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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佳期离人,露珠芳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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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苑楼台,蓬莱齐苑。
歌旧曲,酿新醅。
苍苔入水菡萏败,碧草连烟茶蘼开。
十五团圆日,宫中宾客来。
......
从午时开始宫中就热闹起来了,宫门口的马车排起了长队,全是受邀大臣的官眷以及一些皇室贵族。
下了早朝后,陛下专门留下三品以上官员在养心殿赏宴,商讨政事,大监传来消息,日入时分,诸位大臣会和陛下一起前来御花园饮宴。
圣后娘娘一早开始在坤仪宫接见众大臣女眷、各公主、陈氏皇族、各郡公、郡主。
因为太后在宫外礼佛,所以宗室皆由圣后受礼。
宁朔王、雍王、东平王、会宁郡公、同昌郡主......在东宁城内的皇族有不少,大多只有个虚位封号,安西侯、顺义伯、英武伯等有荫功的王侯也都到场......
尚书令郭尚书夫人、六部尚书夫人、东宁府牧夫人、中书令王大人夫人、御史大夫夫人、国子祭酒夫人......朝廷中重臣的夫人按照顺序一一拜见。
坤仪宫内,一时之间,满殿的将相亲属。
圣后黑红色冕服加身,冠戴九旒,垂五彩玉珠十二颗,头冠正中央,横插玉笄,耳垂允耳,九凤加身,象征玄水之德。
端坐中馈,睥睨神态,威仪十足。
众夫人王公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行完觐见之礼,便由宫中宫女太监们带去御花园落座。
承善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提醒圣后:“娘娘,要一并去御花园就宴吗?”
圣后闭目养神,四更天她就起身了,现在已有些困倦,一会儿后她才问了句:“肃王呢?”
承善答道:“应是已经去了御花园。”
“一会儿再去吧,正好雍王进宫,再去把他请来。”圣后想了想,说道。
“是,宣——雍王。”承善公公对下面的小太监吩咐道。
骊龙水盈盈环绕着设宴的场地,奇珍异玩随处可见,名花绿植色彩纷呈,锦榻软囊按规置放。
初秋的东宁城已去了暑气。
淑妃主持下的尚宫六局,将宴会置办的井井有条。
金盏玉壶,琥珀佳酿,西域鲜果......尚食局的宫女们开始在席上摆放前膳,已经有一些公主、妃嫔、夫人早早落座了,所以会提前先呈上一些简单的小膳,让贵人们垫垫肚子。
尚食局的宫女们一水的浅黄色月白宫装,依着队列在骊龙水畔婀娜穿行,正应了中秋佳节的好意象。
有的低位嫔妃,好不容易见上母亲姐妹,所以聚在一起,趁着这个机会话话家常,询问些近况。
御花园内,已是一片言笑晏晏,交谈寒暄声不断。
御花园外,教坊的宫女们已经早早的等候在了这里,大多数人轻轻调试着乐器,不作很大的声响。
“弦月呢?云湘姑姑呢?”胡兰芝问道。
“不知道,可能......解手去了?”琉璃随意答道。
“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开宴,我们还要等好久......肚子都饿了。”小芜小声嘀咕。
“今日就忍耐辛苦些,弹好了可能会有半贯的赏钱呢。”兰香开心说道。
“希望圣上或是圣后娘娘能赏赐我们,赏钱说不定会有一贯。”小芜连忙双手合十许愿。
御花园外不远处,“晚霞”水流在这里出去,因为位置比较偏僻,所以周围没什么人。
周舟静静地把身形藏匿在榆树后面。
平常的日子倒还罢了,每当身处佳节繁华盛景之中,她便无法意平。
昨夜母亲让她放下过去,安分守己地活着,可是有些东西,越是想放下,越是难以放下。
一个压抑的声音时常对自己说,你本就是飘絮,随风浮浮沉沉,落地也无法生根。
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苦苦挣扎哀求:
不试试,怎会知道?
