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九门小记》夷**日

16、第十四章 丫头的病

　　“或许，在我走之前，可以先同你们去拜访一下夫人，我四处游历多年，许是见过这相似的病状也不一定。”
　　解语忧到底还是放不下看着似乎不太靠谱的众人，手指在泛着光泽的真皮沙发上反复地绕圈，半眯着眸子，“我初到长沙听了些碎嘴子，总的来说就是这夫人的病来的蹊跷，恐是二爷祖上阴德有亏所致，我是不信的。”
　　“真相如何，只有看了夫人脉象才好做判断。”
　　——红府，客厅
　　丫头微微皱着眉看着陈皮带来的这位深眉大眼的西洋医生，神色带着些迟疑，“陈皮，你师父这些年寻了许多名医都不曾治愈我，这西洋医生当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师娘，裘德考先生是西洋有名的大夫，我亲自看过他的治疗方法，当即就见效的。”陈皮站在丫头面前，眼神示意裘德考上前。
　　“是的，红夫人。您不过是气血有些亏损，加上思忧过度和劳累，我的特效药只需要一个疗程就可治愈您的疾病。”
　　“可我……”丫头还要说什么，管家从前厅走过来朝着丫头半弯着身子，“夫人，佛爷与解九爷来了，在前厅求见。”
　　“快请进来。”丫头有些歉意地看着裘德考，“抱歉，裘德考先生，今日有客招待不周，还请下次再来吧。陈皮，送裘先生出去。”
　　“师娘……”
　　“陈皮！”
　　“是。”陈皮不甘地回头看了看前往前厅的丫头，转身带着裘德考出红府。
　　“夫人，张某擅自上门叨扰，还请见谅。”张启山站起身微微低头，“实在是无计可施之举。”
　　“佛爷言重了，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家里的事都是二爷在管，我实在是插不上话。”
　　“夫人，我们并非为了其他事而来，只不过幼妹这些年在外头待的地方多，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病症，听说夫人生了病，想着我解府同红府也是多年故交，若是能找出夫人的病因，也算不负红老爷当年的照拂。”解九扶了扶眼镜，微笑着示意解语忧上前。
　　丫头沉默不语，看着走上前来的解语忧，不知为何有些抗拒，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纤细的可怕的手腕，“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解姑娘了。”
　　“不麻烦。”解语忧扫了眼丫头青白的面色，默默地皱了皱眉，伸出手搭在丫头手腕上，半晌后收回手，沉思了片刻。又从随身的包里翻出皮质的针灸包，抬头看了看丫头，提醒她，“会有些疼。”
　　“无事，解姑娘尽管看便是。”
　　解语忧将细白的银质长针轻捻着扎进丫头泛着青紫色的血管，又取几根短一些的针扎了几个□□道，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看着丫头微皱的眉头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丫头的手腕上，片刻后收回手将针一一收回到针灸包里，将最先扎进血管的长针抓在手里，又抬手挥了挥长针上的气味轻嗅，眯着眼看了看不仔细便无法察觉的淡紫，面色微沉。
　　“如何？”丫头看着解语忧的面色，有些不安。
　　“夫人…”解语忧犹豫的看着丫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师娘怎么了？！”陈皮不知何时回到了前厅，身后还站着面色不虞的二月红，二人站在旁边不知听了多久。
　　“解姑娘，告诉我吧，我有心理准备。”丫头反手握住二月红微微发汗的手，又看向面色有些不忍的解语忧。
　　解语忧将长针收起来，没有看向二月红，只是微微抬头。
　　“我这长针是由长白山深处的一座废弃矿洞中得来的炼金石提炼而成，可吸附血液中的部分杂质，方才我探了探夫人的脉象，只是有些气血亏损，按理来说只取几副滋阳补阴的药方调理半月即可痊愈，不知为何夫人的身子却日渐衰弱。”
　　“是，二爷这些年请了许多来自各地的名医大夫，都只说我气血有亏，只要仔细将养便能慢慢恢复，只是到底是我自己的身子，旁人不知，我确是清楚自己身子在日渐衰弱下去。”
　　“我取针查看，发现针尖有些紫黑色，却不惹眼，若我这些年从本家学的本事从未出错，夫人身子日渐衰落并非是病，而是毒。想来这毒在夫人身子里并非一两日，毒性又不凶猛，只凭着二爷四处寻来的药也撑了这许多时日，药性毒性结合，就是再多老先生也诊不出来，若非我的针非凡品，也认为夫人只是气血亏损劳累所致了。”
　　二月红静默着听完了解语忧的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手紧紧抓着茶杯，半晌不语。张启山几人也讶异于解语忧真的找出丫头非病是毒，对视一眼，还是将想要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前厅的气氛就这么沉了下来，只能听到二月红压抑的呼吸声和院子里下人走动的脚步。
　　“忧儿，有什么办法可以解这毒吗？”二月红深吸一口气，眼睛里多少带着几分希翼。
　　“请解姑娘为我师娘解毒。”陈皮越过二月红，单膝跪在解语忧面前，双手抱拳，“若解姑娘能为我师娘解了这该死的毒，日后如有需要，我陈皮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解语忧垂眸沉思，青葱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点了点，蓦地抬头审视着二月红，这个儿时的心动，少女时期的恋人，满眼都是探寻。
　　“如果我说，我能救她……”
　　众人眼睛忽的一亮。
　　“代价是我的生命，你要怎么选择呢？”解语忧补了没说完的话，犀利的目光毫不迟疑地钉进二月红心里。“如果救她我会死，你要怎么办？”
　　二月红看着她，满眼都是挣扎和恳求，“忧儿，帮帮二月，求你，救救丫头。”
　　“二爷…你…”解九也有些不知所措，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解语忧无视张启山担忧的眼神，无视解九不赞同的注视，无视齐铁嘴欲言又止的神色，无视丫头望向男人悲伤的眼神，只看着他，看着那个神色受伤的男人，她曾经满心满眼欢喜的男人，她以为能够相守一生的男人，为心爱之人放下傲气神色哀伤恳求她的男人，她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看个透彻。
　　好像要把他刻进骨子里。
　　忽的，解语忧笑出了声，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微微泛红的眼尾，好似没心没肺地拍了拍手，“别紧张啊各位，我可是翻遍了脑子里所有记忆才找到的解药方子，看着你们一个个沉默的样子，哪有九门掌门人的架势。”
　　“不过吓吓你们，虽然有些难寻了些，并非找不到，不必忧心，待我把重要的几味药材写给你们，你们便可自行去找了。”
　　解九神色并未放松，自己从小看大的妹妹，方才的话几分真假他怎会看不出来，更别提……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神情复杂的二月红，收起脸上常年挂着的礼貌微笑，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解语忧抬手示意还单膝跪在地上的陈皮起身，让管家从书房拿了笔墨来，执笔的手微微顿了顿，笔尖的墨滴落在飘着新香的纸上，慢慢晕开一朵花来。
　　“这毒呢，也不难解，只是缺两味药引子，一是麒麟竭，二为鹿活草。”
　　解语忧放下笔，支着下巴神色自然，“这药引子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能不能拿到，怎么拿到，都与我无关。”
　　站起身来理好衣服，伸手撩了撩已经及腰的长发，扫了眼神情各异的众人，长腿一迈毫不留恋地走向门口，路过解九时脚步顿了顿，“呐，我的好哥哥，这忙呢，我也帮了，这下你们应该不必过于担心了。我呢，瞧…”
　　解语忧姿态慵懒地抬抬下巴，示意解九看着门口等候多时的黑衣人，“我的人来接我了，这长沙最近也不安生，哥哥万事当心。”
　　解九隐晦的看了眼门口的人，朝解语忧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片刻后又忍不住对着解语忧唠叨，“在外切勿冲动行事，我信苏翊的…你们的人能保护好你，千万不要叫人欺了去，”叹息着摸了摸解语忧的头，“不论何时，哥哥和解家永远是你最大的靠山。”
　　“嗯。”解语忧沉默了片刻，还是转身跟着黑衣人走了。
　　再也没有回头看向那个长久注视她的人。

