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你隔壁大院》空舒儿

58、400米障碍

　　床上实在是太舒服了，这里也给了空舒儿更多的安全的感觉，她整整四晚上没有睡过踏实的觉了，发完短信，手里还握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冬天寒风刺骨，天空阴阴地，似要下雪。

　　空舒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她将行李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整理好后，去超市买了些零食和矿泉水，走到食堂门口觉得有些陌生，于是又返回超市买了，面包和牛奶，回到了宾馆。

　　换上睡衣，打开台灯，坐在桌前，翻开《霍乱时期的爱情》，边啃着面包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张爱玲曾说过，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两样东西，时间和新欢。

　　可《霍乱时期的爱情》告诉我们，曾经深爱的人是无论怎样都忘不掉的。

　　故事中女主离开之后，男主痛不欲生，为了摆脱思念的煎熬，他成为了猎艳高手，试图用一份爱情取代另一份爱情，可即使已经过了五十多年，即使男主经历了622次艳遇，但最终，他还是发现，没有谁能够取代女主。

　　“原来陷入爱情和霍乱的症状一样，都是迅速扩散，持久蔓延；不能治愈，只能自愈。”

　　“可这个世上，似乎再也找不出比爱更艰难的事了，阅尽千帆仍是你，不是因为后来遇到的人都不如你，而是那一场就像霍乱一样的爱情的疾病，我根本无法治愈。”

　　一本小说看完，空舒儿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她陷得太深，还沉浸在其中。

　　加西亚·马尔克斯是她最喜欢的作者。

　　空舒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即使睡了一下午，这个时间已经有了困意。

　　她望向窗户，外面已下起了片片白雪，昏黄的路灯照耀着，雪花似在空中舞蹈，动作极富创意。

　　空舒儿走了过去，抓起窗帘的一边，正准备拉上，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穿着冬季的大衣，站得笔直，她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于是拉开窗户，探出头去，孙浩，她确定就是孙浩，她比谁都确定。

　　空舒儿披上羽绒服，飞快地跑了出去，站到了孙浩面前，她张开手臂想抱住他，可她又迅速收了回去，她感觉到了，这个动作在此时不太合适。

　　空舒儿披散着头发，羽绒服里面一身单薄的睡衣，静静地在雪中站着，看着这个属于她的男人。

　　孙浩，脸冻得通红，眼睫毛挂着白霜，裤缝线上的手有些皲裂。

　　孙浩皱起眉头，小声而又严厉地说：“舒儿，赶紧回去。”
　　空舒儿似没听见般，上下打量着这个穿军装的男人。

　　孙浩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再次强调：“空舒儿，你给我回去。”
　　空舒儿还是不听他的，继续在雪中站着。

　　孙浩声音柔和了点：“好舒儿，外面太冷了，赶紧回去。你在这里会影响我站岗的。”
　　空舒儿被劝动了，一言不发，往宾馆走去，不时回头望向孙浩，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回到房间，空舒儿并没有去睡觉，她把椅子搬到窗前，坐下，连同双脚一起放在椅子上，双手抱膝，看着孙浩的身影。

　　雪越下越大，堆在孙浩身上，绿色间点缀着堆堆白。

　　凌晨四点，另一个军人走到他面前，交接。孙浩下岗，往教学区走去。空舒儿再次追了出去，可在家属区和教学区的交界处，她站住了，姑姑说过，这个区域她是不能进了。

　　她久久地站着，看着孙浩远去的背影，直到在她的视线里消失。

　　空舒儿回过神来，感觉到了寒冷，她浑身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抽泣还是因为冻得。

　　她一步一回头地走回了宾馆的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浩浩，我爱你。”此时。她的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笨拙的嘴不知如何表达，最终汇成一句，“我爱你。”

　　第二天醒来又进入了漫长的等待，但是，今天空舒儿还是高兴的，因为胜利在望，孙浩就要放假了。

　　早饭完，姑姑打来了电话。
　　姑姑：“舒儿，我开车，带你去校园里转转。”
　　空舒儿有些激动：“我可以进去吗？”
　　姑姑：“我开车带着你，不要下车。”
　　空舒儿连胜“谢谢”。
　　姑姑：“舒儿，你收拾一下。20分钟后我到招待所门口接你。”
　　空舒儿：“嗯。”

　　20分钟，空舒儿有些手忙脚乱，在深呼吸后，稳住了心神。
　　刷牙，洗漱，化了个妆，换衣服，穿靴子，套上羽绒服，这个流程下来，竟然还早了5分钟，她走到招待所门口，等待着姑姑的车。

　　姑姑：“舒儿，上车。”
　　空舒儿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心中更是喜悦与新奇。
　　副驾驶位上，空舒儿：“姑姑，能看到孙浩吗？”姑姑：“应该能，今天他们在训练场考核。”
　　空舒儿：“我想看看。”
　　姑姑：“就知道你想看，我特意掐着时间带你进来的。”
　　空舒儿：“谢谢姑姑。”

