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短篇同人集合》零七三零

9、夏目

　　一
　　歌留在办公室等待班主任，据说，还有另一位转学生今天也来报道，班主任去领他了。
　　“大川同学，过来吧。”班主任是位中年女性，她穿着一套蓝色的职业套装，站在门口招呼歌留，身后还站了一个男孩。
　　歌留走出到门口，班主任说：“大川同学，这是夏目同学；夏目同学，这是大川同学，我现在带你们去教室，跟我来吧。”
　　两人应答，跟在班主任身后，少年身高和歌留相仿，歌留走出来的时候就看清了夏目的模样，很清秀，真的很清秀。身型也很清瘦，微垂着眼，所以睫毛在下眼睑打下一层薄影，皮肤白皙，唇色浅浅的。
　　“我带高一二班，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学生了。”班主任停在教室门口，跟他们说了一句，才拉开了教室门，这节本来就是她的课，预备铃已经响过了，来得稍微有些迟，课室里嗡嗡乱语，门一开就立即停了，班主任面不改色地走上讲台，边说话边示意门外两人进来，“有两位新同学转到我们班了，以后大家就一起学习了。”
　　歌留率先走了进去，站在班主任旁边，夏目也跟上。班主任跟歌留点点头，歌留随即向台下的同学们微微一笑，开始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大川歌留，之前在东京读书，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歌留说完朝着某个女孩笑了笑——新邻居也在这班，然后转过视线去看夏目，示意自己说完了。
　　“我是夏目贵志，之前也在东京，请多多指教。”
　　班主任见两人都说完了，就指了两个位置让他们坐下，同时嘱咐班长下课的时候帮助两位新同学领书，领课程表等。班长应下了。两人的位置是昨天新加的，就排在课室最后面，一路走过去，同学们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有人在他们走过之后交头接耳，“都好好看！”歌留只能装作没听见，转身询问夏目想坐哪边，老师之前并没有指明这点，歌留看见男孩站在那里不动，于是就问问他想坐哪边。
　　夏目视线从窗边扫过，蹙眉，明显不喜欢这个位置了，歌留便说：“你坐这吧。”越过夏目，歌留坐在窗边的位置了，夏目也不好一直站着，拉开椅子坐到旁边的位置。班主任见两人都坐好了，清了清嗓子，“这节课测验。”
　　大部分人都嚎起来了，歌留稳如泰山，并不怕，所以，她转头去看左边，就是窗户的位置，窗户关得好好的，透不进风，外面是运动场，有班级在上课，而这里是二楼，的确有点吵闹。歌留转回头，接过前排递过来的试卷，前排的同学看见歌留桌面空空，问：“你有带笔吗？”
　　“有哦。”歌留拿起书包，从里面拿出文具袋，里面放了好几种笔呢。
　　新同学点头，有就好，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转回去了。
　　反倒是歌留察觉到旁边隐晦的视线，一看夏目，果然什么都没带。其实刚才在等待的时候，歌留就觉得第二位转学生来得有点急。本来班主任都准备带歌留过去班级了，教务主任突然过来喊走班主任，说是还有一个，班主任才跟着主任去领第二个转学生。
　　歌留抽出两支笔和橡皮擦，直接放在夏目桌面，伸过去的手白皙细长，手上的指甲粉红，夏目愣了愣，才慢一拍地去看歌留，“谢谢。”夏目舒了一口气，歌留笑笑不说话，因为测验开始了。
　　夏目的确舒了一口气，因为窗边的妖怪离开了。刚才这个妖怪的身体挡住了窗户，夏目是看不见外面的景色的，就算坐下来之后，阴影也投在了桌面。幸好，那个妖怪自行离开了。夏目执起笔，在考卷上写上名字，开始作答。

