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穷途》生门

45、番外二 柯稚

　　在英国落地，见到接她的人，拿到托运的行李，这一路上都很顺利。大卫是成慈知的朋友，人个子不算高，不过很热情，留了浓密的大胡子，甚至还会一点蹩脚的中文，他接到稚稚后风风火火准备带她去住的地方，成慈知给稚稚租了一间小别墅，离学校不太远，还请了人给她做一日三餐，担心她吃不好，因为睡肯定是短时间内是睡不好的了。

　　伦敦的风景很不错，大道很宽，绿树成荫，繁华又古老，一切看起来都很不错，不过大卫很快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的兴致不高。刚出笼的小鸟都是愉快的，兴奋地甚至会叽叽喳喳个不停，但这个女孩子却意外地沉默，还有些心不在焉，好像也没有像与自己交谈的打算。

　　“你看起来并不想来留学，”

　　开着车的大卫问的也很直接，稚稚则被他的说话声打断了发呆，而脸上的冷漠与多年前的吕宁几乎如出一辙，一转神她就想不起刚才在想什么了。男人笑的很开朗没有任何不悦，好像没有看见稚稚的表情一样，继续说着，

　　“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多笑笑的，你又这样好看，更应该高兴一点，世界多么美好啊，”

　　“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稚稚平淡的用英语回他，男人则耸了耸肩不再自讨没趣，看起来以他的能力是无法安慰到这个女孩子了。

　　小公寓是复式两层，伦敦当地的装修风格，简单又漂亮，家具都很齐全，成慈知特地拜托熟人帮忙布置的。大卫在帮稚稚拿进门行李以后就说了再见，他本来还想热情的邀请这位美丽的中国姑娘晚上出去吃一餐的，可能的话或许还会一起饮一杯白葡萄酒，不过现在看是泡汤了。

　　学校开学的时间比预期要晚一些，每天走路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课业量也不重，服装设计。但稚稚已经习惯了学习，她每天都在伦敦的街头走，拿着本子写写画画，记录别人的瞬间，她时常想起看过的关于国外关于伦敦的电影，以及和吕宁一起看过的有伦敦出现的动漫场景，那些都在脑子里浮现，可更清晰的却是吕宁的脸，时哭时笑，抱着她贴着她，活跃又明朗。

　　两个人的通话是在稚稚来到伦敦的一个月以后，那天晚上热情的同班同学们拉着不太合群的稚稚在一片草地上开了派对，一个从开学一周以后就开始每餐都给稚稚带一盒牛奶的男同学借着酒劲向稚稚表白了，大家起哄，伦敦音的英语让稚稚浑身都不舒服，她朝那个卷发的高个子男生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又向众人摆了摆手表示再见后，出门叫了一辆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她不喜欢牛奶，不喜欢这里的人，也不是，准确来说是喜欢的人不在这里，所以她就不喜欢这里、

　　洋酒的威力比国内的啤酒好像要大一些，这样一点时间里稚稚就被酒劲冲的快要晕了头，她进屋后直奔厕所在马桶前窝了好久，吐不出来，浑身都很难受。等到脑子清醒一些后她晃晃悠悠爬起来，拿着手机看着相册里存的四百多张吕宁的照片时，稚稚第一次在异国的土地上掉眼泪，眼泪一直流到下巴，她边走边哭，坐到床边时好像都能听见泪珠砸在地板上裂开的声音，她好想吕宁，好想吕宁。

　　手指颤抖着想要拨通电话，她又不敢，哆嗦没几下就摁着播了出去，她赶忙挂断，想着没响三声的话吕宁应该还没接到吧，没过多久一个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喂，”

　　稚稚匆匆忙忙打开灯，架好手机，又怕吕宁看见自己哭，关了亮的灯开了两盏小夜灯才摁下接通键，吕宁的声音就从手机底部传了出来，像梦中那样，是欣喜的，

　　“吕宁，”

　　稚稚小小声的喊了一句，

　　“嗯？”

　　日思夜想的人，日思夜想的背景，日思夜想的声音，稚稚捂住嘴又松开，不是欣喜，是好开心，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啊，”

