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马甲总被偏执狂盯上［星际］》温渝

41、人鱼（四十)

　　剩下的那条变异巨蟒看见伴侣被拽进了那艘星舰，浑身鳞片风吹水面般炸起，竖起密密麻麻一片。
　　它死死盯着秦砚，硕大的蛇瞳冒出几乎实质化的仇芒。

　　这条蛇明显比那条公蛇狡猾，它没有直接跟秦砚硬碰硬，而是调转了个方向，朝着安杰尔蹿去了！
　　它挑了个战斗力看起来最弱的！

　　在战斗开始后，安杰尔控制着近三千的罪犯，精神负担极大，吐过好几次血。
　　他现在脸色惨白得跟纸一样，像是随时都会碎掉。这样的状态，随便一个人就能轻易夺走他的性命，更别说是这样一条巨蟒！
　　他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那条蟒蛇像是早就有这个打算，在和众人周旋之际，早已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他，直到确保能一击必中才来这致命一下！

　　凯瑟琳心一揪，身体先于大脑朝安杰尔的方向走了几步，旋即她意识到什么，稳了稳神情，又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自己之前行为。

　　盖亚没注意到凯瑟琳夫人的异样，下意识朝着秦砚看过去，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只有秦砚有能力救他！

　　年轻的少将沉默而冰冷地看着安杰尔方向，负于耳后的银色长发被鲜血染得暗红，血渍顺着刀削般的下颌骨滴落，整个人透着难以接近的煞气。

　　盖亚知道，秦砚最痛恨欺骗与背叛。
　　而安杰尔两样全占。

　　“呼——”
　　粗壮的蛇身在半空甩出刺耳的破空声，它像一条黑色闪电，眨眼游到安杰尔面前，澄黄蛇瞳竖成一道锐利直线。
　　盯着眼前猎物，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足有半米长的獠牙！

　　安杰尔脸色苍白极了，微抬着头，安静地看着眼前死亡危机逼近。
　　没有一丝惶恐，甚至微微松了松肩膀。

　　千钧一发之际——
　　“噌”一声清响，白炽刀光自半空狠狠下刺，直接插入黑蟒尾部，将它死死钉在了地上！
　　蛇头攻势不减，但在距离安杰尔一米处硬生生定住了。

　　安杰尔一怔，猛然侧脸地朝着秦砚看过去。
　　秦砚没有看他，深蓝色眼睛里一片漠然。

　　那条黑蟒见自己被困住，眼里冒出狠光，它猛地向前一挣！
　　“划拉”一声皮肉割裂声，黑蟒尾部被光刃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它拼着尾部重伤的代价也要吃了安杰尔！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凯瑟琳夫人猛然握紧手，盖亚也迥然变了脸色。

　　安杰尔这次没有再呆坐在原地，反应极快地往右一翻。
　　沾着毒液的獠牙自他背上险而又险地擦过。

　　与此同时，秦砚抓上黑蟒的尾巴，往后狠狠一拽，手臂肌肉线条微显，三百多米的巨蟒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拖住，前进不了半分。

　　但变故就此发生，没有人知道远在几百米远的鱼骨星舰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安杰尔身后的。
　　它幽灵似的悄然出现，诡谲漆黑的舱口正对着安杰尔滚落位置，像是在等猎物自投罗网。
　　安杰尔来不及反应，直直掉入舱口中！

　　秦砚瞳孔倏地一缩，眼底骤然冒出戾气，拽着那条黑蟒的尾巴，疾速往鱼骨星舰的舱口奔去，不过几秒变进入了那片黑暗。

　　两人一蛇眨眼间消失在凯瑟琳和盖亚眼前，两人脸色唰得难看下来。

　　盖亚反应极快，跟着就要进去，没成想大批仿真机器人团团围了上来。
　　“拦住他！”
　　他脸色沉了下去，转身看向凯瑟琳夫人。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啃食声从星舰内部传来。
　　盖亚倏地扭头看过去,打开仿真机器人就要进去。

　　凯瑟琳夫人再度拦住了他，动作顿了顿，看向那艘星舰眼里担忧一闪而过。
　　星舰雪白的骨刺上泛着陈旧的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它变得莹润了起来。

　　“你不能进去。”
　　盖亚紧绷着脸回头，牢牢地看着她，但凯瑟琳夫人没有给他任何解释。
　　他没再管，拍开周围的机器人大步往前。

　　“他们进去不一定会死，但你进去了必死无疑。你除了添乱没有任何用处。而且——”
　　凯瑟琳脸上再没了温和的笑意，神情冷漠得可怕，黑色眼睛在这一刻竟有些噬人，在他背后道：
　　“——你那两个同伴还有那些平民我不可能管。”