　　考完试之后，有人一头雾水，有人兴奋地抛下成绩，围在歌留和夏目旁边，正好两人都坐一处，于是，教室的角落围起了一堵人墙。
　　“大川同学，夏目同学，你们是认识的吗？”
　　“大川同学，你有去过东京塔吗？”
　　“夏目同学，你喜欢什么啊？”
　　“对了，大川同学，你的发型很漂亮啊，是在东京做的吗？”
　　对东京，美女，帅哥有兴趣的大部分人，都围在这里了，前排的同学叹了口气，从课桌拿出便当走出了课室。
　　邻居同学拿着便当盒过来找歌留了，“午休啦！”
　　有人也想把便当拿过来一起吃，邻居同学和歌留对看一眼，趁人群壁垒薄弱的时候，默契地快速离开了课室。
　　提着书包，歌留转角的时候看见了夏目，夏目正站在走廊洗手池边。歌留想起夏目来报道的时候，两手就是空空的，联想到他现在身边也是什么都没有，就让邻居稍等，跑过去喊夏目：“夏目同学！”夏目抖了一下，明显被吓了一跳，歌留道了声抱歉，接着问：“你没带书包吧？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吗？”歌留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便当，这个便当足足有三层，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女孩子的饭量——歌留做多了。夏目正犹豫着怎么回答才好，歌留就直接说，“来吧！一起！”扬了扬下巴朝邻居那边示意，不是只有他和她的午餐啦！夏目拒绝不了，他身上也的确一分钱都没有，最后跟上歌留和邻居，找了个位置一起吃饭。歌留不止做多了，连餐具都有两份，放在一个餐盒里。
　　“刚好！夏目你不介意吧？都消过毒的。”
　　“不介意，谢谢你。”夏目体贴地没有问为什么会有两份餐具。
　　邻居看见歌留饭盒里的菜色，惊讶地问：“原来这两样东西可以放在一起吗？”
　　“可以哦！”歌留笑眯眯地举起饭盒，示意邻居试试，邻居试了之后：“真的可以！好好吃！”
　　“是吧。这个我试了好几次才配出来的哦，绝对美味！”
　　“夏目，你也试试吧。”怕夏目不好意思，歌留将另一层放着同样菜色的便当推到夏目面前。“真的好巧！不小心做多了，你帮我吃掉这一半，就不会浪费了。”三层的便当盒，两层是一样的，剩下一层是小份的三明治，是歌留备着的。有片树叶差点就要掉进饭盒了，歌留眼疾手快地拍走了，她催促夏目：“快吃，风有点大。”
　　其实，在夏目眼里，一只握着树叶柄的小妖怪，在风中左右调整方向，本来就要到达饭盒了，然后就被歌留拍飞了。夏目嘴角抽了一下，拿起饭盒，从里面夹起一块玉子烧。
　　“好吃。”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谢谢。”

　　下午上课前，班长带了两个转学生去领课本等东西，还提醒他们两个是否要选择社团，如果要的话，这周刚好是社团招新结束的时间，要抓紧了。班长大致地介绍了一下学校社团，但是在最后又加了句：“我们学校倒是没有强制要求参加社团。你们看个人兴趣啦。”有不少人都是回家部，不过班长没提。

　　途中班长被老师提溜去办公室了，剩下歌留和夏目，歌留还有点不熟悉地形，不太记得方向，左转的时候，夏目说：“大川同学，这边。”
　　“哦哦，我记错了吗？”
　　“这边快点。”夏目眼带催促之意，歌留看腕表，“快上课了。”歌留小步跑到夏目那边，“那快走吧。”快速走起！还想休息一会儿呢！
　　夏目跟着歌留，耳朵时不时注意身后的动静，转弯之后终于看听不见了。在窗户边看见的妖怪，刚才就站在他们本来要走的方向，于是夏目提醒歌留换方向。虽然歌留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夏目可以。走那边的话，他根本找不到位置，情急之下让歌留转了方向。
　　希望她没有发现吧，其实他们兜远了。

