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梦想》琇琇

1、第 1 章

　　我有一个梦想，马丁路德金如是说。
　　是的，我有一个梦想。

　　1
　　窗外，雨天，连绵不已。
　　门内，心晴，阳光万里。
　　少商，等我，很快就到了，在不久的将来。
　　所以，等我。

　　2
　　逝去的曾经，像窗外的风景。
　　科技的进步带着时间的飞速，让过往如同窗外的浮光，掠影而离。
　　可是，我不怕，你说过的，等我想通了。
　　你会一直等下去的。
　　我知道。
　　所以，等我。

　　3
　　顾惜朝下了列车。
　　手中拿着一份当天的报纸。
　　头条不用看。
　　顾惜朝把自己伪装的严严实实。
　　红色的字，攥在手心，仿佛他的温度。
　　最后一次感觉到他的心跳，是二十年前。
　　仿佛还在昨天。
　　才话别已深秋，
　　只一眼就花落。
　　你说，别走，惜朝，别走。
　　我说，我想知道，你所谓的幸福，和我想要的东西相比，究竟哪个更重要。
　　你说，我等你，等你想通。
　　于是，我转身离去。
　　只是那天，
　　七月流火，纷然飘落。
　　扬扬洒洒，不见光明。

　　4
　　“请问......”
　　话未说出口。
　　便已经冻结在肺里。
　　长出千千万万个冰凌。
　　扎进五脏，血流如注。
　　扎进六腑，痛及百骸。
　　白色
　　刺眼的白色。
　　铺天盖地的白色。

　　“少商，他走了。”
　　那个等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如是说。

　　这一晚，顾惜朝不断的做梦。

　　“希望有一天，可以穿着白色的礼服，同你宣誓。”
　　图书馆的窗帘，轻轻抚着你的额头，光影悠悠，看不清你的表情。
　　“呵呵，惜朝，你在想什么，我们都是男人啊。”

　　“惜朝，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
　　“为什么？”

　　“去死吧，戚少商，别让我看到你，这么简单的期末考试考成那个样子，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

　　“惜朝，有件礼物给你，在老地方等我。”
　　“切。”

　　无数细小的碎片在顾惜朝的眼前闪过。
　　那些快乐的，悲伤的，奋斗的，失落的，甜蜜的，苦涩的。

　　连成一条线。

　　面前铺天盖地的白色之中，那个人深深的酒窝，微笑着。
　　“给你的礼物。”
　　白色的礼物么？

　　只是，那身影渐渐隐去，消失在白色的迷雾之中。
　　“别走！”顾惜朝满头大汗的醒过来。
　　四周寂静无人。
　　不会再有人，那样安静的拥着自己入睡了。

　　打开所有灯，还是觉得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5
　　“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五十多岁的校长，搓着手站在一边。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四十多岁，丰神俊朗。
　　黑白分明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却仍然凌厉。
　　就像他带领的无数次和平示威。
　　就像他笔下无数篇论文。
　　就像他在那些会议上横扫千军的发言。
　　就像他在官场上那些处心积虑极尽狠绝的手段。
　　......

　　很多人说，他是个完全的疯子，拿自己前程无限的政治生命去做这么一件无谓的事。
　　二十年的摸爬滚打，最后竟然只为了这么无谓的一个目的。

　　医生说，顾惜朝的眼睛永远都不会好了。
　　用眼过度，而且，潜意识不愿配合治疗，药物无法吸收。

　　自嘲。
　　呵呵，二十年，夜以继日。
　　呵呵，在最后关头，为了法案能够顺利通过，甚至不曾和衣而卧。
　　呵呵，那一片刺目的白色，光线太强太烈。

　　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五十多岁的校长看他不说话，心里有些紧张，害怕他会反悔，便再次强调。
　　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竟然要回到母校任教。
　　在四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虽然瞎了眼睛。
　　可是法学院缺的不是看得见的文字，缺的是看不见的思维。
　　顾惜朝无疑是这所大学法学院的神话。
　　二十岁，便娶了总理的女儿，直接进入中央。
　　十年间屡建政绩。
　　十年后，悄无声息的将自己已经退休在家的岳父大义灭亲，反贪一举，最终奠定了他在司法系统的最高地位。
　　此后，致力于国家司法改革，让无数人重见光明。
　　建立了有本国特色的司法理论。
　　在全国上下，甚至与国内司法体系完全不同的国家，都在研究他的法律思想。
　　而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对于国家同性恋权益的推进。
　　只是这个神话，在使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之后，突然失明了。
　　很突然的，就失明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
　　不过，也没人会去关心。
　　对于绝大多数的平凡人来说，日月星辰，只是他们生活的背景，如果流星陨落，也不会对柴米油盐造成什么影响。
　　即使，是这颗北极星，曾经给他们带来生活中唯一的光明。

