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始弗渝》和尚敲钟

10、小姨

　　【阳阳，她这不是在生活，她只是不能生也不能活。】

　　电视里放着一部老电影，傻白甜闻熙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从医院带回来的冰淇淋，脑子里全是程不渝。

　　虽然他常去十一，但程不渝不爱理人，两人实际说上的话屈指可数，但他知道，程不渝长期淡然的脸上那些微表情背后所代表着什么，眉头微皱就说明她有些烦躁，卧蚕微微凸起眼尾呈上挑幅度说明她心情不错，一般出现在她看相声或是脱口秀视频的时候。

　　他知道程不渝喜欢鸡蛋羹和鱼汤，喜欢酸奶味的冰淇淋应该也会喜欢酸奶，但她大概率不会主动去买，喜欢但不是一定要，程不渝对吃的没有要求，每次都是来店里的路上看到什么就顺便买点。

　　他知道程不渝有午睡的习惯。

　　他知道程不渝看着淡然实则也有戾气极重的一面。

　　他知道程不渝其实没那么讨厌他。

　　他知道程不渝在十一除了看书看视频外就是睡觉，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喜欢和人接触，也不习惯别人对她好，这样的她看起来真的太寂寞了，就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苦行僧，闻熙想让她开心一点，想让她周身炸开一束束的烟花，想让她落入凡尘沾染上烟火气息。

　　这些怕是程不渝自己都不清楚，如若不是长期关注琢磨一个人，怎么会了解的这般清楚，细细想来，闻熙有些心惊，但此刻他确信自己对程不渝是喜欢的。

　　闻熙交过的女朋友并不少，但从未对她们有过那样的感觉，那种酸酸涩涩心被揪起来的感觉，不止心动更多的是心疼。

　　那喜欢她什么呢？长相吗？程不渝杏眼微圆，睫毛并不浓密卷翘，细长带着微微往上的幅度，经常垂下眸子，在面颊上投射出两道扇形的阴影，眼尾处的红痣长得恰到好处，只是肤色过于白净，看着有些病态，穿着随意都是些略微宽松的服饰，看起来慵懒又干净。

　　明明是一副清纯美好的皮相，脸上就该是明媚又灿烂的模样，却总是一脸平静淡然，有点中森明菜年轻时期不笑时的那种破碎感。长得确实好看，不是一眼就惊为天人的长相，却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之后便再也挪不开眼，是他喜欢的模样。

　　那除开长相呢，还喜欢程不渝什么？他想不清楚，但感情这种东西又如何能说得清楚明白，就是喜欢了能怎么办呢。

　　他知道从见程不渝第一眼起自己就不对劲了，第一次见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左右，要说喜欢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也不太可能，但他就是看不得这个人不好，看不得她一个人，哪怕全是他的一厢情愿，闻熙也想让她开心一点。

　　快递员刚收完件从十一出去，正好闻熙提着一袋酸奶从门外进来，程不渝正蹲在柜子前上锁，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后又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眼，与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但闻熙就是在她眼里看出了几分诧异。

　　程不渝是没想到他还会来，毕竟昨天他从医院离开时是生气的，诧异也就那一下，随后起身坐回去拿起书继续看，没再搭理他，闻熙也习惯了，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这模式，熟练的将岑安的信封掏出来，再拿店里的信封套上，烧火漆盖章放进抽屉里，整个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后从袋子里拿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放在程不渝面前，“和上次的冰淇淋味道很像，你应该会喜欢。”

　　程不渝翻页的手一顿，看了一眼桌上的酸奶后没说话也没碰，只是换了个地方坐，像是在无声的表示拒绝，闻熙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却还是厚脸皮的拿着酸奶在她旁边坐下。

　　“程不渝你家小黑呢，哪去了”

　　“你不给它带项圈不怕它跑不见了吗？”

　　“你家小黑怎么养的啊，也太神了些吧，而且长得还特帅。”

　　程不渝全程无视他，但闻熙也不尴尬坐在她旁边，东拉西扯自顾自说的还挺来劲。

　　“诶，这墙上的字是你写的吗？字还挺好看的。”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估计也等不到你主动问我了，我叫闻熙，久闻大名的闻，太阳的那个熙。”

　　“程不渝，你喝一口好不好，我逛了好久的超市才买到的，真的和那天的冰淇淋一个味道。”

