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沐半夏》木宝咚吧啦

54、第 54 章

　　王叔扭头对爸爸说，“二哥，输了就别玩了，你跟我进来一下。还有小沐你们俩。”

　　爸爸撇撇嘴，站起身跟着王叔走了进去。

　　旁边的一位奶奶扒着姐姐的胳膊说，“小沐啊，你爸真病的快不行了？那他这回来你可得带他好好看看呀，你爸还那么年轻。”

　　姐姐不动声色的挣开了自己的胳膊，沉着声音不紧不慢的说，“你看他这行为，像想活的样子吗？”

　　奶奶扁了扁嘴放下了手，其他人也都往姐姐这边看。

　　姐姐抿了下嘴说，“他反正活不长了，你们爱跟他打，就跟他打。他输了没钱给你们，我也没钱给你们。你们也都知道，他小时候就扔了我走了，我跟他没什么感情，也不会去管他。”

　　“你这孩子”，坐在牌桌旁的一位大爷说，“谁还想着真要他钱了，你爸现在回来了，又生了病，再玩能玩多长时间？钱不钱的谁在乎。”

　　“反正我话都已经说了”，姐姐说，“你们爱领他打牌那就打，去哪打，怎么打都可以，只要别去我家就行。”

　　我和姐姐进去后，王叔正弯腰摆杯子，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

　　“你们俩坐吧”，王叔说。

　　“我们回去吧”，姐姐没动，站那说，“我知道王叔你好心，想解开我们这个矛盾，但这基本上没可能，你也别费这个心了。你昨天晚上跟我说的，他是我爸，我委屈也该着，我今天想了一下，也确实是。”

　　姐姐叹口气说，“我给他看病，我明天就带他去看病，该手术手术，该住院住院，能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租地的钱我在那存着呢，他大不了就花干花净呗。”

　　王叔坐下叹了口气。

　　“但是叔”，姐姐说，“我只能做到提供他钱让他去看病，我做不到床头床脚的伺候他，我也做不到嘘寒问暖的照顾他，我给他请护工照顾他，最多就这样而已。”

　　王叔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我不去医院”，爸爸看看王叔又看看姐姐说，“都要死了，我不去挨那刀子，受那罪……”

　　“你就去吧二哥”，王叔说，“有病就治，一直在这耗着是个什么事。小沐都说了给你拿钱，给你请护工照顾了，你还想怎样。”

　　爸爸坐直了身子，看了姐姐一眼，皱着眉头说，“我何必呢，我在家里安安静静的等着这一天不就行了，何必还去医院受那份罪。”

　　“你在家里能安安静静的吗？”王叔叹了口气说，“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你就听孩子的，好好去医院检查检查，该治治，该看看，实在不行了咱再回来。哪有一开始就不治的，你万一这症状比较轻，能好好的捡回条命呢，对吧。”

　　爸爸不说话了，王叔看了我和姐姐一眼又说，“二哥，俩孩子这样足够对得起你了，正常人家不也就这样嘛，你别在那不知足了。”

　　爸爸表情变了，他嗫嚅着说，“我……这……不是这意思……”

　　姐姐没理他，转身往外走，王叔喊她，“小沐，没去医院之前，让你爸先住我这吧。”

　　“回家住吧”，姐姐转身对爸爸说，“你不是想回家住嘛，那现在就回家收拾间屋子吧。”

　　于是，爸爸便和我们一起回来了。

　　“姐姐”，我跟在她旁边小声说，“明天星期，我也去吧。”

　　姐姐扭头看我，叹了口气说，“嗯，你想去就去。”

　　到家后，姐姐就去屋里拿了张卡，“这里面是出租田地的钱。爷爷去世后，地就租了出去，每年租地的人都会定时把钱打到卡上，除了我上大学用了些外，其余都在这。也不多，十二三万。”

　　姐姐把卡给了爸爸，“钱在这，你自己看着安排，怎么治怎么花，自己说了算。”

　　爸爸接了那张卡，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收拾间屋子吧”，姐姐说，“你想住哪间就收拾哪间。”

　　爸爸顿了一下说，“……我就还住之前的那间，你小的时候，和你妈我们仨住的那间。”

　　我眨眨眼侧开了头，姐姐愣了一下，“……你重新找一间吧”，姐姐扭头看着他说，“那间屋子早就搁置其他东西了。”

　　“那么大一间屋子，放东西了？”爸爸有些不相信。

　　“啊”，姐姐把头扭回去，“那么长时间没人住，屋里家具什么的都年久失修不能用了，你和我妈又没有留下什么有纪念的东西，整个就一没有感情的空房间，留它干什么。现在里面塞的都是些淘汰，用不着的老物件，你要执意要住，自己就搬了吧。但我还是劝你收了这心，那房间，没个一两天收拾，住不了人的。”

　　爸爸嘴巴动了动，然后说，“是你不让留那间房子的？”

　　姐姐点了点头，转过身颇无所谓的说，“对啊，就是我，怎么啦？”

