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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置疑邹姨娘(完) ...

  •   林家正房,贾琏轻锁眉头将一位穿着灰色棉袍的大夫让至外间:“任大夫,姑父之病到底如何?”

      “这……”,大夫不肯坐,眉目间颇显犹豫。

      贾琏目光闪动几下:“必是方才诊脉耗费了心神,不若随我到客房小坐。”说完率先起身:“请!”大夫便背着药箱随后跟来。

      黛玉在内室听到外面的响动,强笑着将药碗交到柳姨娘手中:“父亲气色好了很多,都是两位姨娘的功劳。”

      “姑娘的话折煞我们了,要我说,除了琏二爷请的大夫好,还要归功于姑娘的体贴和孝心。”云氏接口笑道:“这不,昨晚上老爷还看了几份公文呢。”

      黛玉便忧心的看向父亲:“公事虽急,身体却为根本,虽说如今好了很多,父亲还是以休养为上。”

      林如海斜靠在床柱上,强忍住几声咳嗽:“已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没病也要躺成病了,你们一直让我这么养着,难不成大过年的也将我关在房内?那样别人岂不是要笑我……”。话不及完面上便腾起一阵潮红,接着猛抄起搭在一旁的手巾掩住口唇,竟将那未出胸腔的几声咳喘硬生生压了回去。

      黛玉的泪便欲夺眶而出,话中却努力显现出欢欣:“父亲的话也有道理,这几天好生用着药,我想到不了过年就会大好了,”边说边匆匆起身:“刚才来时恰碰到文管家,说要与我商量些事,这里就拜托二位姨娘了。”

      云氏和柳氏忙双双站起:“正是呢,过年事未免多些。很该让姑娘拿拿主意。”

      黛玉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正房的门,她真怕再留下来会忍不住泪水——父亲昨天还好好的,今晨却在饭后吐了几大口血。慌不迭找来大夫,看诊后大夫却不肯明言,想来是不太好。

      原来昨日的笑容都是假相!想起昨日父亲好似轻省了不少的样子,黛玉忽觉得世事无常——,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能留?什么想留又留不住?泪水,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已流至了腮边。

      紫鹃和雪雁互看一眼,心中同时感觉到几分酸涩:如此沉重的事担在姑娘一个年幼的女子身上,确实太难为她了。

      “你们两个不用跟着了,我独个儿去那边走走,”黛玉敏感的觉察到两个丫头的沉默,心里更加堵得发慌,便极想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解气的哭那一场,

      紫鹃和雪雁便有几分犹豫,深觉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恰在此时:“姑娘,”一个婆子拿着一张贴子从二门内进来:“这是一位‘荣公子’投递的贴子,说要来拜访老爷。”

      说到此处看到黛玉脸上的泪痕,便慌问:“难道是老爷不好了?”

      闻言黛玉不禁气上心头,便将婆子头前的话先撂至一旁:“胡说什么?大过年的怎能信口开河,还有一点儿规矩没有?”

      黛玉不过借此机会将心中的郁闷发泄出来,其实并不是真心要将这婆子怎么着,不过话赶话又说了下去:“雪雁,将她带到文管家那里。让管家将她派到二门外伺候,以后不许进后院一步。”说完拂袖便走。

      那婆子闻听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叫起屈来:“姑娘,婆子做事从来都是极负责的,今日也并没有做错一点儿事,姑娘不要看我伺候过邹姨娘便瞧不上我。”说完就要放声恸哭。

      黛玉没想到婆子会有此一招,虽悔自己失言但更怕这般动静惊了父亲,便气得用目盯住婆子:“噤声,你想闹得合府皆知吗?这又关邹姨娘什么事?”

      婆子本正悲戚,听黛玉质问便呜咽着开口:“我只是伺候过她,可她内里做的事也轮不到我们做下人的来问。我胆子小,也并不敢说夫人一星半点儿的坏话“。

      黛玉喝斥婆子的本心实是因父亲的病骤然加重,一片芳心未免六神无主,那婆子偏没有眼色,一句无心之言更加深了黛玉的忧虑,是而斥责她几句。但没想到会勾出婆子这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便不觉一怔,前几日对诸人种种言行的疑虑又勾了起来。

      “你说什么?邹姨娘做过什么?她又说过我母亲什么?”黛玉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好好的告诉我,不要和我装神弄鬼。”

      黛玉的话并不高,但不知为何让紫鹃和雪雁同时生出测测的感觉。

      “没有,我没有说邹姨娘什么。”那婆子好象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面色竟比方才还要难看:“姑娘,我是老糊涂了,你别听我信口开河的乱说。”

      黛玉本来就觉得邹姨娘那晚的举止有异,今日见婆子不寻常的话疑云再起:“没有说那你怕什么?”

