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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昼夜双生(四) ...

  •   一个早晨,亮澄澄的阳光透过大面积的窗户洒进来,青阳坐在餐桌前吃着自制的三明治早餐,而陈风接到了来自欧洲北部的老妈电话。

      放下电话后,陈风径直来到青阳面前,面色难看:“你向我妈打电话告状?”

      青阳吃着早餐,眼皮也没掀一下,“我只是和舅妈说了你让我搬出去这个事实。”她把另一份三明治推到陈风面前,示意他坐下来。

      陈风拨弄了两下面前三明治,坐下来开始食用。青阳又把一杯豆浆推到他手边。

      “我既然调查ghost,早已做好了陷入危险的准备。你不搬,是想在西郊多添一座墓碑吗?”

      “你一个人调查太危险了,有我在,还能帮你一把。”青阳语气淡然。

      陈风瞅了青阳一眼,嗤笑,“你拿什么帮我,靠容色吗?”

      青阳桌底下的脚猛的踢向陈风,陈风躲开,向青阳挑了挑眉。

      青阳短促一笑,双腿再次打缠而上,几个缠斗之后,陈风的额头冒出汗,桌下的双脚被青阳死死绞住,动弹不得。

      这次换青阳对陈风挑了挑眉,她收回脚,站起身来,“桌上的碗交给你了。”

      陈风骂骂咧咧的起身,活动活动了腿脚,注意到餐桌旁摆了一束鲜花,青菊和向日葵在阳光下明丽闪耀。

      “你什么时候买的花?”

      “爱慕者送的。”青阳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有一个国际珠宝品牌看上了风头正盛的青阳,邀请她拍摄一组平面广告。下午,青阳到达拍摄的棚内。与青阳共同拍摄的,还有一位老牌模特,年龄和青阳差不多,但入行已经七八年了。人很开朗热情,向青阳介绍自己名叫茱莉亚,说早就想见见最近出现在各大时尚媒体头条的青阳了。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走出摄影棚时天色已经黑了,茱莉亚提议与青阳共进晚餐,她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青阳应允。候出租车时,青阳注意到侧旁的绿化带上,绯紫和浅红的碧东茄交错开放,娇小柔嫩。长长的道路两侧及中央绿化带的花色彩明艳,开的正好,在霓虹灯中点缀着城市街道的美丽。

      苗圃里培育的时令花,花期短暂,可能几天就谢了。青阳想象着像陈风这样的城市园林工人,在烈日下拔掉开败的花,毫不留情的扔进货车里,替换上一批新的娇艳美丽的花株。他们既是城市的装点者,也是清道夫。

      从餐厅里用完晚餐出来,已经夜里十点多了。青阳送别了茱莉亚,沿着回家的方向慢走消食。

      她有意避开喇叭和尾气烦人的马路,走在安静的小道上,晚风清凉,送来夏日草木的清香。在经过几条交错的小巷时,一丝血味攥住了青阳的脚步。

      她抬脚顺着血味走去。

      高跟鞋在安静的小巷中咯哒作响。

      青阳看清了血味的来源——一个倒地的奄奄一息的女人。

      青阳走到女人跟前,弯下腰看她。女人紧紧捂着脖子,但眼神已经涣散,覆盖在手掌下的是一条狰狞的皮肉翻开的伤口,血从里面不断涌出,已经在地下流了一小滩。

      几秒后,女人涣散的眼睛才看到俯身的青阳,眼里顿时有了亮光,口里发出“嗬嗬”的呼救声。但没过一会,她蜷缩着的身体便开始抽搐,呼吸急促。等到抽搐停止,女人死亡时,青阳注意到她的瞳孔成了类似玻璃晶体的物质。

      青阳退后两步,拿出手机报警。

      十几分钟后,先是红蓝两色的警车鸣笛抵达,然后是红灯闪烁的救护车。青阳等在路口,向他们指向巷子里,两队人确认后冲了进去。淡淡的血味依旧萦绕在青阳鼻端。

      青阳站在路口,巷子里嘈杂的人声从深处透出来。一位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女人走到青阳身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

      女人往里看了一眼,和青阳聊起来。

      “你觉得里面的人还有救吗?”

      “没救了。”

      女人奇怪的看了青阳一眼,“那你怎么还给她叫了救护车?”

