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纶巾记》垂云鲸

1、纶巾记

　　吾姊文姬，新寡归家，叔父蔡邕已殁，吾奉母命予姊遣怀。俄尔入冬，东都飘雪，吾于姊操琴，清音答和为《高山流水》，雅若子期、伯牙矣！姊得叔父家传，爪音清越有若流水，吾神思为之飞，姊笑日：妹何以商角渐涩，巍巍乎高山哉？吾羞而笑。姊移玉趾握吾手勾挑，时红梅竞放，姊以玉梳为吾篦发，折红梅小枝插吾发间，叹之日：“妹之青丝及地，艳若蜀锦，肤若霜雪，映梅飞霞，此般异美，将适何人哉？”

　　春三月，董卓乱汉，胡虏东来，饿殍遍野，吾母病困离世，吾与姊夜则同温寒被，日则同食一饼，面皆菜色，常夜半相拥而泣。一日，街市大乱，胡儿执杖入院，拽姊发拖衣而去，吾藏柴堆侥幸得脱。然姊呼天抢地、涕泪横流之状历目椎心。是夜，吾拣一亡儿衣，扮作童儿，出南门亡命而去

　　不知行之几日，入南阳一山中，时朔风大作、鹅羽狂飞，吾已三日无粒米裹腹，仰天大哭：吾将毙于此耶？遂倒地不知人事。悠悠醒转，暖被捂怀，红炉在侧，转目视之，为一草庐矣，淡静素洁，黄卷盈屋，俄尔一少年入而视之，见吾目冉冉动，乃喜呼日：家兄，此儿活矣！，一公子急趋而入，手覆吾额，既而笑日：“可食粥否？”吾点头示可，然强起不能，先生揽吾入怀，以勺哺之。吾泪盈于睫，离乱以来，无慈关爱，骨肉强分，今忽至此，犹若重生。

　　吾偷窥先生，面若冠玉，丰采俊朗，姿容英伟，潇洒不拘。吾谢日：感先生救命之恩，叨扰至今，容他日相报！先生笑日：“汝三日方醒，需静养之，不必速离！”然吾一女子，乱世之中居男子家。终为不妥，遂强起身辞谢，然目眩无力，颓然倒地，先生急趋抱起，日：“何去之急也！汝姓甚名谁、居家何处？吾于汝通报。”吾泣而答日：“吾姓文名姜，年十四，居家洛阳，董卓乱日，父母病亡，姊亦离散。家中实无人矣！吾欲投亲，就此别过。”吾强起身，拖步唯艰，然去意已绝。先生颔首，呼弟取炊饼与吾，吾谢过拜别。先生注目，甚是不忍。

　　吾复东行，茫然无所之，行不数里，红轮西坠，吾喘息未止，坐于松下，悲从中来，吾为女子，怎栖身于青年公子家，强支弱体，复东行，闻山中狼嚎猿啼依次入耳，不觉心惊，吾竟将葬身狼腹矣，命也夫！揽破衣继行，袖间似有一物，出而视之，乃一青色纶巾，为先生系发之带，吾折入袖，倍感先生关怀。然目眩神昏倒地不起，是时，星空浩渺，吾嘴角迸血，将含笑入九泉矣！
　　复清醒时，伏于一公子背上，一少公子引灯在前，吾借月光视之，恰前日救吾命之先生，吾口不能言，泪珠纷落，先生转头笑日：“男儿勿作小女子状！”吾心喜未被识破。

　　天明日出，吾复告辞，先生断然不许，问日：“吾视子手，非农家子，可读书否？”吾对日：“略识些许字耳。”先生笑日：“吾缺一书僮，小公子可愿留乎？”吾答日：“蒙先生两度相救，愿奉先生为小的主人，为先生铺纸磨墨亦幸甚哉！”。此后，方知家主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二十有三，为此间名士，自号卧龙，少公子单名均字。先生筑草庐于溪旁，流水潺潺，茂林满山，白雪掩映，乱世之中一净土，无尽红尘一仙山。平日隐者高谈，鸿儒纵论，松朋鹤友，焚香抚琴，吾恍若置身东都叔父家：文人高士满座，书生弟子盈屋，思之不觉潸然。然先生之才高，吾遍观诸人，无能出其右者。