　　歌留没有发现，初来乍到，她还记不清路线呢。
　　她有点不舒服，身体忽冷忽热，有时看东西还会昏眩。歌留认为是这两天睡得少的原因。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在校门口见到自己妈妈，歌留才认为，自己可能真的病了？都高中了，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歌留加快脚步走到校门口。
　　“贵志君。这边。”站在妈妈身旁的阿姨朝这边挥手，夏目就走在歌留前方，已经快到两位妇女面前了。嗯，这位新同学的名字就是夏目贵志，歌留记得，然后同病相怜地看着同学的背影，他肯定比我更不好意思。
　　阿姨手边停着一辆自行车，跟夏目说：“贵志君，这个刚刚买的，快来试试。”
　　歌留推着单车也停在夏目身边，“妈妈，阿姨你好。”
　　“阿啦，这就是麻美你家的孩子吗？”
　　“是啦，歌留，这是妈妈好朋友，塔子阿姨，住我们隔壁哦。”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歌留酱。”
　　啊！这个阿姨好温柔可爱！歌留晕乎乎地点了头。
　　“阿姨，这太破费了。”冷清的声音唤回了歌留的神智。
　　“怎么会，这个以后方便上学呢，我看邻居的几个孩子都这样上下学呢。来试试吧。”塔子阿姨又拍了拍车把，“试试喜不喜欢。”
　　“喜欢的。”夏目依然站着不动，看样子有点苦恼。难道他不会骑自行车？歌留想。
　　大川太太眼尖，看见少年膝盖地方的衣料有磨损，出来打圆场：“是不是摔跤了呀，脚疼？”
　　“疼吗？有去医务室处理吗？”塔子阿姨放开自行车，想过来这边检查，夏目急忙阻止了，“不是很疼，刚摔的，回去清洗一下就好了。”
　　塔子阿姨心疼了，“麻美你带我吧。我们快回去。”
　　大川麻美爽快地跨过自行车，抬起脚：“歌留，我们来比赛！”
　　塔子阿姨乖巧地坐在后座，朝歌留眨了眨眼睛。
　　歌留？歌留也跨上自行车，“夏目君！快上来！”竟然有点害怕大川太太偷跑。

　　夏目坐在后座，手向后扶着。他们刚出了校门，沿着大路走了一段，准备转弯。
　　然而：“大川同学，前面，转弯了！”太快了，转弯会摔的！速度之快，饶是经常被妖怪追的夏目也有点害怕。
　　歌留一个漂亮的漂移，连人带车，稳稳地转了弯，夏目才敢舒气。
　　旁边人行道上有人吸了口气，大概是没见过女孩子载着男孩子也能骑得这么野的人了。可惜头发挡住了脸，没看见是什么样子，不过男孩子的脸他是记住了。
　　“慢些，麻美！”塔子阿姨，即使在呼喊，也温柔得不行，妈妈怎么可能听她的嘛。
　　果然，下一秒，大川太太便载着塔子阿姨超过了她们。
　　“扶稳了，夏目！”
　　夏目又再吸气。

　　经过路面平整的水泥路之后，踩进了田园边的泥土路，一边是花树坡地，一边是长了绿苗的田地，前面两位妇女不知回忆起什么，笑声铃铃铛铛地传到后面，歌留和夏目都听到了。歌留就跟在后面，前面的塔子阿姨揽着妈妈的腰，侧着头和妈妈说话，妈妈也时不时回头，指指路边的事物，两人一应一和。
　　两位好朋友重逢于人生中途，脸上的笑容跨过了时光，重回到少年时代。
　　“夏目君，我们也做好朋友吧！”车速不快，歌留微侧着头，眼睛瞟到身后的夏目，也正侧着身子看着前面。
　　“感觉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歌留停下，单脚支地，扭过腰，伸出右手，开心地看着清秀的夏目，“这就是缘分啊！”歌留说。
　　缘分？
　　和别人的缘分？像塔子阿姨她们那样？
　　橙黄的瞳孔注视着女孩，里面黑色的瞳仁极快地收缩又扩张，他的手犹疑地伸向前方，在半路停下之前，被人一把抓了过去，握住了。
　　两秒后歌留满意地松开手，“坐稳喽，要追上去啦！”

　　二
　　“你输了。”女人斜倚在车旁，即将消失的太阳勉力为她镀上一层橙红的光辉，与女人面容相似的女孩推着自行车，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身形一点也不伟大。
　　夏目再怎么清秀也是个男孩子，歌留后力不足，只能跟在母亲后头了。
　　大川太太和塔子阿姨正站在藤原宅门前，塔子正在开门，夏目下了车，对歌留道了声谢，他看着面前的藤原宅，踌躇不安。
　　他还未来过这栋房子。

