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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高二7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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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几次离别才会促成下次的遇见,这也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初次离开。]
这两天徐州天气转凉了些,昨天还下了场倾盆似的暴雨,不是那么闷热,天色很好看,乳白和浅蓝调和的恰到好处,云淡风轻的。
男孩子低头把手机调成振动,神色泰然,跟着几个大人从楼梯来到二楼的办公室里。
这是他第一次转学。
说实话,没有几个人能忍受中年人絮絮叨叨的,“代沟”这东西是确实存在的,他一路听着年长一辈的寒暄之词,他本就不喜说话,尤其是对这些大人也聊不来,他确实有点厌倦了,便借故到门口处的栏杆边上。
手机嗡嗡作响,他面色上有些不耐烦,单手握着扶手,但还是用指纹解了锁,就看见杨旭斌发了很多信息。
微信上接着弹出一条又一条消息。
杨旭斌的微信ID很中二,不傲怎敢称霸,头像也是个男孩叼着烟,当然,用的是网图,杨旭斌还没吸过烟,虽然如此,但这也最能昭示这个年纪轻狂的性格了吧,傲娇少年,霸气侧漏。
不傲怎甘称霸:尧哥,到新的学校感觉怎么样啊?环境伙食什么的好不好啊?有没有想我啊?
不傲怎敢称霸:尧哥,我跟你说啊,你这才走两天,咱班的女生都像疯了似的!一个个的,天天拽着我问你转到哪个学校,还嚷嚷着说让我带着她们去看你,我怎么知道你在哪学校?把我整的……一天天的,唉……太难了!
不傲怎敢称霸:托你的福,自从你走了之后,我的女生缘突然变得意外的好,哈哈哈。
还有好多条,杨旭斌上的补习班规定上五天休息一天,今天正好休息,所以从上午就一直发信息了,现在还是暑假,只不过江苏本校的课程提前了半月有余,所以顾景尧也就提前来了。
说实话,他也不是故意不和杨旭斌告别的,只是时间太急了,他爸又是临时说的才知道自己转了学,至于转哪,他怎么会知道?
顾景尧靠在栏杆处的一角,一米七八的身高被衬得颀长,右手挎着黑色的单肩包,隐隐约约看出他轻皱着眉头,看着杨旭斌发消息刷着屏幕,没有直接划走,而是简略地看了一下,大多是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说之类的话。
他手指悬在屏幕前顿着,打出几个字,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对方似乎也是自己一人说够了,他手机屏幕上又接连着蹦出一条消息:哥哎,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理理我啊,回答一下我问题好吧?
GJY:嗯。
不傲怎敢称霸:哥啊,咱发多点字行吧?多发两个字累不s的。
GJY:那行吧。
这还真的只多发了两个字呢,某人汗颜了。
杨旭斌有些委屈巴巴地:我好不容易趁着午自习前给你发消息,您老人家这态度也太敷衍我了吧,嘤嘤嘤(┯_┯)。
GJY:好吧,那你一个一个问,我听着。
不傲怎敢称霸看见他哥这个态度,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呃……其实也没什么,两天没见,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吗?好歹是从小长大的呢,友谊就这么破碎了吗?
某个顶着“不傲怎敢称霸”的头衔的杨旭斌小朋友腆着老脸,不对,是青年人的脸,丝毫不知羞耻的问他。
还没等他回答,杨旭斌便紧跟着说了:哥,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寂寞的很啊。
瞧他这点出息,知道的说他哥转走了两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哥走了两年不回来了呢。
果然,他尧哥不负他望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景尧!”杨旭斌正在和朋友吃火锅,接着电话,有些受宠若惊,惊呼道,旁边的人听见他喊景尧,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他,然后他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昂着头骄傲地走出店里,去了外面走廊。
“我现在还在学校,有什么事晚上回家再聊吧。”顾景尧说罢便要挂电话。
“哎哎哎,别挂别挂啊,景尧,你转江苏哪了?我这两天听好多人说什么,中国教育看江苏,江苏教育看南通,还上网查了好几次,你别是转南通了吧?!”
杨旭斌同学一脸关心的问道。
“没,我在徐州。”
“徐州的卷子也难啊,还记得上次老徐拿了张徐州的卷子考我们,当时我考的那个分啊,简直就不能看。”
“题目还行吧,现在没看,不知道。”顾景尧从敞开的门缝里看了一眼的新班主任不冷不淡的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戴上。
此时,班主任正和教导主任说着什么,声音有点吵,中年人嘛,说话总是很大声怕别人听不见。
“你是学霸啊,当然不用愁成绩,自从你走了后,我和我的作业啊,就总和凌晨几点的星星相遇,一天天熬的,真的太不容易了。”
某人愤懑地给他倒着苦水。
“我现在才发现,星星也可以这么地不美好!”
“关键是,作业帮还搜不到啊!!!这是重点!重中之重啊!!为此我又下载了好几个软件,答案找的辛苦的很啊啊!”
“答案搜到了我也看不懂,唉……”
这苦水一旦倒了,就有种悲伤逆流成河的感觉。
“有不会的题晚上发来,我现在在学校里。”顾景尧看了一下周围,回绝他,然后转身就想把电话挂断了。
对面的不傲怎敢称霸小朋友彻底无语了,他哥虽然一向惜字如金,内热外冷的,走的前一天也只是说了句,然后就没有说过别的:“我转学了,有空再来看你。”
不仅如此,那天帮他收拾完东西,连他爱的抱抱都拒绝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顾景尧这个人,简直就是没人性中的极品。
“尧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他悻悻地发着,然后就看到顾景尧发来了两句话,差点没把正在吃薯片的自己呛死。
“那我找男朋友,不行吗?”
