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来访 ...
-
陆子仲,是陆家第十一代的独苗。陆家世世代代护卫祁氏,子仲在名义上也是祁泯的护卫。
修仙家族之所以需要护卫,是因为驭灵师的战力普遍比剑修要差些。驭灵师常常需要出门云游,遍寻九州灵物炼成元凝,为防不测便常常与护卫同行。
子仲的父亲就是在十几年前为护卫祁磊身故。
子仲是遗腹子,又是独苗,陆家爷爷自然将他视作心肝。自他一出生,陆爷爷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祁磊,免了他护卫的差事。后又给他起了这么个文邹邹的名字,一心想让他修医法,或者做个驭灵师,不要总舞刀弄剑的。万一再遇上危险,岂不是要断了陆家香火?
可人算还是不如天算。
剑修家族果然生不出文气的孩子。子仲长的剑眉朗目,宽肩厚胸。总是习惯性蹙着眉头,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他于剑术心法上更是天赋颇高。
子仲和祁泯在四岁时第一次见面,两人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就苟且到穿一条裤子的程度。无论陆爷爷和祁磊怎么拦着,子仲就铁了心要做祁泯的护卫修士。
虽然后来两人渐渐长大,祁泯越来越能打,似乎也不太需要他护卫……
子仲还是尽职尽责地守在祁泯身边。
陆爷爷最终屈服了,这可能就是宿命吧……
而相对于粗线条的子仲,梅七郎则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哥。他生得弱不禁风,一双狭长的眼睛即使不笑也无端生出三分多情。
七郎本名叫梅易,出身最显赫的医修世家。梅家家大业大,纷乱复杂的各个旁支算起来,竟然有二十余个与梅易同辈的兄弟。梅易排行第七,便也唤做七郎。
七郎能与祁泯和子仲相交,自然也和二人有臭气相投之处。
这三个人骨子里都带着几分倔强。如果说,守护云中是祁泯的执念,护卫祁泯是子仲的执念,那么七郎的执念就是:竭尽全力给梅家主添堵!绝不能让自己那暴躁老爹得意!
因此,无论梅家主如何吹胡子瞪眼地威胁,七郎就是不从医。他这个身体素质做剑修只有被砍的份,于是便在祁家修习驭灵法。
而现在,一大清早,七郎和子仲便被摁在了祁泯住的逍遥阁里。
还没睡醒的两人,无语地看着一脸坦然的祁泯,以及他方才端过来的一碗黑乎乎的粥。
子仲拿起勺子,勇敢地搅了搅。一股奇妙的味道自鼻间而起,直冲天灵盖而去,熏得他不禁两眼一黑……
七郎捂住了自己,惊恐地问:“祁二少,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祁泯蹭蹭鼻尖,被“又”字伤了自尊,没好气地说:“梅大爷你瞎么?这当然是鸭血粉丝汤啊!”
子仲闻言,本着严谨求证的精神,又用勺子搅了搅那碗稀碎而粘稠的糊状物,真诚而费解地问到:“鸭血呢?粉丝呢?汤呢?”
祁泯:“……”
七郎窒息地说到:“少爷,算我求你了。您老积点德,除了吃饭和拿剑,您那双爪子就不要再尝试做其他事情了行吗……”
祁泯干咳一声,说到:“可能是炖得太久,我又搅合得太勤,鸭血和粉丝碎掉了,卖相确实……不过!关于调味我还是很有自信的!你们倒是尝一口再评价啊!”
七郎和子仲谁都没有动。
祁泯和善地笑着:“我的手除了吃饭和拿剑,还很擅长揍人……”
七郎推着子仲说:“你不是忠心耿耿吗……你上……”
子仲被扣了这顶帽子,手哆嗦着,视死如归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祁泯期待地看着他。
迎着这样的目光,子仲将自己本能要缩在一起的五官强行舒展开来,说到:“嗯!竟然还挺好吃的!”
说罢就无法控制地侧过了身子,绿色的胆汁自他鼻腔和口腔喷泻而出……
七郎见状,真诚地说:“少爷,四海蛟族,八荒翼族,九州仙门,这么多年都错了。大家都误认为祁氏善造兵甲,最心灵手巧,这全是因为没有见过你……你这一大清早这是要毒死谁?”
祁泯认真地研究着碗里的东西,说到:“少说屁话!啧,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呢?”
事情是这样的……
云修一整晚都眉头紧锁,身体时不时梦魇一样颤动一下。祁泯见状便颇不放心,硬是在床边睁眼陪了一宿。
卯时还不到,云修便醒了。
祁泯看着他睁眼,唇边不由自主浮起笑容,欠手的爪子卷起云修的一缕头发把玩着,说到:“醒了?是不是没睡好,你一整夜都不老实。”
看到祁泯果然说话算话守着他,云修心下一动,凝视着祁泯问道:“你……一夜没睡?”
祁泯不接他话茬,挑着一边眉毛调侃起来:“云公子不要感动哭了吧?真大方,一大清早就要赏我金豆子了。”
云修无语地看着祁泯发骚,感觉自己脸莫名有点热……
祁泯见他不答话,心道这小孩儿似乎是比较内向的性格。他便连忙摆出为人兄长端庄的脸色,正色到:“早点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了给你送来。”
云修垂眸,片刻后说到:“我和大家吃一样的就行,不用麻烦厨房专门做。”
祁泯蹙起眉说到:“这叫什么话?你是伤号有诸多忌口,就看你瘦成这个样子,不吃点好的补补怎么行?”