　　前两天藤原夫妇又再找上夏目，夏目的态度软化了，而藤原夫妇去到收养了他的人家中，提出收养夏目的要求，那家人很配合，才两天，就把手续都办好了，藤原滋问夏目，有没有什么需要告别的人，夏目说没有了，于是三人便赶着最早的列车，回家。
　　藤原先生因着有熟人在学校，一回到八原，直接带着夏目去了学校，办好入学手续，留下夏目，就马不停蹄地和妻子塔子一起外出，采购一些新的必需品。塔子看着旁边几家人的孩子踩着自行车上下学好多年了，她兴奋地在自行车店买了辆主调浅蓝色，配上些许白色印花图案的自行车，由丈夫载回家。等她想送过去给夏目放学用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不会骑自行车，藤原先生安抚妻子，认为可以先整理房间，准备食物，好好地迎接夏目来到家中。塔子都准备要答应了，这时大川麻美按响了藤原宅的门铃，了解到这件事之后：“我会啊，待会儿我带你去！”
　　塔子笑了，“对哦。”
　　藤原滋说：“这本来是我的任务。”他原本就打算自己骑车去接夏目，毕竟夏目还未来过家里呢，并不认识路。
　　“驳回。”

　　藤原滋听到门响，走了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夏目，站在大门前的空地，并不上前。他拍了下妻子的肩头，“塔子，火我已经关小了，剩下的麻烦你了。”塔子才想起灶上还煨着咖喱，低呼一声，“那麻美，我先去料理了。”大川太太挥挥手，示意知道了，塔子换了鞋进门。藤原滋也走到大川太太身旁，“让我推回去吧。”他接过车把，夏目就站在他身边，藤原伸长手臂，搭上夏目肩膀，微笑着跟大川太太介绍：“麻美，这是贵志，我们家的孩子，你已经认识了吧。贵志，这是住我们隔壁的大川太太，麻美阿姨。”
　　“当然。”“贵志，阿姨很欢迎你来我们家吃饭哦。”
　　“谢谢麻美阿姨。”
　　“贵志君，快过来清理一下伤口。”塔子从门里冒出头，手里拎着一个家庭式医疗箱，招呼夏目进门。
　　“受伤了？哪里？”藤原滋转头问夏目。
　　“就是摔了一跤。”夏目不想说太多，更不想有人问他，为什么会受伤。
　　“对了，滋，这是我们家歌留。歌留，叫滋叔叔。”大川太太才想起来还未介绍自家女儿，就对滋指了指站在后面一些的女孩。
　　“滋叔叔。”歌留这时才发现夏目贵志与藤原宅，姓氏并不一样。她没有过多打量，只乖乖地等着。
　　藤原滋应了一声，就说先进去了，这两天再拜访。
　　夏目此时心里很是苦恼，他既不想有人问他为什么摔跤了，摔成这样，也不想有人问他书包去哪儿了。书包是从东京背过来的，藤原夫妇都知道。现在没有了，他们肯定会发现的，夏目想。
　　他不想撒谎，可是他，待会儿又要撒谎了。

　　“贵志君，要好好注意，洗澡时伤口不要沾水。”塔子把医疗箱收好，钻进厨房前，说了句：“抱歉，还要些时间才能吃饭呢。”
　　夏目脱了鞋，换上塔子顺手从鞋柜里拿出来的家居鞋。
　　“贵志，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藤原滋朝愣愣站着的夏目说。

　　夏目跟着藤原上了二楼，藤原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家里的布局，还说到二楼只有他一个人住，拉开门，藤原问夏目：“房间我们去东京前就整理好了，被子也是，床套被套这些我们下午都买了新的，待会儿吃完饭就可以换上了，你看看是否还缺些什么？”
　　夏目走进房间，藤原拉开放被子的地方，夏目就说：“够了。谢谢您。”没有具体称呼，夏目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叫我滋或者滋叔叔就行了。”藤原抬手摸夏目的脑袋，“贵志，不要拘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嗯，滋叔叔。”
　　滋从衣柜拿出一套新睡衣，“先带你去洗澡吧。”
　　楼下塔子已经在放洗澡水了，滋带着夏目下楼，又再向夏目介绍房间和用途，跟夏目讲了一遍洗浴间的设备之后，便退出去了。

　　“滋，贵志喜欢他的房间吗？”塔子有点紧张，贵志会不会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二楼，很孤单？
　　“喜欢的。”滋没有错过夏目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这孩子，是喜欢有自己的空间的。