　　“不是你打过来又挂了的么，”

　　吕宁那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逐渐弱下来，然后消失，两边都静悄悄的，时间也不知道停没停，

　　“在那边还好么，”

　　……

　　“还习惯吧，学校应该不错的吧，”

　　……

　　“你倒是说话啊，”

　　吕宁抬起手用关节敲了敲手机屏幕，又凑近了些，那边很暗，看不太清人，这时稚稚才委委屈屈的开口，

　　“你过了一个月才知道问我过得好不好，要是不好怎么办，”

　　“不好你不就回来了么，也不是傻子，”

　　“呜啊啊啊啊啊啊——”

　　稚稚大声的哭了出来，之前憋起来的难过现在都无法控制的涌出来了，又生气又伤心又委屈，稚稚到最后一直打哭嗝，吕宁就隔着屏幕看着听着她哭，

　　“你，嗝，你都不知道，嗝，不知道哄哄我，”

　　“我看你哭那么大声，我怕我说话你听不见，”

　　“你……”

　　稚稚气得差点挂断，但当然是不舍得的，只能起身去勾手机后面的纸抽，

　　“别哭了，好大的人了，在学校里有交朋友么，”

　　……

　　“你再装死我就挂了，”

　　“我，我在擦鼻涕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暴躁，上火你就吃点药！”

　　……

　　这次轮到吕宁不讲话了，出国一趟脾气见长，吕宁也懒得和她计较。刚才看着余光看见未接来电她手都有些哆嗦，长这么大没出息的时候都在这了，

　　“你就不能把灯开的亮点，是我没给你打生活费么，看着这么穷，都不舍得点灯，”

　　“啊，生活费是你给的啊，”

　　稚稚边擦脸边说，眼睛已经疼了，她不敢再开的亮，怕吕宁问，

　　“是啊，不是应该打过一次了么，”

　　稚稚点点头，怪不得收到了两份，她还以为是知哥忘了多给了一次呢，也没有问他。

　　“还没说交没交朋友呢，大学生多交交朋友，出去玩一玩，在外面一个人也有点事情做，”

　　“交了交了！”

　　稚稚赌气的大喊，

　　“不仅交了还问我做不做他女朋友呢！”

　　说完稚稚就后悔了，该死，怎么说这个呢。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屏幕那边吕宁的表情，吕宁没什么的表情的表情让她，更害怕，她不知道吕宁能说出来什么话，

　　“那，你自己看着办呗，”

　　意外地，没有激烈性语言，稚稚眨了眨眼，小声的嘀咕，

　　“我不做，我有女朋友了，”

　　“哦，”

　　稚稚看着镜头里的吕宁动了动，应该盘腿坐到了椅子上，

　　“你哦什么哦，”

　　稚稚撅了撅嘴朝吕宁翻白眼，

　　“怎么不能哦，你炫耀什么，我也不是没有，”

　　真幼稚，吕宁挠挠头，好像两个心智没开化的低龄儿，不过这话倒是意外哄得稚稚喜笑颜开，后半天一直在撒娇要亲亲，直到抱着手机睡着吕宁才挂断通话。

　　之后的五年里，两个人时不时视频，打电话打语音，在学院的枫树下，伦敦塔边，白金汉宫门口。稚稚一咬牙一狠心，老师也很喜欢她，所以本硕连读了，签字那天虽然和吕宁炫耀了一阵，但挂了电话后自己偷偷哭了好久，她确实有想气吕宁的意思，既然当年他们一起把她送走那见不到的时间就再长点吧。话是这样说，屏幕两边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吕宁在这五年里则托稚稚的福气也算看遍了伦敦的大小街巷，动漫里见过的没见过的她都看见了，在稚稚的脸旁边。两个人偶尔晚上睡觉电话也不挂断，稚稚熬不过吕宁，时差也对不上，吕宁一般都是一天一宿不睡，点一盏台灯听着手机音响传出来的稚稚浅浅的呼吸声，翻身的被褥声时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

　　她一直确信，她做的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