“孩子,有时间反省一下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这样比我好不了哪去,而且,你也没有女朋友,还好意思说我?”
顾景尧不能多说话,一开口就是怼他,导致某人彻底无奈了,不想说话,所以他们班的人总是说,要想杨旭斌闭嘴,还得靠学霸来。
“晚上聊。”
杨旭斌还沉浸在顾景尧上句话的要找男朋友中,他就又发了条消息,然后关掉了手机。
刚把手机放下,他的新班主任就走来了。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春光满面地,倒显得比实际年龄小。
“孩子,你叫顾景尧?”班主任笑着问他,语气中没有半点严苛,倒不太像是个严厉的人。
“嗯。”他应声点了下头。
“我叫李伟,我是教语文的,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我教过的学生一般都喊我老李,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老李很热情的介绍着自己。
虽然不是很能接受别人这么热情洋溢,但是他还是勉强笑了一下,点了下头。
远处,顾景尧的父亲顾政谦正和教导主任邵辉寒暄着,听着他们说的话,谈话应该接近了尾声,都是些客套话,两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老邵,我儿子以后就拜托你啦,你可得帮我多照顾照顾啊。”
“你这哪的话啊,就冲咱俩这关系,这点忙也是该帮的。”对方应声承诺。
“敢情那行,咱俩回头聚聚,得请你吃顿饭,算是谢谢你了,不准推辞哦……”
班主任带着他走到了三楼靠楼梯的那个教室,他抬头看了一眼教室的门牌。
高二7班。
现在是午自习时间,教室里安静的很。
教室的门是半掩着的,老李轻轻把门推开,动静不是很大,但还是在瞬间,同学们的目光聚焦在了门口,随后都心照不宣地集中在了老李身后的那个长相清冷帅气的男生身上。
老李笑眯眯地,走到讲台前,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强作着洪亮,说:
“今天借着午自习,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班转来的新同学。”
台下的女生交头接耳着,都在讨论着老李身后的那个男生。
随后,老李把目光转移到了顾景尧身上,示意他做个自我介绍。
虽然顾景尧不喜欢这些多余的举动,但他还是径直走到了讲桌旁,从盒子里拿出一杆白色粉笔,从从容容的在黑板上写了:顾景尧三个字。
他字迹寥落明净,宛如傍晚秋空中一抹微妙的淡紫,字体很唯美,有说不出的好看。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手写的,下面的同学还以为是女生的字呢。
“我叫顾景尧。”
然而,他的话音刚止,底下女生们的声音就如潮流般涌起来了。
“天哪,他长的好帅。”
“声音冷冷淡淡的,好好听啊。”
“他从哪转来的啊?”
他长的确实很帅,但因为平时冷清惯了,周围总是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气氛。
顾景尧平时听惯了这些陈词滥调,对这些议论丝毫不在意。
而老李则像是看惯了这群熊孩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老李把他安排到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只是旁边多出个空位,不知道是没人坐,还是给人留出来的。
他的性格不是自来熟的那种,平时和同学说话也是能省就省,聊的多的也只有杨旭斌了,但是看着旁边的位置空着,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坐在他前面的杜雨泽同学倒是一点也不认生,下课还总是把身子转过来想找他聊两句,而且非常主动的和他聊了旁边的这个同学。
“你旁边这个同学啊,是学校比较出名的校霸,这两天请假没来,后天就来了。”杜雨泽见他态度很冷漠,于是就添了几句,“虽然打架很厉害,但是他成绩可不是很差,年级三十来名呢。”
“唉,我才排六十多名,意难平啊!”
杜雨泽抛开“校霸”这个话题,开始自己感慨起来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再怎么调皮,还是多少有点在乎的东西,尤其是这个班级的,比如成绩,比如兄弟。
顾景尧认生,并不怎么理他,杜雨泽还以为他把自己的好兄弟想的很糟糕,连忙解释道。
“我和他是好兄弟,从幼儿园到现在都是同学,他人很好的,性格也活泼开朗,特别招人喜欢,不会像你想的那样,以后相处来了你就会适应了。”
“他叫林若宸,长的也很帅的,不比你差的,就是字没你的那么好看。”
对面的人滔滔不绝的讲着,对顾景尧好像是他乡遇故知般亲切。
当然吧,这个仅是单方面,对杜雨泽一人的,直到下课他才不情不愿的把身子转回去。
顾景尧翻看着课本,没怎么听进去,不过“林若宸”这个名字倒是记住了,这个人被他说的还特别悬乎,他不禁有些好奇。
这个名字经了他前面那个同学的嘴反复出现,不记住都难,何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杨旭斌还能说会道的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没想到这个词还可以这么用,他有些哭笑不得,嘴角微微触动,神态上却是没怎么有改变。
了解了徐州的教学方式后,他也开始慢慢的接受新的生活,毕竟,他以后都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了,过去的所有就让它淡化吧。
以前的一切都只是水月镜花,希望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他对父亲的记忆不多,所以关系也不是很亲,但父亲一直很尊重他的选择,这次也是太急,又没在家,所以不经他允许将他转过来了。
小时候总是坐在母亲怀里,念过海子的诗,现在想起来的不多,却只记得海子说过的这句。
母亲因病离去,但思念早已化作皎皎月光,日日都没减少半分。
那就换一个环境,试着去忘记她吧,他这么想着,那个地方,除了杨旭斌,也没有什么不可割舍的了吧?所以父亲让他转学时他也没有太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