宫中多的是妖孽弄客,你也许可以比他们做得更好。
昨夜风急,今朝露重。
身旁的昙花丛,在阴凉的榆树下,静谧地开着不为人知的白色芳华。
花瓣上凝结而成的晶莹露水,滚动成了圆润的珠,眼看就要从花瓣上坠落。
周舟没来由的心疼,忍不住伸手接住了那颗水滴,冰凉的触感在手指尖化开,又成了一滩晶莹,继而消逝不见。
都说昙花一现只是刹那之间,不能长久,却美得仿佛遗落凡尘。
可在昙花的刹那芳华间,又有转瞬即逝的露珠。
其生命,只在刹那中的刹那,一瞬中的一瞬。
明灭流转的光芒唯独闪烁在从枝头落下的那一刻。
剔透润泽,更加惹人怜惜。
周舟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笺,折成小巧模样,放在了落叶之上。
笺上是簪花小楷写的几句小诗。
月圆之日,团圆之时。周舟不得团圆,唯有挂念流亡西南三千里外的父亲和家人。
“过雁衔明珠,啼乌告家翁。
谁看霜菊瘦?惟赏雨梅肥。
剑南蜀地暖,东宁关内寒。
楼头千里望,枕上五更眠。”
落叶像小舟一样,带着小巧的信笺慢慢随波行远,只愿汉江流水,能将思念带到远方......
正想转身离开,回到迎秋院众人身边——她离开了有两刻钟,再不回去,小芜她们该担心了。
“咦?”一个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传来响起。
“小娘子,你怎么躲在这里?”
周舟猛然回头。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腰系金饰,身穿紫色蟒服的贵气男人醉醺醺地走向这里。他的脸上带着红晕,手里拿着一个酒壶,走路摇摇晃晃,一看就是喝醉了。
糟了,没注意有人来。
周舟忙行礼:“参见大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哪位王爷。
“你在这里......干......干什么?”男人走到周舟跟前。
“奴婢偶然路过,打扰了大人,这就告退。”周舟看这个人神志不清,一看就不像什么善茬,只想快速抽身离开。
这个不知名王爷一看周舟想走,立刻用宽大身躯挡住了她想要离开的路。
“你、你别急着走。”那人说:“本王、本王只是想问问路,问问路......”
“王爷想去哪?奴婢给您指。”路被挡住了,周舟有些着急回道。
“去......去......”
正在周舟不知所措,想办法应对这个醉鬼之时,一个冷冷的、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五皇叔,马上开宴了,侄儿带您去吧。”
玄衣银蟒,黑朱腰带,臂束麒麟貔貅纹,腰佩白玉,头戴紫冠玉簪。
除了肃王陈度,还能有谁?
他路过此处,在小河上随手捡了个纸条,看到了熟悉的字迹,于是顺着水流走来罢了。
果然那个乐师就在附近,似乎还不幸被自己的五皇叔缠住了。
少年没什么表情,对着这个喝醉的王爷略略抱拳,算作行礼,他没看周舟一眼,像是忽略了这个宫女存在的样子。
周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个喝醉的王爷便是当今圣上的五弟,东平王。听说他一向喜欢喝酒享乐,寻花问柳,是陈氏皇族中出名的浪荡子。
也是陈度的五皇叔。
东平王看到冷脸的陈度时酒就醒了一半,他虽然名声不好,看起来日日纵酒,其实心里明如镜。
他这个小侄子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皇子。
自从太子因为通敌被废,肃王陈度就成了圣上与圣后最具正统的独苗苗,虽然现在时局不明,但也有五成把握会成为未来储君。
虽然年幼,但不可小觑。
“好侄儿,乖侄儿,皇叔这就与你去......”他依然装作醉醺醺的样子,笑呵呵搭上肃王肩头,东平王能在明枪暗箭不断的陈氏皇族中好好地活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一招装傻。
陈度眉头不由得一皱,东平王手搭在他肩上,很不舒服。
攥紧手中纸条,心想自己真是多管闲事,来给这个周氏小姐解围。
“皇叔,请吧。”陈度将东平王的手从他的肩上拿下来,改成半搀着半拉着把他拽离开来。
东平王心有不甘,自己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娇花一样的小宫女,却被肃王就这样发现搅和了。
无奈肃王在身边跟着,在宫里也不能像在王府中一样随心所欲,他只能继续假装迷糊,随他一并前去宴会。
坏侄儿,臭侄儿,捣乱你皇叔的好事!
周舟落荒而逃,好在陈度也在附近,好在自己答应为陈度做事,两人有一面之缘在,他才会帮自己解困。
不然凭东平王这个架势,她是想跑也难!
心有余悸。
“弦月弦月!快来!”小芜朝她招手:“范掌乐正查人呢,还好你来得及时。”
“范掌乐刚刚问你在哪,我们可替你说是解手去了。”琉璃一脸不爽,表达自己并不愿意替周舟打掩护。
“对啊,你去哪了?这都快半个时辰了,才赶回来。”胡兰芝也道。
“我......还不太熟悉宫里,刚刚迷路了。”周舟讪然道,还遇到了五王爷东平王,差点还回不来了。
“哦哦,也对。”小芜点了点头,认为很有道理:“你刚来,确实很容易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