　　“妈，夏目是收养的？”
　　“嗯，前两天你塔子阿姨和滋叔叔他们就是去东京接他了。”
　　大川太太转过身，望着歌留的眼睛：“听说那孩子，从小就辗转在亲戚家。”被人当皮球踢来踢去。
　　“塔子和滋收养了他，这孩子也可以定下来了。”大川麻美相信自己的好友。

　　得知这位清秀朋友的身世，歌留也提醒自己平时得多注意点。

　　第二天歌留发烧了，没去上学。

　　夏目在校园的角落堵住了一个妖怪，逼他把昨天在办公室里偷走的书包还出来，放学的时候逃跑到一个神社，抱回了一只三色猫。
　　昨天的伤还未好，今天又添了新伤。塔子默默地帮他处理伤口，夏目莫名，直到塔子说：“贵志君，我很生气。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连带着洗碗的时候也告诉了滋，滋上了楼，看见正在抚摸新书包的贵志，滋的面容很柔和，他问贵志：“喜欢吗？” 夏目说：“很喜欢，谢谢滋叔叔和塔子阿姨。”
　　“喜欢就好。”他说：“贵志，叔叔也年轻过，男孩子身上有点小伤再正常不过了。”滋又再摸着夏目的脑袋，“可是我们还是会心疼的，请别怪责塔子她大惊小怪。”我们会心疼。
　　“对不起，滋叔叔。”
　　“嗯？还有呢？”
　　“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我相信你。”

　　滋下楼了，留下夏目一个坐在房间，他还在回味。
　　斑发现了，这小子开心着呢，可他不耐烦等这小崽子冷静，他拍着夏目大腿：“那里住的什么人？”
　　哪里？夏目朝猫咪爪子指向的地方看，是隔壁大川家二层的房间，和夏目房间相对，窗帘颜色清新，夏目猜：“可能是隔壁家的女儿。”那个说跟他有缘，要做朋友的女孩子。
　　“哦？”猫咪黑黝黝的眼睛吸着光，“你没发现那里有一股灵力吗？”虽然不似这小子身上的这么强，也不稳定，但可不是可有可无随时会消失的程度。
　　夏目凝神感受。在遇到怀有恶意的妖怪时，他的确会感到不舒适，但他还没试过去感受人身上的灵力。
　　“她在觉醒。”斑在又感受了一阵灵力波动之后，下了判断。原因么，“你之前和她接触过？”
　　“啊？”夏目还在感受。
　　“你和她接触过吧，”斑的眼珠子改为盯着夏目，“是你身上的灵力触发了她的潜力，所以才会觉醒。这种程度的灵力，可以吸引到妖怪的。”
　　夏目懵了。斑就卧着，在旁边观察小崽子。
　　“难道？”夏目在想象最坏的情况，“那里有妖怪吗？”
　　“笨蛋！”斑暴跳起来踢了夏目一脚，然后被夏目倒提住了，斑嚷嚷：“放我下来！”
　　“你小声点！”
　　斑跳到地上，“有没有妖怪你也察觉不了？你是冒牌货吧！”
　　“不过那个小崽子也不会好受就是了。”
　　夏目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最终还是不和这妖怪计较，抬腿走出了家门，斑撑着圆滚滚的身子，跟在旁边出门了。

　　“麻美阿姨，我来看看大川同学。”
　　“谢谢你，贵志，刚好呢，歌留刚醒。我带你上去吧。”
　　夏目抱起斑，上了二楼，果然，斑指的地方就是歌留的房间，一路走去，夏目松了口气，大川家挺干净的，歌留的房间也什么都没有。
　　夏目怕歌留一醒来就看见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你啊，贵志。”
　　“啊，抱歉，我可以叫你贵志吗？”歌留提醒过自己要注意新朋友的身世，之前就在想，关系一近，就尽量叫小伙伴的名字，这样就不会经常跟滋叔叔的姓氏对比了。现在脑袋一烧，糊涂了，直接就喊了夏目的名字。
　　夏目的脸都红了。
　　斑在他怀里嗤笑一声。
　　“什么声音？”歌留疑惑，不是夏目的声音。
　　“啊，可以。”夏目赶紧转移话题，“那你也叫我歌留啊，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大川呢。”歌留微笑，看着新朋友，夏目贵志犹犹豫豫，斑又嗤笑一声，这次歌留真的听清了，她指了指斑，问：“你的猫在打喷嚏，是不是感冒了？”
　　你才感冒！本大爷这么高贵的大妖怪才不会感冒！
　　夏目按住要跳起来的斑，“不是，不用管它。”停顿了一下，“歌留。”
　　“是！”歌留开心地回应贵志。

