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烟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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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纯白的天花板，白炽灯。
这是在病房里？
“嗯对，就是这样……仟沄你醒了？好，那沈泱就先这样了，有什么问题再问我……再见。”江烟寒放下手机塞入兜里，快步走到齐阡沄床边：“处理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现在容易受刺激，还是远离刺激源比较好。”
“……谢谢，我又发作了……”齐阡沄揉了揉太阳穴，想把脑中的那股酸痛劲儿驱散。
“你每天都这样吗？”“也没有吧，就是半夜，早上起来，还有看见关于……的时候”齐阡沄省略了几个字，江烟寒自然明白，也不再多问。
沉默了一会，见江烟寒没有要离开的意图，齐阡沄不安分的翻身：“你要守我一晚上吗？”江烟寒闻言沉吟后，说：“嗯，我怕你没有手铐会发生意外。”
“那你把我铐上不就好了，我都习惯了。”齐阡沄觉得自己有点那啥，怎么还会有人主动要求铐手铐的？
江烟寒也疑惑：“你想铐着手铐睡觉？”
“没有，就是你守我的话你不睡觉吗？”
“睡啊，不过你稍微有点动静我就会醒过来的，所以你放心。”江烟寒说完，手机响了起来，她走到门外，滑动接听。
“喂？妈。”
“烟寒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
“嗯，今晚就不回来了，工作上走不开，妈您别等我了，早点睡。”
“哎呀我都给你热好晚饭了，你说你这……你和你爸真是的，一个德行，都不回家。”
“妈……别提爸了，我……”
“唉你这孩子……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是妈不对，那你早点休息啊。”
“好的妈，您也是，早点休息。”
嘟的一声，江烟寒仿佛卸下了所有气力，手臂颓废地垂在身侧，默了几秒，推门：“阡沄，我去走走。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或者按铃。”“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乃至消失，夜已深，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声音，一盏一盏的黯灭下去，齐阡沄竖耳听了听，确定没有任何响动后，腾地坐起，哪里还有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她快速撑着身子，一个翻身，右脚着地受力，左腿安然无恙得落下，继而轻车熟路地从床头柜后面抽出根合金铝拐杖，想来已经做过不知多少遍了。
再次确认周围无人，便撑着拐杖，竟没有一丝磕绊，迅速走出病房，拐杖下部的防滑减震垫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奏着轻微的鼓点，上了电梯，一直到顶楼天台，路上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人。
就在齐阡沄在天台门前停下喘气时，她一顿，地上的灰尘被人动过，门也没关好，开了一条细缝，像深不可测的深谷，黑漆如墨。
她犹豫了下，按理说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自己也一直小心翼翼不碰到灰尘，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思虑再三，齐阡沄摸了摸口袋里鼓起的长方形物体，还是轻轻推门而入。
扑面迎来清凉的晚风，淡白的云在缓缓飘荡，好似漫无目的的徘徊者，天上的那个圆盘被薄云遮住，只露出些许光晕。
一个纤瘦的背影倚靠在天台的水泥墙边上，秀发飘动，仰望着无星的夜空，手中有着橘黄色的微光。
江烟寒？她怎么会在这，出去走走合着是来这抽烟？
由于身世并不普通，拥有敏锐观察力的齐阡沄一下子认出了那个落寞的背影，她轻轻反手关上门，不发出一点声响地走到江烟寒身后，发现她竟然还没有转身，突然出声：“江烟寒？”
这么一声把江烟寒吓得一怔，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她还真没听见背后的声响，齐阡沄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慌乱，手胡乱抹着脸上未干的泪痕，把烟一下子按灭在水泥台上，生硬地问：“仟沄，你怎么……来了？”