      青阳语气平淡,“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没死。”

      “你很平静,不像是第一次看见死人。”

      “以前也见过。”

      医生和担架员从巷子里走了出来,里面已经没人需要救治了。女人走开,随医生上了车,救护车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出来,问了青阳几句简单的事情经过。然后让青阳先回去,他叮嘱青阳路上小心安全,第二天早上来警察局做笔录。

      破旧的楼道里,几人流浪汉跌跌撞撞从青阳身边经过。楼道里是劣质的酒精味,混合着垃圾的腐臭。青阳用钥匙转开了门,屋里漆黑一片。她打开灯,灯光照亮里屋里的一切,裸露的灰色水泥、暗红的沙发,几盆高大的绿色植物。青阳走到陈风房门前,拧上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青阳敲门,门里没有动静。她加重力量敲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青阳开始用力的拍打着房门,咚咚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房子里。

      几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了。陈风走了出来,脸色发白,脚步虚浮。他拖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拖着一具尸体。

      “今晚我碰着死人了。”青阳退后一步,双手插兜冷静的说道。

      陈风倚在门框上,涣散的眼神盯了青阳好几分钟,似是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遇见杀人了。”青阳又重复了一遍。

      陈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迈着虚弱的脚步走到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一杯咖啡下肚,他好似才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摆脱出,“你刚才说你遇见杀人?”他扫视青阳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我很好。”青阳道,“我看见一个女人躺在路上。”

      俩人在沙发上坐下,青阳向陈风讲述事情的经过。她表情冷淡,话语平静的叙述自己和搭档一起用晚膳过晚膳后如何走到那条小巷。说到发现小巷里流血的女人时,青阳停了下来。坐在沙发另一侧的陈风睡着了。

      青阳审视着他熟睡的脸,褪去了清醒时刻在面上的冷淡与讥讽。他因常年暴露在阳光下工作而肤色古铜,身形健壮有力。眉毛乌黑浓密有如黑黝黝的林木,一双锋利狭长的眼睛藏在深深的眉骨下方。但此刻已经闭上。平地而起的鼻峰下是粗硬的胡茬、丰厚的嘴唇。唇形饱满厚实,色泽健康,在这棱角分明的凌厉面庞上带出一丝色气。

      陈风躺在沙发上,陷入了沉睡,显示出虚弱、不堪一击来。青阳抬起手,用拇指按住他厚实的嘴唇,很软。几秒后,她用力揉搓手下的唇瓣,直到它色泽鲜红,让青阳联想到小巷中惨死的女人颈部喷涌的鲜血,她才停了手。在这个过程中,陈风如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第二天,青阳是被来人的放鞭炮般的喋喋不休吵醒的。

      青阳走出房门时,噪音的污染源为之一静,屋子里有了几秒的安静。

      来客——高见凌,不可置信的看着走出房门的青阳,又不可置信的看着淡定坐着的陈风,好几秒没有说出话来。

      青阳瞧着这位大清早扰人清静的来客,男性,约莫三十多岁,长发,胸口汗衫上挂着一副墨镜。眼睛很小,像嵌上去的两粒西瓜籽,但这双眼里闪动的灵活的观察与聪慧的神采叫人不容忽视。

      青阳再看陈风,他的面色如常,看不出昨晚半分的孱弱痕迹。

      “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青阳问。

      “有几分印象。”陈风道,“大清早在沙发上冻醒这一点尤其让人深刻。”

      他又看向青阳,“希望你没有在睡了一觉后就把昨天的事忘个一干二净。”

      “这倒是我希望的。”青阳朝他微笑,然后走向洗漱台。

      高见凌怀疑的神色在两人间扫来扫去。他瞧着陈风,试探的说道:“你这是,想开了?”

      陈风给了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他拿起手中的照片——这是高见凌一早送来的,昨晚受害者的现场照片。这些照片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但高见凌有他的门路。照片中的女人约莫二十多岁,脸上还保留着死亡时的恐惧,致命伤是颈部的割裂,失血过多而死。

      高见凌压低了声音,“是ghost的手笔吗?”