　　姑姑开着车，停在了训练场边上，空舒儿趴在窗户上，往远处望去，可他们全部穿着荒漠迷彩，留着寸头，简直一模一样，哪个是孙浩呢？

　　姑姑：“在找孙浩呢？”
　　空舒儿：“嗯。”
　　姑姑把头凑了过来，用手指指了指，训练场上靠近车的这一边，最边上，队伍正中间，孙浩。

　　空舒儿有些看不明白：“姑姑，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姑姑：“400米障碍。”
　　空舒儿：“哦。”她还是有些好奇，但是她不知道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也就没有多言。

　　姑姑：“这个400米障碍共分14道：空跑100米，转弯，跨越3步桩，跨越壕沟，跳越矮墙，攀越高板跳台，通过独木桥，攀越高墙，葡匐通过低桩网；转弯(返回)，跨越低拉网，攀越高墙，绕行桥柱，跨越高板跳台，钻越洞孔，跳下攀上壕沟，跨越5步桩，转弯，最后100米冲刺。”
　　空舒儿：“那怎样算及格？”
　　姑姑：“2分10秒，算及格。”
　　空舒儿惊讶：“这么短时间，跑过这么多的障碍。”她瞪大了双眼，往外看着。

　　学员们动作灵活一致，协调而有爆发力，看得空舒儿都有些热血沸腾。

　　孙浩认出了训练场边停靠的车，是姑姑的，他朝着这个方向看了好久，空舒儿艰难地控制着按在车窗按钮的手，因为姑姑说了，不能。

　　轮到孙浩了，空舒儿竟然有些紧张。他飞奔出去，尘土在他脚下飞扬起来，速度太快，空舒儿眼睛有些跟不上。转过杆，一个箭步跨过深坑，又跑了几步，一跃而起，跃过矮墙，空舒儿还没有看清动作，就落了地。动作娴熟地攀上高板跳台，走过独木桥，身体竟没有任何晃动，又跑了几步，控制好速度，选好位置，纵身一跳，扒住高墙木板，一个翻身，双脚落地。又跑了几步，猛地趴下，匍匐着，通过低矮的柱子撑起的网，胳膊上身上全是土。绕过前方的杆子，双腿灵活地跨过了低矮的网子。弯下身，每两步绕过一根柱子，跨过高板跳台，然后，身体从一个很小的孔洞中穿过。跳下深坑，人立刻消失在洞中，继而，一个大掌出现，扒住坑的边缘，身体爬了出来。踩上地上的矮桩，绕过杆，冲刺向终点。

　　空舒儿这才松了口气。

　　姑姑：“看完了，我带你去转转。”
　　空舒儿：“他们是不是就结束了？”
　　姑姑：“一会考核五公里。”
　　空舒儿：“五公里？”她想着自己800米跑下来都气喘吁吁，孙浩要跑五公里？

　　姑姑缓缓将车开动，空舒儿目光还在孙浩身上没有拉回。

　　孙浩在跟旁边的战友说些什么，空舒儿仔细看着他的口型，但是没有识别处任何语言。小学、初中、高中，空舒儿很容易通过孙浩的口型，识别出他表达的内容，可现在她不能了，因为他说的那些，她已经听不懂了。他们两个在向着不同的领域走着。

　　忽然，空舒儿脑子中冒出一个不该有的想法，要是这样下去，他们俩会不会越走越远，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对彼此变得越来越陌生，最后，在彼此的世界中消失？

　　她想着，世上这么多对儿夫妻，他们是因为什么走到了一起，他们又是靠什么维持着这个关系，每天重复地生活着，每天彼此做着彼此不知道的工作，交集处所剩无几。

　　人，一生，必然孤独，且一直孤独。

　　姑姑：“舒儿，这是孙浩他们上课的楼。”
　　空舒儿看到一个整齐地队伍站在楼前，军装常服，手里统一拿着黑色的包。

　　姑姑：“这是他们的食堂，他们有三个食堂，这个是最大的。”
　　空舒儿仔细看了看，这就是孙浩每天吃饭的地方，他从未提起过！

　　姑姑：这是他们的图书馆。”
　　又开了一段距离。

　　姑姑：“这是军校的超市。”
　　空舒儿：“我刚才在进门处还看到一个超市，但是没有这个大，应该说比这个小多了。”
　　姑姑：“那是个烈士家属开的，她男人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然后学校为了照顾她，就让她在校园里开了个超市，房子免费用，收入全归她自己。”
　　空舒儿：“是执行什么任务牺牲的？”
　　姑姑没再回复。
　　空舒儿也不再问了，此刻将好奇心藏了起来。

　　车子开得很慢，空舒儿将一切看得仔细，挺拔的树，很有设计感的路灯，每一条水泥石板路，还有训练场上，每一颗扬起的尘土。

　　这个学校的每一处，孙浩都不曾跟她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