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时光》寻夏

2、第二章

　　第二章
　　校长室。
　　“校长，您找我？”
　　“逸轩，有件事想麻烦你。”
　　韩逸轩微微蹙起眉头，尽量不让过多的情绪流露在脸上，但是校长所说的麻烦通常没好事。
　　“逸轩，可以借你们家的房间一用吗？”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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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逸轩走出校长室的时候，脸上阴云密布。

　　盛樱的二年二班是个特别的班级，在这个班级里既没有班委，也没有班规，实行学生自主管理，所以位置也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挑自己喜欢的座位坐。
　　前排没有空位子了，优走向后排，看到戴帽子的男生旁边空了一个。这时他没有趴在课桌上，顾自望着窗外。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不置可否地轻“嗯”了声。
　　“谢谢。”
　　她毫不客气地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中。
　　“我叫纪优，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生仿佛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听到她的招呼，依然定定地望着窗外。
　　“喂！我叫纪优，你……”
　　这次对面的少年将脸转了过来，同时一股凉意陡然窜上优的心头。
　　他将脸隐藏在大大的帽子中，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边脸，但是他的眼睛……
　　她看到了一双极冷漠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温度，也不起一丝波澜，犹如千年凝固的寒冰，冰冷至深。
　　那是受过伤害才会有的眼神。
　　优被冻得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依然不死心地问了一次：“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黑天翼。”
　　就像机器搁置太久会生锈，仿佛他太久没说话，他说起话来慢吞吞的。
　　黑天翼？
　　“那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优吧。”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刷过眼睑，带着某种莫名的哀伤……

　　在学校餐厅用过午餐，优在新校园里到处晃晃。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学校的图书馆前。图书馆建在湖面上，它的造型像是流动的银色火焰，融合着既激扬又沉静的诗意。湖面波光粼粼，光影上下相逐，这熠熠闪烁的建筑物仿佛要跳起舞来。
　　不过优最喜欢的还是湖前的白色栅栏，那么安静地圈起一片弧形的草地，就像是圈起了一片神圣的土地，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白色栅栏旁开满了小雏菊，星星点点地散布置草地上。在罗马神话里，雏菊是森林中的妖精——贝尔蒂丝的化身，森林的妖精，是活力充沛的淘气鬼，它总能给人快乐。
　　这时，从草地旁的围墙边传来的谈话声引起了优的注意。只见一群女生围着一个人，那个人想要离开，而带头的女生拦着她不知道在说什么，等到看清被围堵的人时，优吃了一惊。
　　是校长室见到的那个“学姐” ！
　　这些女生要对“学姐”做什么？这时优看到的小说里的情节全部涌了出来。

　　“喂，为什么勾引我看上的男人？”一群小太妹围住女主角，口气凶狠地质问。
　　“勾引？切，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有，谁知道你看上的是哪个？”女主角不屑地说。
　　“什么？你敢用这种口气跟大姐说话？”
　　“毛没长全的丫头敢跑来跟我放话了？”
　　“丫的，你狂什么狂？不就是长了张像狐狸精的脸蛋，信不信我毁了你这张引以为傲的脸蛋，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就要向女主角的脸上划去……
　　“啪——”优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想什么呢？学姐那样气质的，怎么会这么说话？学姐肯定会这样说——

　　“喂，为什么勾引我看上的男人？”一群小太妹围住女主角，口气凶狠地质问。
　　“你们挡住我的路了。”女主角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机逼近。
　　“丫的，你是聋子吗？老娘问话没听见吗？”
　　“我没有勾引什么人，我想你们找错人了。”
　　“老娘找的就是你，长成这样，怎么可能不是你，啊？还有谁比你更像狐狸精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就要向女主角的脸上划去……