　　三
　　夏目坐在窗边，窗帘拉了一半，与其斜对着的歌留的房间外，有只猫咪在一楼屋檐上兜兜转转，瓦片被踩了又踩。
　　“可恶！”凭什么本大爷要干这种事！
　　斑又在角落踩了两下，就跳下了屋檐，一瞬间就化作原型，跳过围墙，直接跳回了夏目房间，“行了，既然昨晚没有妖怪过去，今晚也不会有的。”
　　“可是，”
　　“没有可是！”猫咪尖利地叫了一声，拖出枕垫，自顾自地睡下了。
　　夏目手托着腮，目光定在歌留房间的窗户上。
　　很神奇，就像等待婴儿出生一样，他竟期待着歌留的觉醒——如果斑的推断没有错。
　　这种期待里面又夹杂着愧疚和惆怅，使他久不能寐，纵使夜深，依然看着天上的月亮，默默等待。
　　“夏目大人。”
　　悄悄地，一个影子附上了窗户，礼貌地轻敲，专门来寻夏目玲子传人的妖怪，请求夏目贵志归还自己的名字。
　　拿出友人帐打开，夏目轻声念出守护咒，页面翻飞，两秒后一张纸倏然树立其中，夏目扯出这张纸，为其解咒。
　　又一段小小的记忆片段涌入脑中：
　　“你站在这里好久了，等你同伴？”清秀的女孩问。
　　“是的。”
　　“等待的时间很枯燥的，要来玩个游戏吗？”

　　数十年时光后，模样依然不变的妖怪离开了，数十年前的少女，又再走进了少年的脑海，夏目趴在窗台，不知不觉睡着了。

　　是等待吗？
　　小时候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期盼着同伴，然而遇见的人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不同，直至今日，已经习惯。
　　要等来同伴了吗？
　　还是依然如旧日？

　　四
　　光线太亮，眼皮颤动着要睁开，恰逢有人轻轻搭上肩膀，“醒醒。”
　　趴着的人终于睁开了眼，微眯了几秒，才看清站在旁边的人，是前男友。
　　“不舒服？”前男友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探歌留的额头。“没发烧。”
　　“起来？今天足球部没有训练，我们一起走。”前男友用手指撩起挡着歌留眼睛的头发，将其挂在耳后。力度轻，所以歌留觉得脸颊有点痒，埋头蹭了蹭手臂，还是不肯说话。
　　“怎么了？”前男友转身坐在歌留前座的椅子上，双臂搭在椅背上，下巴搭在手臂上，看着歌留，笑吟吟地，正耐心地等着歌留回神。
　　歌留的脑袋早就顺着前男友转了角度，下巴搁在桌面，凉丝丝的，总算是慢慢回神了，“困”，还累。
　　“叔叔阿姨又出去了？你昨晚又熬夜了。”前男友抱怨，他的女朋友总是轻易熬夜。瞧，眼圈又泛青了。
　　前男友顺着歌留脑袋抚了一下，停在脸颊旁，轻轻掐了掐，“快起来。”
　　歌留反手捉住前男友的手，握着他的手掌心，搁在桌面，“再等等嘛。”
　　“咳，快点，还要去书店一趟。”前男友抽出手，两只手一起夹住了歌留的脑袋，稍微用了些力往里压，“快～点！”
　　“是, 是。”
　　“一声就够了。”

　　这么一通下来，歌留已经醒妥了，拉开前男友的手，想收拾东西，发现自己忘了英语作业内容，便喊了喊还在座位上的课代表，问他英语作业内容。问完后三两下收拾好书包，便和前男友离开了教室。

　　“你，该不会已经睡了一节课？”前男友狐疑地瞅着歌留脸上的红印子，他记得歌留的班级，今天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歌留睡得脸红红，很好地掩饰住了撒谎时的生理反应，“没有。”
　　她抬手看了眼手表，“顺便在外面一起吃晚饭吗？”既然爸妈出去了，那家里就是没人煮饭了。
　　“可以。”前男友应下，顺便也发了条信息回家里。

