“啊！没什么。”佑赫回过神来，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不让自己多想。

　　吃过了午餐，本想只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不想却一下子睡到了4点！佑赫醒来时，见胜浩早已穿戴整齐，见到他醒来马上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到床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急切的唤到“佑赫，佑赫，你终于醒了，快换衣服，我们出发！”
　　佑赫抬手拥住胜浩，让胜浩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说：“小傻瓜，那么想去，为什么不叫我！”
　　胜浩将脑袋贴在佑赫脖子的旁边蹭了蹭，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他怀里。佑赫轻柔的用手理顺胜浩头顶几缕杂乱的发。继而捧起他的脸庞，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等着！我们马上就出发！”说着，佑赫放开胜浩，迅速起身整理。

　　街上什么都有，美丽的衣服，华丽的珠宝，美味的小吃还有各色乐器。乐器店的老板和着半下午的微风，拉着悠扬的手风琴，调子好不欢快！旁边小吃铺的中年妇人将揉好的面搓成小团，随手在空中翻飞，小团跳动的节奏和手风琴的音调一唱一和，煞是好看。那些面团仿佛是有生命的一样，在不断飞舞中渐渐拉长了身条，幻化成一个个漂亮的笑容，接着再穿戴上椰蓉做的衣衫，在烤盘上列好队，送进烤箱。当他们从烤箱中出来时，已经变成了通体金色的小精灵，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是什么？”胜浩上前问妇人。
　　“这叫牛角包！它可是我祖父的发明，相当的好吃哦！来两个试试吧！”妇人边笑边说，手上的活计却一刻也没有停。
　　“好的，来一份！”佑赫走上前，付了钱。接过旁边小伙计递上来的牛角包，拉着胜浩，在店的最外面的座位坐了。
　　佑赫将热腾腾的牛角包放在胜浩面前，胜浩却执意将它分成两半，将一半塞回佑赫手里，捧起自己的那一半，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一脸陶醉！
　　他们分享了这个幸福的小点心，座在座位上将那曲手风琴曲听完，便又携手向前面走去。
　　一家家的店铺逛过来，不知不觉，他们走完了整条街道，在街尽头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家小小的画廊，画廊里弥漫着一种甚为独特、浑厚而神秘的香味。店里的画不多，大大小小的各色都有，正对店门的那一副不大，却镶嵌在最精致的画框中。那画上有被风吹动的残破的风帆，还有幽静的雪山和湛蓝的天，但这些都不是主体。最引人注目的，是帆杆上的一只通体黑色的鸟，乌黑的喙，亮黑的羽，还有漆黑的爪。最神奇的是它那剔透的黑眼睛，晶莹澄澈，纤尘不染！
　　胜浩被那幅画深深的吸引，正当他看得出神，一个年轻的男人掀开挂在里门上的布帘，从里屋走了出来。那是个相当俊俏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他的脸部轮廓很分明，线条却很清秀。一头柔顺的栗色及肩长发自然的散开，服帖的依偎着他修长的脖颈。他的眼睛也分外清澈和明亮，但奇怪的是，当他抬头看见胜浩的那一瞬间，他竟像是受了什么打击，瞬间呆愣在那里，更甚的是，他的眼眶中，明显的泛起了泪光！
　　“那个，你还好吧！”胜浩犹豫的开口询问。
　　那个男子瞬间清醒过来，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他的笑容中隐藏着挥之不去的无奈和苦涩。他深吸一口气，温柔的看着胜浩，说：“真抱歉！我失礼了！只是，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哥哥！”
　　“我很像你的哥哥吗？”胜浩轻声问。
　　“不，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他了！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无辜的孩子！……”男子说着，又流露出了那种无比伤心的神情。
　　“别难过！”胜浩又走近那男子好几步，想揽住他的手臂安慰他，但终究在碰到他的手臂前，停了下来。胜浩温柔的笑着，说：“无论你哥哥遭遇了什么，他必定都不会希望你难过的！”
　　“谢谢你！”男子笑了，“对，他总是那么善良的。就算经历了最痛苦的磨难，他也总是替别人着想的。就像乌一样，和乌一样！……”
　　“什么是乌？”胜浩有些疑惑。
　　“啊！就是这个！”男子指着画上那只全黑的鸟，“这就是乌，也叫乌鸦！你知道吗？它们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生存在遥远的亚洲，可是，由于他们通体乌黑，加上叫声凄厉，被当地人们当做不祥的象征，可是，只有更高的地方的人民懂得它的意义，那个叫做藏族的名族知道，乌，才是真正的圣鸟。他们举行最隆重的天葬仪式，让乌，来将善良的人接引到生命的彼岸。在那里，乌是最纯洁的，最神圣的象征。它们是最有灵性的生命，真正善良的人将会全然的引渡到那个纯洁的世界，而有罪之人，将留下污秽的□□，最终与蝼蚁为伴！”
　　“那么，乌死后呢？由谁来接引它们？”胜浩看着画上的小鸟，神情空灵。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因为。从没有人见过乌的遗体。这也是乌最神奇的地方，也许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化光而去了吧。总之，从未有人见过死去的乌。也许，这，就是圣鸟表达尊严的方式！”
　　“呵！圣鸟是不需要表达尊严的，因为尊严，在人的心里！”胜浩笑着，笑着，笑得那么温婉而平静。
　　“为什么不需要，就是因为它表达得不够多，才让那些愚昧的普通人误解了它，把他当成了不祥的祸害，甚至厌恶鄙弃它。承受这样的冤枉，它一定也会难过的吧！”
　　“不！我想它不会！”胜浩将眼神从画上转移到男子的脸上，他注视着男子的双眸，轻轻的，却无比坚定的说：“它不会难过，因为，任何人遭遇任何事，都是因果的体现，今天我遇见你，明天遇见他。遭遇该遭遇的事，这是必然的。乌有乌的命运。人有人的命运，如果是必然要经历的事，又何必难过呢，不难过，不在意，一切不平事就都是吉祥的。太多奢求，金银绫罗也填补不了空虚的心。就像你说的，乌是圣鸟，想必它也有圣洁的心灵！”
　　胜浩还在笑，他的笑浅浅的，却光芒万丈。
　　佑赫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感悟，经历过那些非人的磨难后，胜浩得到的，却是一颗最纯净善良的心，他宽恕着一切，善良的对待着一切，也包括他自己。佑赫震撼于这样的胸怀，那名男子显然也是。他执意要将那副画着乌的画像送给胜浩，他说只有将这画，送给懂得它的人，才是画最好的归宿。佑赫他们怎么推脱都推脱不掉，最后便只好收下了。
　　胜浩和男子很是投缘，他们又天南海北的聊了很多东西，不知不觉的，太阳全然的都下了山。
　　佑赫他们拿好包好的画，向男子告了别，便跨出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