      陈风锁着眉头,嘴唇紧抿,“我要看到尸体才能确定。”

      “我来安排。”高见凌道。他走到窗前,开始拨打电话。

      陈风看了一会儿照片,目光转向青阳,“今天有工作吗?我需要问你一些事。”

      青阳为自己泡了杯麦片,“今天没事,但我待会要去警局做一趟笔录。”

      “笔录?”高见凌打完电话,听到两人的话疑惑的问:“什么笔录?”

      “昨晚的凶杀,她是第一目击者。”陈风解释。

      高见凌的惊讶让人终于能看出他眼睛是睁着的了,他看着青阳打趣道,”你的平静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昨晚刚经历一场凶杀。”

      青阳耸耸肩,“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恐惧的都快要休克了吗?”

      高见凌是开车过来的。此时,他坐在驾驶位上,陈风坐在副驾驶,青阳待在车后座,三人往警察局的方向驶去。交缠的黑色电线上方,一辆轻轨从三人头顶上方呼啸而过。

      昨天那位年轻的男警官接待了青阳,将青阳领到一张方桌前坐下,开始详细询问昨晚的情况,青阳一一作答。陈风和高见凌二人一到警局就不见了人影。

      尸体鉴证科内,袒露的女尸躺在冰冷的台面上,身份已被查出,是路边的流莺。陈风仔细查看尸体的情况,高见凌在一旁比照着尸检单念出检查结果。

      “经鉴定,尸体表面仅有一处伤痕,为颈部的致命伤。”

      “不用念了。”陈风打断他,“是他。”他俯身将盖尸布合上,立在台侧,目光沉沉的不知落在何处。

      “果真是ghost。”高见凌合上文件,目光看向尸体。

      “ghost犯案从没有固定的手法,特殊的标识,除了偏爱女性这一点外。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每次都能看出哪些是ghost的犯罪呢?”高见凌好奇的看向立在一旁的陈风。

      “手法。”陈风的目光落在窗外,白色的广玉兰开在肥厚碧绿的叶片间,黑色的电线上落了一只麻雀,“他杀人的手法既残忍又深情,宛如恋人般收割他们的生命。”

      “我怎么只看出了残忍。”高见凌嘀咕着,他玩笑道,“你这是和ghost心意相通啊。”

      陈风冷淡的扫了他一眼。高见凌自知说错了话,便讪讪的不再作声。

      “走吧,青阳那边应该差不多。”陈风转身往门外走去。

      青阳做完笔录出来时,看到了门口石椅上坐着的陈风,只有他一个人,显然是在等她。

      青阳走了过去,“高见凌走了?”

      “走了。”

      两人并排往地铁站走去。

      “你们刚才去看尸体了?”

      “嗯。高见凌在警局有熟人。”

      “看出什么了吗?是ghost吗?”

      “是他。”

      “这次能抓到他吗?”

      “很难。”

      “有多难?”

      “上次刑侦组的人蹲守了一个礼拜,终于等到了他出现,十几个警察,好几辆警车追赶他,将他逼的跳了河。一整夜,所有人在河岸举着枪盯住河面,但始终没有人冒头。第二天早上警队的人下水打捞,也只捞上来几件衣服。在人们认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如今又出现了。”

      “你们追捕了ghost三年,现代刑侦技术又这么先进,有这么难抓吗?”

      “一个人生活在世上,必定会留下各种痕迹,你的出生、毛发、指纹、相貌、教育、工作、人际交往、亲属关系等等。这些多如牛毛大大小小的痕迹构成了一个人,同时它们也是调查的线索。但这三年来无论我们怎么调查,都查不出ghost的来历背景,他的社会痕迹几乎是一片空白。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出现,又会什么时候消失。”

      陈风又谈论起青阳现在面临的危险。

      “三年来,他的作案手法不断精进,他能完美的抹去现场关于自己的任何痕迹。你出现在现场的时间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充分怀疑这是他有意的安排。”陈风转过脸来直视青阳,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寒气,“这说明,你很可能已经被他盯上了。”

      “我想,ghost会注意到我,是因为你的缘故。”青阳的神情平静,但出口的话却有如刀锋,“你难道不好奇吗?为什么ghost第一次出现就冒充你杀了你未婚妻,现在又盯上了和你同居的我,是巧合吗?我倒觉得他是选中了你。”

      陈风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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