　　坐电车的时候，歌留把头搁上前男友肩膀，又眯了起来。
　　前男友瞧了歌留好几眼，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地坐了一路，临下车时，才又叫醒了歌留。
　　歌留看上去还是迷迷糊糊的，前男友不放心，牵着歌留走。
　　“回家。”前男友牵着歌留换了方向。
　　“嗯？”歌留发出模糊的鼻音询问。
　　“送你回去。今晚早点睡，别再熬夜。”前男友捏了捏歌留的手，她的平板和游戏机之前都被自己收掉了，家里也没有电脑，怎么还能这么困？下一秒立即就想到了答案，手机。
　　斜了眼歌留，“玩手机也能玩到那么晚？”
　　“呃。”歌留一个激灵，疲惫感和睡意飞了一大半，不过她真想不起来自己昨晚为什么晚睡了，好像也没有很晚？
　　“今天一整天都想睡觉。”歌留想了想，“应该是天气原因，适合睡觉。”微风阵阵，凉凉的，睡醒之后，整个人都酥了。

　　回到家里，歌留想起了什么，让前男友先别走，就跑去翻了翻冰箱，果然有很多材料，其中一些是已经处理好了的。
　　此时歌留不困了，便想着留前男友一起吃晚饭，前男友想了想，留了下来。
　　歌留去厨房做饭前，还让前男友先做作业，然后就从冰箱拿出材料，熟练地处理，开火。没多久，一荤一素，一小锅味增汤，还有白米饭，就都做好了。
　　两人吃完了晚饭，前男友稍坐一会儿，便告辞回家了，歌留送了前男友一段路，便被前男友赶了。

　　“快回去，记得早点睡。”前男友的手臂被歌留挽住，两人停在路边，暮色四合，倒也不太引人注目。
　　“前男友。”歌留撒开前男友的手，转而抱住了前男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想你呀。”
　　“傻瓜。”前男友也抱住歌留。
　　“真的，好想好想你。”歌留下巴搁在前男友肩膀，侧头蹭蹭，发丝都蹭着前男友脸颊，这回轮到前男友有点痒，他抬手按住歌留后脑勺，“明天就可以再见了。”前男友也用脸颊蹭了蹭歌留的脑袋，“早点睡，别熬夜了。”
　　歌留没回应，手收紧，把鼻子以下都埋在前男友肩膀上了，眼睛无焦距地看着地面，脑袋上的那只手很温柔，她不想离开他。
　　前男友把歌留拉开，歌留还想抗议，就被前男友亲了一口——前男友亲了歌留脸颊。
　　女孩立即反应过来，揽了一下男孩脖颈，也亲了男孩一口。
　　两人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回去吧。明天见。”前男友依然笑着。
　　歌留一想到明天也可以再相见，也欣喜地回应：“嗯！”
　　“那，再见。”前男友慢慢松开了环着歌留的手。
　　“嗯，再见！”歌留也把手放下，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头看着前男友，眼里的笑意溢了出来，可爱又迷人，令前男友的呼吸乱了一拍，前男友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走吧。”