　　闻熙又将酸奶推到程不渝的面前，这次程不渝终于将手上的书放在一旁，抬起头向他看过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还是上次医院的问题，只是这次闻熙很清楚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我就是…有点喜欢你。”

　　闻熙直视程不渝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但说出来的语气却显得格外认真，可程不渝并不为所动，冷漠的偏过头翻开书说“我不喜欢你，信可以快递或者放门口信箱，别再来了。”

　　“唉，你怎么一言不合就赶我走啊，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没别的意思，我喜欢你也和你没关系，那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我，和以前一样就行。”

　　早就猜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闻熙也不在意，若是程不渝一口答应那才是见鬼了，程不渝看着书不再说话，见她这样闻熙知道，她这是在冷处理，于是又开始叨叨起来。

　　话说太多口都渴了，闻熙看着程不渝手旁的插着吸管的酸奶思考了一瞬，然后拿起自己喝了几口后对程不渝说：“你别是以为我在这里面下毒了才不喝的吧。”

　　程不渝：……

　　别说还真有这一层的原因。

　　看程不渝不说话闻熙又自顾自的说起来：“明天我要去涠洲岛去看我小姨，三天后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还要回去收拾行礼，今天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闻熙自顾自交代自己后面几天的安排就走了。

　　“程不渝我先走了，记得把这个喝掉啊，放心没下毒，而且我也喝了，要死也是我先死。”

　　等他走出门后程不渝才转头看过去，盛夏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闻熙今日穿着白T恤加灰色运动裤，走在街道旁的树荫下，太阳透过树叶星星点点的漏在他衣服上，整个人就是美好少年的模样，那双迈着平缓步伐的大长腿突然停住，转了个身，程不渝猝不及防的对上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

　　闻熙看到程不渝在看他，嘴角和眼尾都止不住的笑开了，但避免程不渝尴尬，立马伸出手挥了挥，程不渝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倒也没尴尬，只是有些迟钝的看着他。

　　少年人的笑容明媚得正午太阳都失了色，任谁看了都会止不住跟着徇烂起来。

　　闻熙小姨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九，往年六月二十八闻熙都会和家里人去涠洲岛上给小姨过生日，在岛上待三天，今年他提前了一天没和家里人一起去，买了二十九晚上的票回去。

　　涠洲岛算是个小众的旅游景点，风景很好，闻熙喜欢迎着岛上的海风在傍晚时候到处走走，也没有目的就沿着一条路走，会让人的心变得平静，只是这次走在路上的时候，闻熙想的是如果程不渝也能来这里呆几天就好了，哪怕只是一起在岛上散散步也好。

　　“阳阳回来了，正好给李奶奶送西瓜去。”闻熙回来时小姨正在切西瓜，看到他就使唤上了。

　　闻熙回来的时候又提着李奶奶给的银耳汤，院子里闻熙用勺子挖着西瓜吃，傍晚、小院、西瓜、止不住的蝉鸣和带着余温的晚风，这大概是很多人记忆里的夏天，那么程不渝的夏天会是什么样的，只要一想到这个人，闻熙的心就会有一种钝痛的感觉，他想完了。

　　小姨在一旁喝着银耳汤，瞧见闻熙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今年怎么提前来了，30号有事吗？”

　　“是有点事”小姨的声音将闻熙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姨，如果有一个人生病了，很严重下不来床，但手机就在身边，也不打电话求救，就放任不管会是什么心理？”

　　小姨以前是心理医生，闻熙便想问问小姨，也许她会知道一些。

　　只是闻熙没注意到的是，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小姨拿勺子的手一顿，还微微有些抖动，过了几秒后小姨才开口。

　　“可能是没有能联系的人，没想起打120，病得太严重这些都有可能，单看这一个问题不能准确说明原因，你可以说说这个人的平时生活习惯，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工作、社交圈子大概什么样子之类的。”

　　一想到程不渝那生活习惯闻熙就头疼，“她平时也就看书睡觉，吃的很随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一个人在三线城市老街区的巷弄里开了一家存放信件的店铺，没有社交，嗯……应该是抗拒社交，也不爱说话，她以前受了些苦，家庭和成长环境不太好，在生活上比较敷衍。”

　　碗里的银耳被小姨搅得顺着一个方向形成了小旋涡，随后端起碗喝了一口，小碗转瞬见底。

　　“阳阳，她这不是在生活，她只是不能生也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