　　光阴荏冉，吾与先生相伴已期年尔，先生视吾如弟，食则同案，寝则同屋，吾亦视先生为亲人矣。一日，汝南孟公威来访，与先生把酒言欢，喝至兴处，抚琴相和，泠泠指上，竟为《流水》，吾闻之色变，心中惨淡，不觉泪下，恰先生顾我，嘎然而止日：“文姜因何落泪，可识此曲否？”吾拭泪笑日：“不识，只想落泪耳。”公威笑日：“孔明家僮，亦有雅风！”先生复抚《猗兰操》，吾魂若飞升，思姊当日，抚琴赏梅，思姊被虏，竟不知所终，心口大痛，口中鲜血喷薄而出，怆然倒地。至此十日，吾不能言，先生日以粥哺之，待之若骨肉，虽病体渐愈，然清影单簿，身轻欲飞，先生入山中行猎，以肉糜哺之，吾方康健。

　　春三月，桃杏争艳，飞红溢彩。先生语吾日：“吾明日与均弟将去吾岳父黄翁家下聘，明年中秋汝嫂将适吾家，文姜看顾草庐，也清闲几日。”吾忽椎心而痛，先生立于桃花下，风姿胜雪，落红染衣，姊语吾日：“妹之异美，将适何人哉？”朝夕相对，始觉吾对先生渐生情愫，而先生浑然不觉耳，呼我为弟，而未窥破吾为女红妆矣！

　　东方既白，送先生出行，背影远去，吾泪零落如雨，“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送君南浦，伤之如何？”

　　是夜，朗月在天，吾不能寐，吾久不做红妆矣！遂穿吾姊赠我华服，藏之久矣，轻放长发，于溪中梳洗，微风过后，花雨缤纷，落于发间，临流自照，衣香鬓影，娟娟素女，顾影堪怜，吾抱先生琴，坐于日间先生抚琴之桃树下，始抚《流水》，空谷幽寂，清风明月，爪音清绝，绕山绕谷，今昔何昔，我心愀然，魂兮梦兮，此情何堪？余音方落，忽闻背后击掌之声，蓦然回首，先生白衣鹤氅，立于月下，吾惊谔无状，日：“日见先生抚琴，心甚羡慕，故一试耳，先生稍坐，吾给先生奉茶。”转身欲逃，先生双手力执吾臂，肃然日：“汝何人哉？何欺瞒日久，吾遗一画，归家来取，竟遇此奇巧，汝速答，不复相欺！”吾双膝跪地，泪落如雨：“婢欺瞒先生，非本意也，愿先生谅婢之难处，婢家父早亡，为叔父蔡邕养大，文姬既吾姊矣，今夜见月伤怀，感姊被虏之痛，形影相吊之苦，故原形毕现，先生兄弟二人青春正盛，岂容少女同处一室，污先生名节耳！请先生恕我不告之罪。”言罢葡伏不起，长发覆额，无颜再见先生矣！先生嘿然无语，取画毕，默然离去。吾颓然坐地，心戚戚焉，徒留无益，污先生名节。是夜，天凉如水，吾遗书一封，感先生收留经年，唯唯称谢，泪洒斑竹，遂掩门绝尘而去。

　　行至天明，至一谷口，，汗侵小衣，坐于溪旁，长发零乱，临水梳之，谷口风大，发亦飘飞，吾心若死灰，昨夜走之疾，腕上道道树枝划痕，交错于雪腕之上，思及先生离去之状，吾心痛如绞，大叫一声，口中鲜血喷薄而出，倒地昏蹶，及至小雨落腮，始缓缓苏醒，已是黄昏，吾芳心横绝，只求速死，不至再苦吾心、再累先生耳！次日天明，吾复被雨浇醒，远处隐隐传来先生唤吾之声，尚有悲意，不觉宛尔，衰衰之躯，天地一蝼蚁耳！复吐血数口，昏然不醒，及至黄昏，吾复醒，然已两日倒卧于此，欲动不能，天为之眩，地为之动，将死之人，夫复何求！此时只听铁器击石之声，旁两叟以锄掘墓，将葬我矣！一叟日：“衰衰女娃，容颜娇好，因何至此，可惜可惜！”一叟对日：“这两日孔明先生家寻人，是此女娃耶？不如先知会先生。”两翁走，吾欲离开，然弱不胜衣，哪堪挪动。情急之下又复昏蹶。山雨暴猛，吾又醒转，如此弥留，心深恨之。听上游水声訇鸣，吾知洪水将至，遂闭目待死。然一人飞至，拦腰抱起，飞奔上岩，是时山洪轰然而过。吾微启二目，竟是先生，衣带尽湿，眼中红丝满布，吾不能言，唯有泪流，然吾长发及身，拖及地上，状若女鬼，心中悲喜并作，唯口中鲜血，泊泊而流，先生大急呼人，吾亦人事不知。