　　盖亚步子一下子顿住了，猛地转身，而这时，他注意到一个极为诡异的现象——

　　在安杰尔和秦砚进入鱼骨星舰后，先前莫名其妙帮他们安置平民的那些罪犯，竟不约而同地扒拉起地上的残尸。
　　他们像是看不见那些尸体可怖的样子似的，甜蜜蜜地背上一两块，微笑着朝鱼骨星舰走去！
　　他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全都走进了那个漆黑诡谲的星舰。

　　不一会，密密麻麻的啃食声再次传出。罪犯数量仍有不少，这次啃食声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百慕达中心角一点一点空下来，到最后只剩几个藏在角落的平民小心翼翼探出头，避开满地残骸朝凯瑟琳等人靠拢。
　　只有地上血迹见证过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杀戮过后留下的只有脏污和空洞。

　　一声满足的喟叹自星舰舱体内部传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吃饱了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凯瑟琳夫人的脸色白了白，微颤的手指泄出难以压抑的不安。

　　似乎是吃饱喝足，那艘巨大的，诡谲的鱼骨星舰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两人面前。

　　盖亚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盯着凯瑟琳夫人，咬牙问：“他们能活着回来吗？”
　　凯瑟琳夫人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
　　秦砚进入那艘鱼骨星舰并不是只是为了安杰尔，而是早就有所打算。
　　这全是因为他和虞祁达成的交易——
　　虞祁替他解救百慕达所有人质，同时保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质安全。
　　这是虞祁给出的诱饵。
　　他也完美实现了承诺，通过安杰尔控制了几乎所有的罪犯，令人质得以脱困。

　　那么与之相应，他想从秦砚这里得到什么？
　　这是凯瑟琳夫人都不了解的内容。
　　在赶往百慕达中心角时，秦砚找到凯瑟琳夫人提出合作，凯瑟琳夫人早有准备，给了他一张字条，字条上只写了一个字——
　　鱼。
　　凯瑟琳夫人说，虞祁要的报酬就是字条上写的东西。

　　光光一个字，饶是秦砚也不能领会其中意思，但后来看到了林砚所驶的鱼骨星舰，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这个鱼指的是这艘星舰，虞祁要的是这艘星舰。

　　这艘星舰给秦砚的感觉极其不好，靠近它就有种生命力被剥夺的感觉。
　　这是秦砚见过的唯二诡异的东西——另一个是百慕达核心的那个黑色孔洞。
　　这两个东西总给秦砚一种类似感，这感觉太过微妙，无法用言语描述，但秦砚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东西必有联系。

　　当知道虞祁最终目的后，很多事情忽然就串了起来。
　　虞祁此次来百慕达，所有的筹谋，都是为了这艘星舰。

　　这让秦砚无论如何都得一探究竟。

　　事到如今，秦砚终于窥得了事情全貌，一时间被戏耍的愤怒和无力涌上心头。

　　他知道虞祁是故意引诱他进入百慕达，甚至从他进入这里的第一天，他的每一步可能都走在了虞祁的算计之中。

　　虞祁这个人太过可怕，他仅仅出面了几次，就把一切掌控在手里。

　　如今回想，他进入百慕达与鲍里斯结仇，也是虞祁算计的，毕竟安杰尔是他的人。
　　他的目的是合作。
　　虞祁了解他，在正常情况的下，以秦砚的实力和道德约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他合作。
　　但这只是第一步。

　　随后虞祁设计了诺亚。他放出诱饵让诺亚混进机械师队伍，诺亚被鲍里斯盯上报复，秦砚不得不去救人。
　　这一步目的是引秦砚进入黑色孔洞。

　　他知道秦砚会在黑色孔洞中经历各种各样的死亡——这正是他要的。
　　他要秦砚对玫瑰星系的爆炸产生怀疑，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对他所犯的罪行产生怀疑——他那么做是否别有隐情？
　　一旦秦砚对一个罪犯曾经的罪行产生的自我否定，那么他就再也无法像曾经那么坚定。
　　他在逐步动摇秦砚信仰。

　　经历过那么多次匪夷所思的死亡，虞祁确实成功了，秦砚确实产生了些许探究之心。
　　但这不够，秦砚是一个原则和意志太过坚定的人，在所有水落石出之前，就算有了动摇，他也会很快拨乱反正，更不可能背叛。