　　歌留点了点头，才走了几米就回头，看见前男友还在原地看着自己，掉了头大步冲回去拥住前男友，“喜欢你哟。”，转瞬而逝的轻拥，歌留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就这么一直走回家，不再回头。周围都静悄悄，没有路灯，整片区域漆黑一片，歌留却不害怕。
　　她心里有一眼甜甜的泉，缓缓地往外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流，时不时吐出一两个闪着光的气泡；眼里嘴边都带着笑意，轻快的小调在脑海响起。
　　不再像白天那样嗜睡疲惫，歌留身体从内而外地轻快起来。
　　那些小气泡从身体里冒出来，有些散在四周形成泡泡群；有些在地上弹跳着前进，在歌留经过时，落在身后的泡泡，会跳回到泡泡群里；有些沉沉浮浮在半空，歌留往前伸出手，一些气泡会亲昵地绕着歌留的手转一圈，又飘到了歌留身侧，或者又融进歌留心里，有些则调皮地往前一蹦，歌留一直在走，这些调皮的气泡就一直蹦在歌留前方，而前方的地上弹跳着的泡泡，也一闪一闪着，组成了一条流动的，跳跃着的灯路，向前延伸，延伸，最后围着一个发着荧光的人，停在他身侧，来回旋转飞舞，一闪一闪着最耀眼的光芒。
　　歌留离这个人还有几步远时，她身侧的泡泡就开始往前飞，直到歌留停在这人跟前，所有泡泡围着这一站一坐的两人，上下飞舞。有些泡泡擦过歌留和那人的头发，带得发丝轻轻摇摆。
　　气泡飞舞得越加迅速，终于形成了股股气流，掀起那人的头发，四面八方的强光从空隙中射进他怀里。
　　歌留的长发也在旋转上升的气流中往上飘，她努力睁着眼睛。
　　那人终于发现了身侧的状况，缓缓从抱膝的双臂中抬起头，愣愣地往前看，而那个少年身侧那些还未被驱散的黑暗，随着他抬头而逐渐褪色。
　　在两人相视的那一霎那，风停了，一闪一闪的气泡一齐爆发出最强烈的光，照亮了两人四周——身边的风景终能被看清：歌留身后是初绿的田野，里面有青蛙呱呱地叫着，还飘来花草木的清香，正是家门前那条路。

　　“贵志，怎么不回家睡？”歌留指了指夏目身后的藤原宅。
　　夏目依然维持着抬头的动作，脸上很迷茫；他注视了歌留一阵，才出声，“歌留？”
　　歌留蹲下去，从夏目身边拉过一个干净漂亮的书包，从侧袋掏出一条钥匙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捏了捏夏目搭在膝盖旁边的拳头，然后拉着他的手腕，拉他起来。
　　轻飘飘的，歌留都不用使力，夏目就随着自己的动作站了起来，歌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男孩子这么轻的吗？
　　不过不管啦，歌留用钥匙开门，拉开门扉，塔子阿姨正在院子里晾晒，歌留推了夏目一下，“去吧。”
　　夏目往前踏了一步，跨过了门扉，塔子就看见了夏目，笑着说：“贵志君，回来啦。”
　　“塔子阿姨，我回来了。”夏目回应，慢慢走向了塔子。

　　门扉随着夏目往前走而逐渐关上，歌留也笑，“睡觉记得盖好被子。”话语从门缝中传达进去，就像歌留还能听见塔子阿姨问夏目：“贵志君，饿了吗？”

　　歌留转身，小跳步着走到隔壁，正是自己家，用手里的钥匙打开门，爸爸妈妈就在客厅里，歌留迈步走向他们。
　　整个世界越来越明亮，直至耀眼刺目。
　　天亮了。

　　歌留睁开眼，眼神清明，是一夜好眠。
　　坐起身时，看见有几片花瓣顺着一股风从窗户缝隙飞进来，其中一片飘到歌留被面，歌留捧起，放在鼻前细嗅，花瓣又被呼出的气吹起，从歌留手中飘飞，划过歌留脸颊，落到地上去了。
　　歌留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微笑。
　　昨晚一定是做了个好梦了。

　　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正好对面的窗户也打开了，两人都看见对方了。
　　神清气爽。
　　歌留向夏目挥挥手，打了声招呼，“贵志，早上好！”愉快的尾音顺着还有些迷蒙的空气传到夏目耳边，夏目心中的一个结散开，从胸腔往外呼出一口气，也笑着跟歌留挥挥手，打招呼，“早上好，歌留。”
　　歌留点点头，抬手做出看表的动作，示意要准备上学了，见夏目也点头示意，便转身去洗簌。

　　夏目也转身，然后被脚边的被子绊了一下，他蹲下来拉起被子边角，折叠被褥。
　　昨晚他趴在窗台睡着之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睡觉记得盖好被子。”
　　正是歌留的声音。

　　那时夏目睁开眼，眼前的手背上有一个光点在浮动，然后消失了。
　　抬头去看歌留的窗户，里面正亮着微光，有一点点的光从那里飘出来，在月辉下仍闪着光，散落在院子间，悬在空中，或飘然向上，点亮了这一片空间，成了常人难见的美丽之景。
　　其中有几颗飘进了夏目的窗户，落在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