　　几天后，张府
　　“佛爷，我的人打探到，此次新月饭店的拍卖会里，有小忧提到的那两味药引子。我已书信告知二爷，相信二爷很快就会上门拜访。”解九抿了口管家上的新茶，将下属收集到的资料放在张启山面前。
　　“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拿到这药。”张启山摩挲着腕上的二环响，微眯着眼睛。
　　“佛爷，二爷来了。”
　　“快请进来。”
　　“佛爷，九爷。”二月红有些风尘仆仆地拍了拍披风，坐在沙发上，“听说新月饭店拍卖麒麟竭和鹿活草，只是不知这拍卖会要如何去？”
　　“请帖。”解九放下茶盏，“西北富商彭三鞭应邀前往北平新月饭店，将途径长沙。这彭三鞭为人粗鲁莽撞，想必粗心大意在路上丢了请帖也不是什么怪事。”
　　二月红和张启山相视一笑，彼此都听懂了解九的言外之意。

　　北平，城郊
　　解语忧喘着粗气，贴地一个翻滚躲开黑衣人挥过来的长鞭，牛血浸泡过的长鞭变得异常坚实，挥动的过程中带着破空的响声，脚尖轻点迅速翻身而起，解语忧从袖口摸出打磨的泛着寒光的短针，瞅准时机飞快的朝着黑衣人打去。
　　黑衣人面色不改，单手撑地一个下腰，手中长鞭不间歇地抓住最近的一颗斑竹，修长挺拔的斑竹被大力扯得弯曲下来，解语忧刚要顺着竹子拉下的间隙纵身越过，黑衣人见势反倒长鞭一松，方才还绷得弯曲的斑竹如开弓的箭一般打在解语忧身上，解语忧躲闪不及被斑竹反弹的大力一打，重重地甩在不远处的朱红色院墙上，复而摔在砂石铺满的地上，气血上涌喷出一口血来。
　　解语忧抬手无所谓地随意抹掉嘴角的血，费力翻了个身仰躺在地面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灵魂一般闭上了眼，直到黑衣人踏着步子走到她身边。
　　“还是太慢了。”黑衣人皱着眉，在她旁边蹲下。
　　解语忧无力的睁开眼，朝黑衣人伸出手。黑衣人瞥了她一眼，有力的手臂穿过解语忧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朝稍显破旧的院子走去。
　　“真的会找到吗？我们…真的会有明天吗？”
　　“…会。”
　　“别像哄小孩儿一样哄我。”
　　“太阳升起就是明天。”
　　“那要是不升起呢？”
　　“……明天加训。”
　　“……”
　　“我会陪着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