      婆子便低头不答一个字。

      黛玉轻轻挪了一下脚步:“你若说出实情,我不止让你依旧留在后院,还要给你好的位置,我瞧那些管家的大娘们多不如你”。

      那婆子明显动心,面上露出犹豫之色,看得出内心在作着利弊权衡。黛玉便直直的盯着她。

      雪早已停,那雪却没有化,婆子跪在地上的漆盖将冰冷的雪地磨出两个坑,黛玉忽然从内心生出透心的寒意。

      最终婆子使劲的摇摇头:“婆子只是无心之失,姑娘就当我是老糊涂了。”

      见她现在口倒紧了,黛玉忽然怒容满面:“母亲在的时候待下最是宽恩,看来她对你们的善心是白使了,今日明着欺起主子来了,”说完便扶住紫鹃,扭头又叫雪雁:“一发的留不得了,赶快将她带了去!”

      见黛玉动怒,紫鹃忙上前扶住黛玉:“我说你这个妈妈,姑娘问赶紧着将知道的都说了才是道理。姑娘是明白人,就算有事也不会怪你,你不说,现下可就有好果子给你吃了——真将你撵了出去,不但活儿计比现在重好些,人的唾沫也会将你淹死,谁又能瞧得上一个被主子打发了的人呢。”

      紫鹃十分明白底下人最怕什么,一句话便戳到婆子痛处。于是婆子猛的向前跪爬半步,仰面向着黛玉悲泣:“姑娘,我也不清楚话从哪里传出来的,自琅哥儿去了后,咱们府内就传说是太太容不了邹姨娘母子。但天可怜见,这都是邹姨娘跟前受待见的人瞎说的,可不管我的事啊。”

      一句话让黛玉如遭雷击:“什么?……”,身子便向后猛退两步,竟险些跌至地上。

      雪雁和紫鹃忙抢着扶住。紫鹃往黛玉脸上一看:那面容堪比枝头白雪,竟连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了……

      风,一时间便刮了起来,扬起无数雪沫儿,抬头望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聚起黑沉沉的乌云——那好不容易露脸儿的日阳又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黛玉转身去了,那婆子无措的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对着手中的贴子发呆:“我说不说吧,非要逼着我说,如今说了,可不是心里难受了?只是这门外的‘客人’怎么办?”

      想了一想:“我还是回老爷去。”便也扭答扭答的往正房去了。

      二门外,隔着花墙,三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透过砖隙静静看着这一幕。

      “爷,那邹氏果然有问题。”穿青色锦袍的钟英转首向主子道。

      “很没有新意的缘由,”见水溶不坑声,裘良皱皱眉:“又是深宅大院里常见的嫡庶之争。”

      水溶却不置可否:“自古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看谁笑到最后。只是林府这般两败俱伤的情形却也少见。”

      裘良和钟英都是大户人家出身,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各家皆然,莫说旁人,自己家也是如此。”说完都笑了。

      正说着,却见贾琏自正房出来,远远的便笑语朗朗:“我说是哪个,原来是‘救命恩人’大驾光临,怎么只在外面站着呢?”说完走至角门处:“三位,快请!”四个人便相跟着一起进去了。

      后院儿通往知春亭的小径上,黛玉缓缓向前移着步子,她已拒绝了紫鹃和雪雁的搀扶:“紫鹃,去将路妈妈找来见我。”

      紫鹃迟疑的看了看黛玉依旧惨白的面容,低声道:“就去。”便向雪雁使了个眼色转身去了。

      “雪儿,”见紫鹃去远,黛玉又唤雪雁:“你还记得‘琅儿’吗?”

      雪雁低头:“怎么会忘呢,琅哥儿在时,十停里倒有九停睡在太太房里。”

      “是啊,而且母亲很疼他,遇到好吃好玩儿的都是先仅着他,”黛玉飘飘忽忽的声音:“母亲还说,弟弟是林家的根,女儿再好,总要离了父母的身边儿,老了是要靠他的。”

      轻倚住知春亭的柱子,黛玉继续道:“可怎么会传出母亲容不得琅儿的话呢。”

      “姑娘,您别瞎想了,”雪雁一把握住黛玉的手:“我从来没有见过太太这样好的当家人,她不只对琅哥儿好,对几位姨娘好,连对下人都从不轻易责罚,别听那婆子瞎说。”

      黛玉不语,只是呆呆看着天上滚滚而过的乌云,半晌忽道:“雪雁,去厨房里说一声儿,给老爷炖几只乳鸽,加些糯米,要炖得稀烂些。”

      雪雁不意黛玉说出此话,愣了片刻道:“等紫鹃姐姐来了我再去。”

      黛玉一笑:“你怕什么,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几日,这儿还没有站一站——,快去,顺便给我将手炉拿来,身上有些寒。”

      雪雁只得站起身:“那好,我很快便回来。”

      黛玉便微微一笑。

      只是等雪雁转过弯儿,黛玉却悄悄起身:“我总不能让母亲这样胡里胡涂的背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她慢慢的走出知春亭,竟向和雪雁相反的方向去了——,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置疑邹姨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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