　　十日后，吾方苏，醒时犹枕先生臂，先生伏在床边，睡意正浓，吾微叹一声，轻移下床，站之欲倒，扶墙慢出，吾何面目见先生？行至门头小桥，已不能站，伏地喘息片刻，即决然翻身，落于洪波之中，心大快焉。岸上有人大呼，吾只想如一落花，随波而去。吾醒来时，被缚于床，一白发老者语日：“此女性过刚烈，只可软语相抚，不可求全责备，其呕血之症适少年时冻饿所得，需数年调养，不可再出意外。”吾轻启双目，见吾醒，先生泪落吾腮，慰之日：“此乃神医华佗，妹命已无忧矣。”

　　至此以后，先生与吾兄妹相称，或琴箫相和，或林间赏花，山中赏雪，纵论古今，言谈相契，情谊浓洽，然男女情思，从不涉及，吾心苦矣，相待日深，愈觉先生天下英才，心恋恋而不能达意，情款款而止于仪规，明年嫂嫂嫁来，吾将何往？

　　一日，先生置艳服予吾：“妹且梳妆，有贵客至。”吾闻之凛然，知生死之别到矣！吾着紫衣，内里鹅黄，绣桃花兮绚烂，缀金丝兮耀日光，内为吴帛，外为蜀锦。吾知永诀，故轻匀簿粉，淡抹胭脂，口若丹朱，指如春笋，明珠悬耳，环佩叮咚，吾放长发，如瀑泻落，立于桃树下，静侍先生。

　　门环响处，吾转身回顾，先生瞠目，半日不能言，吾浅笑盈盈，日：“妹知今将行矣，请兄长为妹梳发。”先生执吾玉梳，有泪落吾发间，少顷，先生赞日：“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复又语：“妹之长发浓艳，动若清波，妹之异美，将适何人哉？吾蓦然呆住，缓缓日：“少时东都，吾于姊文姬共抚琴与红梅树下，姊亦为吾梳发，叹之日：妹之异美，将适何人哉？”吾起身望先生，珠泪零落，先生举袖为吾拭泪，闻吾之言，色惨如雪，黯然魂销，玉梳悭尔坠地，断为两半。

　　簿暮，广陵崔州平至，语先生日：“兄召我来，说有佳偶，此何人哉？”吾缓缓走出，低眉下拜，州平展目，半晌方问先生日：“此女清丽绝伦，世所少见，兄信中之言可是当真？小姐芳名，青春几何？”先生笑日：“此女是蔡伯喈侄女、蔡文姬之妹，芳名文姜，年方二八，其才华美，不让文姬，流落至此，与吾兄妹相称，兄意下如何？”州平欣喜若狂，倒身下拜。是夜，圆月在天，清辉满地，吾着白娟素服出，奉先生之命抚《漪兰操》，山风急过，吾长发与衣袂翩跹飞起，州平忙牵吾衣，吾笑日：“吾非飞燕，岂会凌波微步，踏风而去？”州平晒笑，先生顾吾，目有泪光。吾顾先生，几然而长，目若汪洋，立之月下，泪若星光，衣袖飘荡，有神仙之姿。

　　次日晨起，吾绚妆艳服，比之昨晚月下，更添风韵，吾徐徐下拜，日：“兄当珍重，妹去矣，兄可有所嘱？”先生日：“州平名士，当之乱世，不辱于妹，妹亦珍重。”复又切切嘱咐州平。吾回顾先生，梨花带雨，亦将生死两茫茫。