　　七月流火，纷然飘落。
　　扬扬洒洒，不见光明。

　　“不用了，我能不能把西北角那片绿地给我，我想养养花草，打发时光。”
　　“啊？好好好。”虽然被这个要求震惊了一下，可校长还是忙不迭的答应，生怕顾惜朝会反悔。
　　被扩建的大学，被扩招的生源。
　　大量的土地，就被那样“绿化着”。
　　教育用地么。
　　比起顾惜朝能够吸引到的生源和师资，那一小块地不算什么
　　小算盘打着，整个学校的行政管理都很开心。

　　6
　　年年月月植杨柳，
　　岁岁朝朝留不住。

　　君知否？

　　每年的这个时候，顾惜朝都会在那片空地摸索着独自种下一棵柳树。
　　平静的生活，过得很快。
　　皱纹爬上额角，时间划下沧桑。
　　银丝染过鬓发，岁月绘出年轮。

　　7
　　直到我老得走不动。
　　由四个关门弟子扶着，顾惜朝慢慢的洒下最后一掊土。
　　顾惜朝给他的四个博士后起名连云四乱。

　　“惜朝，我们开一家公司好不好？”
　　“叫什么？”一目十行中的某人。
　　“连云。”
　　“真难听。”
　　“怎么会呢，我可是想了很久的。”
　　“连假条都不会写的家伙，能想出什么好东西来？把你的破爪子拿下去，另外，罚抄唐诗三百首。”
　　“惜朝~”
　　“去死！”

　　“发现你很喜欢乱世枭雄啊。”
　　“怎么？有意见？”
　　“不是，可是，你不觉得他们做事太过偏激？而且，匡扶正义维护和平，有什么不好？干嘛要起义，天翻地覆？”
　　“不破不立，不乱不宁。”
　　“其实我觉得，修修补补挺好的。”

　　可是，我更想要那种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的霸气......

　　我更想做，能够名垂青史的事情，即使是谋反。

　　我想要的，不是现世安好，而是乱世扬名。
　　四乱
　　乱国乱民乱天下，吾于乱中定之，手段不择。

　　8
　　人生的意义。
　　顾惜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人生没有意义。
　　开始的二十年，人生是为了美好的未来。
　　出生在未婚妈妈的家庭里
　　小小的惜朝有一个从内而外透着绝望与遗弃的童年
　　母亲在深夜里轻轻的啜泣，一点一滴，烙下深深的伤口，溃烂发炎，不曾愈合。
　　后来，她走了，把小小的惜朝带到孤儿院的大门口，转身离去，长长的头发纷纷扬扬。擦过惜朝小小的脸，微微的痛和凉意。
　　半空的时光里一根柔软的长发悄然落下。
　　落在顾惜朝小小的手心里，发梢微微泛白
　　她说，我的青春，就要耗尽了，我等不起他，也留不住你。
　　她说，惜朝，如果有婚姻，一切会大不一样。
　　她说，惜朝，在可以的时候，守住你想要的。
　　她说，惜朝，要相信，你有美好的未来。
　　然后二十年，遇到美好的未来，希望可以取得合法的婚姻，不惜代价，乐此不疲。
　　后来，他走了，把满腔热血的我，放逐进永不可见光明的黑暗。
　　白色的麻布，我留了一片。
　　紧紧攥在手心。
　　浸着报纸上的红字。
　　雪白血红，
　　痛快淋漓。
　　你说，我一表人才器宇不凡。
　　你说，要是我去做那枭雄刺客，你便去做那英雄侠士，专门克我，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你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等我。
　　你说，惜朝，我爱你。
　　然后二十年，沉迷过往不可自拔，既然现实已经看不到。
　　我说，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我说，要是你做那英雄侠士，我第一个杀的便是你，以免你那迂腐坏我大事。
　　我说，等我，很快就到了，在不久的将来。
　　我说，去死吧，戚少商。
　　我没说的是
　　我爱你
　　那么努力

　　9
　　”顾先生，你醒了？”
　　又是那个年轻医生，和蔼的笑容。
　　“嗯，人老了就是比较容易累啊。”笑容中凌厉不见，只剩沧桑。
　　“我下个月要结婚了。”那个年轻医生眉间眼角洋溢着笑意。
　　“喔？和谁？”
　　“嗯，我大学的室友。”
　　“呵呵。”我大学的室友，总是来抢我被子睡的死包子。
　　“要不是您，我们根本不可能的。”说到这里，年轻医生的眼睛有什么在隐隐闪动。
　　感激和崇拜的光亮么？
　　“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司法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施行效率是很慢的，如同经济政策的传导，如同对弱势群体的保护。
　　前进的道路上，总是有太多荆棘。
　　“可是，还是要谢谢您。”那个年轻人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顾惜朝看着他，时间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一如多年前，海风吹拂下，温情的面庞。
　　“惜朝，谢谢你。”

　　终于明白，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爱情，并不是生命目的的全部。
　　我有一个梦想，从生命之初，带进生命结束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晚辈不被他们的性别所禁止，而是以他们的爱情来取得在这个国度的婚姻。
　　我梦想有一天，可以牵着你的手，在钟声中宣誓，一生一世，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