　　“呀，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救学姐要紧啊！”
　　优结束自言自语，向“案发地点”飞奔而去，在包围圈外刹住，扬起一阵灰尘，优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站在“学姐”对面的女生，冲着她嚷道：
　　“喂，你给我住手！”
　　一群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她。
　　“就是你，说你呢？把手上的‘凶器’交出来！呀，怎么没反应啊？我告诉你，我可是跆拳道黑带，信不信我把你揍得屁股开花？还有你的‘帮凶’，收拾你们这群人我绰绰有余！”
　　一群人被眼前的情况弄得目瞪口呆，被优指着鼻子叫嚣的女生颤巍巍地将手中所谓的“凶器“叫给她，优拿到手里一看，没有意料中沉甸甸的水果刀，而是——
　　一封信？！
　　这时什么情况？
　　等优抬起头，那群女生一个也不见了，只有“学姐”一个人留在原地。那群女生直到离开都没有想明白送个情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你好像搞错情况了。”
　　“唉？”

　　优和“学姐”并肩坐在草地上，背后是大片大片湛蓝的天空。
　　听完优的想法，“学姐”笑得前俯后仰的，“你以为她们想伤害我？所以来救我？”优没敢说她还把“她”想象成抢人家心上人的狐狸精。
　　“呵呵呵，我误会了啊。话说回来，这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优拆开信封，引入眼帘的是：“逸轩，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我真的很喜欢你……”越往下看是越肉麻的话。
　　“情书？”优马上把信扔到一旁，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怎么了？”
　　天哪！学姐魅力无敌，男女通杀！居然有女生向学姐表白！那不就是——
　　拉拉？蕾丝？
　　好怪异的感觉啊！
　　优抬起头来，发现“学姐”正好奇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中有种异样的魔力，好像能把人的视线吸进去，一阵酥麻的轻颤悄悄爬上她的背脊……
　　优猛地别过头，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挪。
　　不会的，她不可能像那个女生一样喜欢上学姐的！她偷瞄了“学姐”一眼，发现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像马达一样开始加速了……
　　“拉拉”、“蕾丝”……这些字眼盘旋在优的脑海中，她崩溃地用手抱住脑袋。
　　“你没事吧？”低沉的嗓音在优的耳边响起。
　　低沉得像是男人的声音。
　　“学姐，你嗓子哑了吗？”
　　“学姐？”
　　难怪刚才在校长室的时候，校长的表情那么诡异。
　　韩逸轩跨出办公室。
　　“逸轩啊……”
　　韩逸轩回过头来：“什么？”
　　“你的校服呢？”
　　“刚洗了。”
　　“下次还是穿校服吧，这样就不会搞错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搞错？”
　　“呵呵，没什么。”
　　“学姐”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和颜悦色，瞬间被狰狞的杀气笼罩。
　　明明是同一张脸，原来生起气来好恐怖，优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该死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个女生了？”纠正，不是生气，是发飙。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啊。”
　　“你——”
　　“难道你不是吗？”
　　“你给我看清楚了，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这样的“学姐”好man啊！可是要怎么看清楚啊？脱光光验明正身？
　　“如果连别人的性别都分不清，该去配副眼镜了！”
　　“别让我再听到说我像个女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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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逸轩撂下了一大推狠话。
　　他说完还没喘过起来，优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难道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个女生吗？”
　　很好，他的话居然一句都没有给他听进去！
　　“说过这话的人现在看到我都绕路走！”
　　他气冲冲地走开，没走几步，又不甘愿地回过头来。
　　“喂！你就是那个转学生吧？”
　　优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既然知道我是男生，还要去住我家？”
　　优纠结了一下下，毅然决然地用力点点头。这样才能就近保护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啊。其实优有个怪癖，就是对美好的事物有极强烈的保护欲。所以从见到韩逸轩的第一眼起，就将他，不是，是他的脸列入保护范围。
　　“你确定？”
　　更用力地点头。
　　“那我有几个条件？”
　　“还有条件？”
　　“第一，你要听我的。”
　　“这太过分了吧，难不成你让我做饭我就要当煮饭婆吗？”
　　“这我倒没想到，嗯，我会考虑考虑的。”
　　“……”
　　“第二，不准告诉别人你住在我家的事情。第三，不准有事没事来烦我。第四，不准进我的房间。第五，不准随便动我的东西。就以上几点，做得到吗？”
　　“哦，知道了。”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