　　行五六里，有一山头，山下有潭水一汪，是吾平日与先生常来之处。吾谓州平日：“吾当遥祭慈亲，告之婚事，方可与汝成婚，汝在此稍候。”州平诺诺。吾揽衣上山，除却华服，摘去珠翠，脱去丝履，只着白娟内裙，披发跣足，酌酒一觞，向天告日：“悠悠苍天，何鉴吾心，亮天下奇人，吾心仪之，然亮视吾如蒲柳，弃之如敝履，嫁吾非人，吾岂任人玷污耳！如有来世，吾誓与亮为寇仇！”言毕大痛，呕血沥沥，落于衣衫，纵身飞赴清池。然吾命不绝，山腰一树，挂住长发，吾艰难挪至树下，竟是一石洞，洞口有飞瀑阻挡，洞中两树，红果累累，吾恍如梦镜。然呕血不止，吾倒卧洞中。忽闻有人大哭，吾从瀑布间隙偷窥，但见孔明抱吾血衣，焚香致祭：“惜哉文姜，才貌无双，痛哉吾妹，呕断肝肠，华衣带血，丝履遗香，恨哉吾心，思妹何伤，三载悠悠，兄妹情深，言笑晏晏，岂能相忘，妹若有灵，入我梦乡，当偕汝手，死生同往！”吾观之不悲亦不喜，重生一回，与亮两忘！吾日以红果充饥，摸索道路，竟从后山走出。

　　后三年，吾因叔父关系托身曹仁府，与其妻交好，仁亦以妹礼待吾。此时孔明诣刘备，为军师将军，奇谋百变，得取荆州，亦名震天下。仁最恨刘备、孔明夺其荆州，欲遣刺客，苦无因由，吾自荐日：“吾与孔明有仇，请将军着善变之人将吾献于刘备，吾必杀之。”

　　仁大喜，着其门客贾风与吾同赴荆州，刘备织席贩履时与贾风相识，正值落魄，风赠之以金。风谈吐机警，颇有见地，亦好剑术。恰逢初冬，小雪才飘，备与风相谈甚欢，奈侍卫两厢，不好下手，风谓备日：“家有小妹，才貌俱佳，欲献予皇叔，可笑纳否？”备方要作答，孔明自外入，风稍有慌张，孔明大疑，喝侍卫拿下，贾风被缚，时西川张松有密使至，孔明接去。备亲自审问，贾风受刑不过，供认不讳，备念及当日赠金之情，乱棍打出。吾则被侍卫强拖至备前，备恨日：“此女形容妖媚，发长七尺，留之祸乱人心，先军杖四十，悬之东门上，教曹仁知道，明早祭旗！”

　　吾被拖至门下，衣衫扯破，众杖齐下，吾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气息奄奄，簿暮被军士缚在东门城楼上。军民观瞻，路为之塞。时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吾衣衫褴褛、披发跣足，嘴角鲜血，沥沥滴下。忽闻侍卫喝道：“开城门，军师将军回城！”吾心一凛，隐约见车上下来一人，羽扇纶巾，白衣鹤氅，吾知是孔明。孔明以扇指日：“楼上被缚者何人？”军士答日：“是日间行刺主公之刺客，主公言此女近妖，着打了四十杖，教缚于城楼上，明日祭旗。军师看此女发长七尺，颜色雪白，着了四十杖仍未咽气，莫不是妖么！”孔明仰观片刻，复进城去。吾见之微笑，知死之将至，寒夜凛凛，不至天明，吾将冻饿而死，魄归长夜，祭旗之时，亦不知痛苦，遂内心默感上苍厚爱。

　　二更打过，楼上一伍长日：“此女颜色殊丽，冰肌玉骨，明日斩之，岂不可惜，此时无人，我等先提将上来，让此女侍候吾等，岂不美哉？四更之时，再缚下去，人鬼不知，也算慰劳我等行军之苦，可否？”军士皆嘻笑日：诺。吾神思清醒，哪堪玷污，遂抱定必死之心。两军士抬吾入城楼营房，乱扯吾衣，吾已失语，遂拼全力拔伍长短刀，以刀指己颈，怒目而视。伍长愕然，其余军士哄哄大笑，正相持间，门口一声断喝：“何事喧哗？”吾听出孔明之音，即转头向隅，伏于地下，营中昏暗，吾长发覆额，恐被认出。