看到她略显狼狈的遮掩，齐阡沄心一抽，上前止住了江烟寒的动作：“没关系，又不丢人。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可以稍微放纵自己的。”
往常江烟寒失态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熬过去的，如今有了个人在旁边安慰，情绪反而还控制不住了，泪水疯狂往外涌。
一直沉稳冷静的江烟寒在面前如此，齐阡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悲怆也让她不好受，自己本来就是来这里散散心的，没想到这下更沉郁了。她默默陪着怀中哭泣的女人，酸痛地闭了闭眼，之前她也是这样，所以现在更能体会江烟寒的孤寂无助。
“……不好意思。”江烟寒渐渐止住抽泣，往后稍稍退了一步，齐阡沄感到左肩凉飕飕的，一摸发现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她摇头，撑着拐杖走到水泥台子边：“没关系，我……或许能理解你的心情。”
她把拐杖放到一边，靠着台子，低眸望着楼下只剩几盏路灯的走道出神，曾几何时，她都是这么望着，每一次想，就每一次想跳下去，一了百了，但除了那一次，其它时候如果产生这个念头，左腿断裂处就会隐隐作痛，于是她会扼制住这个想法，死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已经残命一条，不如放手搏一搏，赢了，给妈妈报仇，输了，命该如此，老天无眼，也认了。她也会自嘲的想，自己到底是病到什么程度，人应该是生本能，自己却有死本能，淦。
想死不得死也很让人煎熬，齐阡沄烦躁地搓搓有些凉的鼻头，在江烟寒惊疑的眼光下掏出烟盒，熟练地打开烟盒盖，看到里面空空荡荡才想起抽完了，她转向一旁愣着的江烟寒：“借个烟？”
江烟寒眨了下眼，反应过来：“你抽烟对你的病不好。”
“那你还是警务人员呢，怎么还抽烟啊？”
“我心情不好……”
“我心情也不好。江烟寒，今晚我们不是医患关系，只是萍水相逢的人。”齐阡沄不客气地回击。
江烟寒定定地看了她几眼，默默把水泥台上的烟盒推给她，顺便自己也拿了一根，江烟寒用的是滚轮式打火机，没有声响地手中就窜起一簇火苗，点燃了两支烟后，火苗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滚轮式没有按键式有感觉。”齐阡沄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但能猜出是哪种打火机，她深深吸了一口，淡道：“女士烟没有男士烟浓烈，太淡了。”
“不是说萍水相逢的人吗？怎么一见面就这么贬击别人的。”
齐阡沄弯唇，歪了歪头，慢慢噙吸着，她一开始选的就是男士烟，因此觉得女士烟还挺新鲜，虽然味道太淡，但也有男士烟没有的醇香清雅，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平常抽很多？”江烟寒注意到她熟练的动作，好像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
齐阡沄耸耸肩：“也没有，我其实也讨厌一身烟味，大概就一支这样，要不是医院藏不了酒，我还要一醉方休。”
“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喝？”江烟寒突然没头没脑地吐出这么一句。
齐阡沄看了她一眼，笑道：“行，一言为定。”
好像，多个人还不错，至少，没那么寂寞了。
二人心中这么想着，各怀心事。
远处的灯火散发着点点橘光，把那一片都渲染成温暖的港湾，暖入心怀。“万家灯火看起来真好啊……要是有一盏在等我就好了。”齐阡沄落寞的咬了咬所剩无几的烟嘴，留下排深深的牙印。
听罢，江烟寒想起在家孤独寂寥的母亲，心里不是滋味，爸爸不在了，自己则更应该多陪陪她才是，但一想到死气沉沉的家和妈妈凹陷下去的眼窝，就对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有些时候，那盏灯也许并不温暖呢。”
齐阡沄体会不到江烟寒的感觉，同样，江烟寒也不会明白齐阡沄的落寞，可两人却心照不宣地选择不过问，盯着远处发呆，手里的烟很快抽完了。
齐阡沄借来打火机，仔细把烟最后一点燃成灰烬，随风飘散：“啧，不够尽兴。”
江烟寒好笑：“行了你一个病号，少抽点。今天……谢谢你陪我。”
“我哪有陪你，我自己也想上来抽罢了，还是我要谢谢你的烟。”
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烟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