祁泯停顿一下,品了品云修刚才的话,又不满地说:“还有,什么叫麻烦?你是祁家的三公子,祁家就是你家。在自己家想做什么都行,永远没有麻烦一说。”
说罢,祁泯轻轻弹了云修的脑门。
云修有些动容,他自小没有娘亲疼爱,爹又总不在身边。师父来看望他也多半是过问功课,严厉远远多于爱护。而隔壁婆婆纵使有心,可年纪大了身体不济,算起来还是云修侍奉汤药的时间更多。
没有人能包容他的孩子气和任性,所以他很早熟,小小年纪就能把自己照顾稳妥。然而相应的,饱尝了诸多艰难的人总是难以坦然接受无来由的善意。云修也不例外,他的感情总是谨慎而戒备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祁泯这样,双手捧着一颗真心,如此真诚,直白而又热烈的疼过自己。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试着相信这个人,在他面前放下些许防备?
云修心头一暖,小声开口:“兄长……”
这两个字一入耳,祁泯瞬间觉得自己还能再熬三天。
太爽了!
兄长祁泯立刻热血沸腾地上线。
他摸摸云修的头,说到:“伤好之前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用做。你的正事就是好好养伤知道吗?跟兄长说说,想吃什么?”
云修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到:“兄长昨天炖的汤,我还想喝……”
祁泯:“这……”
弟弟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昨天那碗汤只有胡椒面是你兄长的手笔……
看着小云修清澈乌黑的眼睛,好不容易喜提兄长称号的祁泯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赶鸭子上架,他只好干笑着说:“那你等等,兄长炖了给你送来……”
看着窗外还没亮起的天,祁泯又给他掩好被角,说到:“天还早,再多睡一会。”
见云修闭上眼睛,祁泯便掩门出来。
于是就有了迫害七郎和子仲的这一幕……
听祁泯如此这般说明了原委,七郎立刻化身怨妇,哀怨地指着祁泯说到:“你你你!祁泯!你个丧良心的!我们认识十多年了!居然输给了一个你刚认识一天的小崽子?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见色忘义!”
祁泯皱着眉头说到:“你怎么说话呢,这分明是兄友弟恭好吧?再说,云修是祁家人,我多疼他也是天经地义,你们两个不爽个鬼啊!”
七郎和子仲听他坦然地说着 “云氏公子是祁家人”这种屁话,捂住了脸……
那日的早饭自然是用厨房做的汤糊弄过去了。只是祁泯发现云修似乎对这汤有了某种情结,时不时的求一碗。
糊弄一时还说得过去,日子久了,被他发现怎么办?
于是……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七郎与子仲被花样百出的理由骗到了逍遥阁,专门给三公子试毒……中毒者形状之惨烈,实在难以言表……
日子就在西锋苑的温情脉脉与逍遥阁的鸡飞狗跳中,和谐而平静地度过了……
三个月后,祁家终于迎来了一件大事,全家上下都为此忙碌了起来。
祁泯的分化日到了。
分化一事,就像驭灵师的成人礼。
祁家兄弟二人,祁深修得是心法剑道,祁泯修得是驭灵之术。驭灵法与剑道本是一脉同气,两道早期的修炼并无不同,一样要老老实实结丹,扎扎实实修炼心法。
只是专修驭灵之人,修过五年基本功便自然分化。体内的灵气属于哪象,适合炼什么灵凝,分化过后便专攻一象,贵精不贵多。毕竟许多驭灵师哪怕只择一象毕生钻研,也无法完全摸透其中关窍。
祁泯之前的修炼虽然已经碾压同辈人,但也只是够进他灵场玩耍,若是要护着元凝渡劫还是有些勉强。严老取化灵河水精幻化出灵场和灵劫,只是供他练习的。
分化后才真正有资格与元凝神交结契。
今日的祁府张灯结彩,装点的华丽隆重。
大小楼阁上都用成串的夜明珠点缀着。降落玉兰花瓣的凤凰在云朵之中隐隐可见。云顶峰顶传来飘渺空灵的女声,哼唱着一支温情婉转的小调。
祁府醉饮堂中惯常摆放的长条大桌已经撤走,纯黑的乌木地板上开了水道,精巧的银质托盘于水上亭亭而立。色香味形意美俱全的菜肴顺水漂流,取曲水流觞之乐。
沿着水道,隔几步设一座席。一应餐具已经按着祁府的讲究规整地摆好。座席之间以影绰的红色轻纱隔断,看不真切。不仅增了几分雅致,也可在进食时便不必在意左右目光,好好吃饭。
不过,这一套装饰本来是给云修准备的……
云修伤势好了些之后,祁母心疼他,便张罗着要择一个吉日给他摆一场宴席。既是为了给他赐名改姓入族谱,也是为了向祁府上下正式通报一下三公子。
云修在西锋苑听月燕提起此事,心中思虑良久,主动跑去见了祁母。他仰着被祁泯喂的逐渐粉雕玉琢的小脸,轻声细语地说着不想改姓改名,更不想铺张。
云修只是正常说话,并未故意撒娇,祁母已经丢盔卸甲一般同意了。
月狐在一旁听着,干练地在心里计算着祁府装饰的进度,上前说到:“夫人,醉吟堂几日前就已经开工了,现在停下只怕有些浪费。”
祁夫人将云修抱进怀里,递给他一块雪花酥,自己则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翻着戏本子,漫不经心地说到:“过段时间不就是兔崽子的分化礼吗?我们云修不要,那就便宜他吧……”
祁深正在醉吟堂中检查着菜肴的布置。
忽然,祁府大门的结界有异动,他便连忙出去查看。
山门口那鲜艳的红色映入眼帘时,祁深心一紧,神色立刻紧绷起来。
意料之外,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