　　但虞祁引秦砚进入黑色孔洞的还有第二个目的——困住他七天。
　　虞祁利用这七天，揭开汤尼和盖亚的身份，将他们之前的计划彻底报废，并且利用安杰尔提出火烧人质这一恶毒办法。
　　他的目的就是逼秦砚跟他合作。
　　他知道秦砚会为了减少人质伤亡而跟他合作。

　　他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让秦砚帮他拿到这艘星舰——这艘虞祁拿不到，只能通过秦砚之手才能拿到的东西。

　　而这一步步算计中，依旧有许多不能解释的地方，比如：
　　为什么人选一定秦砚？其他不行吗？
　　是不行的，找秦砚合作难度极大，如果能找其他人，秦砚一定是最差的那个选择。
　　只能是秦砚。
　　这又是为什么？
　　除此之外，虞祁怎么保障，他拿到这艘星舰后会老老实实地交给他？
　　秦砚不认为虞祁想不到这点，只能是另有打算。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进这艘星舰一探究竟。

　　……
　　冰冷漆黑的眩晕感一闪而过，凉意从骨骼拂过，大量的咸腥的水涌来，智甲自动调节了水下模式。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腔，秦砚来不及观察周围环境，全是注意力都在手下那条黑蟒身上。
　　但自从进了这里，那条长达三百米的巨型蟒蛇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一朵朵发着幽蓝光的透明水母在水中游荡着，像一盏盏灯。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秦砚目光凛冽地将那条变异蟒蛇观察了一遍，确定了它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特征，但保险起见还是剁掉了它的头，砍断了它的毒牙。

　　安杰尔。
　　这个名字在舌尖翻涌，这曾是他起的名字。

　　秦砚扫了眼四周，没发现安杰尔身影，他不再犹豫，朝着水中空腔唯一出口走去，空腔最深处有一扇石门。
　　这扇石门没有非多少力气就打开了。

　　他走后不久，这个空腔岩壁上渗出深色液体，地面仿佛蠕动了起来，像胃一样，一点一点将那条巨蟒尸体吞食消化。

　　石门之后一个梭形空腔。
　　水充盈了整个空间，大量的水生生物在水里游荡，珊瑚、鱼群、贝类甚至还有某种软体动物……秦砚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皱眉，他伸手摸了摸墙壁，是真实的岩石材质。
　　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小型的浅水海滩。

　　周围依旧没有安杰尔身影。
　　秦砚没有停留，接着往下一扇石门走去。

　　一扇，两扇……秦砚敏锐察觉他似乎在往深海走，水中生物有浅水鱼虾变成了深水鱼类，甚至在地八个空腔，他还看见了一头小鲸。

　　这依旧没有安杰尔的身影。
　　某种不详之感在心底掠过，秦砚抿抿唇，推开了第九扇石门——

　　好像落入了海底某个不知名裂缝，周围全身咸腥的水，两侧矗立着高耸嶙峋的海底岩壁，向上无尽蔓延，极深极长极黑，将视野所见的一切圈禁于窄窄一线，封闭、窒息而死寂。

　　用来照明的水母在这里几乎消失，秦砚不得不用智甲开启部分照明。

　　灯光出现的那一刹那，秦砚猛然看见，沿着两侧峭壁脚下，竟层层叠叠地堆了数不清的白骨，旋即，秦砚发现异样……这些白骨与正常人类不一样，它们全都是人身鱼尾。

　　人身鱼尾……秦砚迅速意识到什么。
　　是人鱼的遗骸！
　　安杰尔……
　　秦砚目光逡巡，终于在一个角落看见蜷缩成一团的熟悉身影。

　　安杰尔脸白的透明，他蜷在一堆白骨里却像是蜷缩在母亲的怀里，神情静谧而安详，透着些许疲倦，无比安心。
　　那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消散掉。

　　心脏突然抽了下，秦砚猛地上前，试探了安杰尔脉搏，手指几不可见有些抖……还好，还在。
　　他不自觉松了口气。

　　似是察觉到动静，安杰尔迷迷糊糊睁开眼，金色眼眸一如既往地干净纯粹。

　　“是梦吗……”他看到秦砚明显愣了愣，有些紧张，喃喃自语了一句。
　　后来似乎认定了这个想法，觉得这是梦，又放松下来。
　　他弯了弯眼，笑了笑，眼里却有泪花，他小声说：“凯里，谢谢你愿意来这里看我，来到……”他很轻地顿了下，“我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