　　傍晚，优拖着两个笨重的箱子跟在韩逸轩的后面。
　　一路上，路人纷纷侧目。哪有人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轻灵飘逸得如花瓣一般美丽。
　　优忘了自己走了多久，跟着他绕了几个街区，穿了几条马路，只觉得这条路怎么就没尽头……
　　“我说……能不能……走慢一点？我的脚好痛！” 优喘气喘得跟拉风箱一样，她从来没一次走过这么多的路，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底。
　　韩逸轩没有说话，默默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他确实有些故意刁难她，毕竟有个陌生人住到自己家里，换谁都会排斥。这么长一段路走下来，本以为她早就喊苦喊累，吃不消了，没想到尽管他们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她还硬是撑过来了。
　　其实韩逸轩在前方英挺的背影，还是很能刺激优的，这跟在狗面前吊一个骨头效果是一样的。

　　铺天盖地的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田闯入优的眼帘，灿烂的花朵、翠绿色的宽大的叶笔直向地上迎着阳光，茂密地盛开着。
　　向日葵花田间蜿蜒着一条曲折的乡间小路，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优惊喜地看着眼前纯天然的美景，震撼得不住地晃着韩逸轩的手臂，却说不出一句赞叹的话。
　　韩逸轩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
　　“这里的向日葵好漂亮”，她夸张地嗅一口空气，“唔，连空气都好清新”，再满足地叹一口气，“能天天住在这里好幸福啊！”
　　是这样的吗？拥有这些就足够幸福了吗？

　　马路尽头，立着一块公交车牌，上面赫然写着19路车。
　　“19路？我们校门口不是也有19路车的站牌？”
　　“好像有吧。”
　　“你耍我是吧？明明可以乘公交车的，干嘛走这么远？”
　　“坐公交车需要钱。”
　　“才2元啊！”
　　“2元钱可以吃一顿饭了。”
　　优愣住了。因为她看见韩逸轩说这话的时候，琥珀色眸子里弥漫着的雾退去，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韩逸轩在一家农舍前停下来，简陋的平房，用篱笆围成矮墙，院子里开满了各色野花，还辟了一畦菜地。
　　“奶奶，我回来了。”
　　一个围着围裙的老奶奶从里面走出来，慈爱地望着韩逸轩。
　　“奶奶，这是刚转来我们学校的同学，她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我们可以收留她吗？”
　　老奶奶这才注意到优，优对着老奶奶露出大大的微笑，像迷路的小狗找到了主人：“奶奶好，你叫我小优就好。”
　　“当然可以，多一个人家里也热闹些。小优，肚子饿了吧？晚饭做好了，快进来吃吧。”
　　屋里的家具摆放得很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带着家的温馨。
　　“这间屋空着，平时放着一些杂物，收拾一下可以睡。”韩逸轩领着优走进其中一间房间，他打开窗户，夕阳还没落山，有一缕缕光线漏进来，余晖在墙壁上勾勒出他的剪影，黑玉般的头发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韩逸轩转过头来，让一时看呆了的优慌忙转开视线。
　　“我不喜欢你闯进我的生活，所以我有言在先，你别给我添麻烦。”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答应校长？”她很不喜欢被当作麻烦的感觉。
　　韩逸轩停住了离开的脚步。

　　“校长，您找我？”
　　“逸轩，有件事想麻烦你。可以借你们家的房间一用吗？”
　　“哎？”
　　“是这样的。有个学生临时转过来，而这学期学校的宿舍已经满了，所以校方想帮她找个通学生，而逸轩你是学生会会长，又是资优生，对新生熟悉学校环境，促进新生学习肯定会有帮助的。”
　　“为什么是我？有很多学生的家境比我好，不是吗？”
　　“是那个学生自己的意思，她指定要住你家。”
　　“是男生吗？”
　　“是女生。”
　　“开什么玩笑？”
　　“逸轩，如果她住你家，她的住宿费可以当作房租交给你，也有不少的一笔钱吧。逸轩，我知道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你一向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这样总不算是施舍吧？”
　　“……”

　　身形颀长的少年立在院子里，风吹起他有些旧了的衣角。清朗的面容，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愁。
　　“奶奶，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轻声的低喃伴着花瓣飘落的声音，却沉重的像是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