　　爸爸扁扁嘴不再说话了。

　　想必他能从姐姐执意不留他们生活过的房间感受的出，姐姐有多恨他，有多么不能原谅他吧。

　　“小沐，我……”，爸爸捏着那张卡，声音有些发哑，“你小时候爸爸真的很疼你的……”

　　“停停停……”，姐姐急忙打断他，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啊，你想干什么？煽情吗？别了吧，我听着挺吓人的。”

　　“小沐”，爸爸继续说，“我和你妈当初离婚，确实是忽略了你，没考虑你……”

　　“我让你别说啦”，姐姐有些生气，她拧着眉头说，“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你嫌我忘的不够干净是吧？”

　　姐姐呼了口气，缓了一下情绪说，“钱我也给你了，我也说过会带你去医院，会请人照顾你，会让你回家住，这难道还不可以吗？你还在这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啊？你究竟想干什么？让我原谅你？不恨你？”

　　姐姐叹了口气，“如果你真这么想的，那我给你说，没可能，这辈子都没可能，你把这份心收了吧。你不要以为你给我说些什么，我就会减少对你的恨，我跟你说，不会的。我只会更加的讨厌你，你别白费这些口舌了。”

　　姐姐说完，便拿着东西去了厨房。我看着她的背影，虽然她走的并不快，但我还是觉得她有一种在逃离的感觉。

　　我想，她不光不想听到那些话，她也害怕听到那些话。爸爸说的那些话，像一双大手，会撼动她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的想法，她会无措，甚至会害怕。她没想好如果根深蒂固的恨意被撼动了，她该怎么办，她该怎样去面对这个人，她该怎样去原谅这个人所做的一切。

　　所以，她不敢听。

　　我抬头去看爸爸，他看到我后表情动了一下，抿了抿嘴说，“小夏，你这两年，吃穿用都是你姐姐在打钱啊。”

　　我不知道他在明知故问些什么，于是只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姐姐还留着这些钱呢。我知道有这些钱，但我以为她花了。我当时不给你打钱，一是当时确实手头紧，没什么钱，二是，我想着你姐姐有工作，这每年还会有一些租地的钱，应该够你们俩花的，我就先缓一缓，等有钱了……”

　　我耷了眼角站着。我听出来了，姐姐那没成功，他又在我这找原谅了。

　　我虽谈不上像姐姐那样害怕，那样无措，但我也不愿面对，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我的恨没有姐姐的重，但我现在也做不到原谅他。

　　所以在听他说到“我对不起你和你姐姐时……”，我抿了下嘴说，“我这两年生活的挺好的，姐姐什么都没亏待过我，我……我先去帮姐姐做饭，你收拾房间吧。”

　　晚上吃过晚饭，爸爸坐在沙发上叹气，我和姐姐都没有理他。

　　过一会儿，他说，“明天到医院，要是难治咱就不治了，别到最后落了个人财两空，这些钱，能再给你们姐妹俩留点就留点。”

　　完了他叹口气接着说，“我刚才想了一下，你们恨我也确实该恨我，我一点都不称职，就不是一个好爸爸。原本我想着，也没钱，又得了病，你们俩也不待见我，我觉得我挺可怜的，反正就剩些日子了，我谁的脸色也不看，我谁的话也不管，我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但我刚才仔细想了，我可怜都是我活该，我自找的。我还折腾什么呀，我老老实实的吧。”

　　爸爸说到这，声音哽咽了一下，姐姐扭头看他一眼，把头又扭了回去。

　　“……我这一辈子都没给你们俩留下什么好印象，我这爸爸当的啊，着实失败……最后这段时间，我想好好的，能给你们留点好印象就给你们留点好印象，让你们日后不至于连爸爸这个人都不愿意想起来……”

　　我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扭头去看爸爸，他拽起自己的衣角去擦眼泪，我眨眨眼，抽了张纸递给他。

　　姐姐关了电视，眨眨眼站起身说，“……行了，别说了，明天还得早起去医院，早点睡吧。”

　　关了电视，我和爸爸各自回了房间，我隐隐约约听到姐姐在屋里说话，想了想应该是在跟小芊姐打电话，便没有过去。

　　过一会儿，姐姐拿着枕头来了我屋，“一起睡吧，自己睡总觉得脑子乱糟糟的。”

　　我没吭声，等她躺进来我问，“姐姐，你说爸爸的病会有多严重。”

　　姐姐叹了口气，“不知道，明天到医院看吧。”

　　我抿了抿嘴又问，“那如果真的非常严重，怎么办？”

　　姐姐又叹了口气，她在我下巴上挠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想的多，我比你想的还多，如果真是这种病，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但结果怎样，我们都无能为力。具体啊，还是要等明天到医院检查过再说，你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早点睡吧。”

　　我点点头，“刚是小芊姐？”

　　“嗯”，姐姐揉了下我头发，“她说明天跟我们一起，我没同意，她马上也要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