　　?孔明入内，厉声斥日：“此为重犯，汝等不遵号令，亦想被祭旗耶？速速照主公吩咐，不再与汝等计较。”两军士拖吾出去，经孔明前，吾头深埋，复被缚于城楼之上。

　　次日天明，一夜大雪，吾伤口冰血冻结，已奄奄一息，忽尔城门一声炮响，刘备带众文武列队而出，吾虽将亡，亦见孔明与备并肩而行。须臾坐定，军士放炮三声，吾被放下缚于柱上，备怒声喝道：“斩曹仁刺客祭旗！”刀未落下，只听孔明大喊：“主公且慢！”孔明喝道：“抬起头来！”吾已无力支颀，两旁刀斧手揪吾长发，生生拽起，吾从发间见孔明急趋向前，以手分吾额发，吾眼波含泪，漠然对视，孔明以手捧吾颊，细细端详，吾嘴角鲜血，泊泊流入孔明手上，蓦地孔明抱吾大哭：“汝为文姜乎？果是吾妹乎？”遂立命侍卫解绑，急脱锦裘裹吾，抱至备前，伏地大哭日：“主公可知此何人？吾曾语之主公，是吾妹文姜也，念亮忠心，恕妹之过，如若斩妹，亮不独活！”言毕涕泪横流。备亦垂泪：“汝妹即吾妹，军师何出此言？”复吩咐道：“速送妹去军师俯，速宣医官，务必救活！”

　　孔明抱吾入暖室，经一夜风雪，吾已身如寒玉，孔明揽吾在怀，片刻不离，众医官看毕，皆摇头叹日：“背受杖已无完肤，肩上皮开见骨，一夜寒冻，又是跣足，呕血难止，军师当准备后事，断不能生还。些许药物，只是延长喘息。”孔明涕泪不绝，呼婢女为吾洗身换药，婢女撩开吾衣，皆惊散不敢动，孔明自与吾换药，衣衫血肉，交合一片，药敷上，吾咬牙铮铮，上敷至肩颊处，白骨外露，红肉外翻，孔明怒不可遏，提剑出门，众将皆拦日：“主公命令杖责，侍卫安敢不遵，请军师息怒。”吾急咳，又呕出数口血来，孔明复奔入内，一夜高烧，孔明抱吾在怀中，自语日：“吾悔愧无极，两次与妹错过，致妹顶风冒雪，折辱于小人，以致如此，妹若逝去，亮何以独活！”天明，备请华佗至。华佗泪下：“文姜体弱，何凄惨至此？吾纵有神术，亦无法回天，只延寿十余日耳！文姜失语，皆是呕血少气原故，吾开一方，服下三方能说话，但不可久。”自此，孔明每日匆匆议事毕，必与吾相伴，软语温存，每日擦洗换药，皆亲力亲为，从不懈怠。吾心结日解，十日后，吾呼侍婢抬吾至院中，

　　孔明听吾开口，欣喜若狂，碧天寥阔，精神为之一振，吾日：“琴。”孔明抱琴至，吾轻启琴弦，弹至半阙，呕血一口，琴上斑斑，吾只微笑，孔明抱吾回房，吾知己为回光返照，大限之日将近矣，自此让侍婢准备簿娟，吾提笔写吾十九年之际遇，名日《纶巾记》，五日方成，孔明曾苦劝吾莫太操劳，此为吾留孔明心曲，敢不用心。完成之日，大雪如狂，吾款款日：“夜夜累君照看，文姜命在旦夕，今夕奉与足下。”

　　亮按：是夜大雪狂飞，吾卜一离卦，眼中流泪，心中流血，大限将至今夜矣，妹微阖双目，无声无息，一丝血红，残留腮边，雪颜姝静，香魂已去。当日按妹遗愿与花共焚，妹之遗骨，将终生随吾，妹交吾纶巾一条，为吾南阳旧物，剪妹七尺长发一缕，光艳若锦，以纶巾束之，以为永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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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早年的一篇文言小说，今录至此，以念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