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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挨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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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泯又一次在祁家商议要事的时候被撵了出来,可却是破天荒得毫无怨言。二话没说,他就直奔着西锋苑而去。
眼下还有什么比小云修更好玩呢?
想了想在堂上时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祁泯心思一动,便转头先去了厨房。少顷,他拎着一个食盒走向西锋苑。
祁泯赶到时,见到两个人正贴在西锋苑内室的门板上苦苦哀求。
月燕好声好气地哄着:“三公子,开开门吧!”
似乎是被“三公子”这几个字刺激到了,内室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梅医修提着药箱,尴尬地站在门前,一代名医行医一辈子,大概还是头一次没看着伤患就吃了闭门羹。
月燕见用嘴哄不成,便拿零嘴勾引,说到:“三公子,方才夫人让人取的牛乳茶和果点你还没尝。香甜软糯,最挑嘴的二公子都喜欢。三公子快开门吧,奴婢给你拿进去!”
屋子里的小人儿似乎更气了,冷笑的声音传来:“呵!谁稀罕!”
啧,这小狼崽子还真是挺有个性!
祁泯在后面看着,非但不恼,心里还长了草一样跃跃欲试。
“我来我来!”他挤上前去。
看着月燕手里的甜点,祁泯高深莫测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说到:“月燕,不是我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都没有我细心!”
月燕和梅医修都一头雾水地看着祁大尾巴狼。
祁泯敲门,语气轻快地说到:“小云修,快开门,猜猜兄长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房间里没有动静。
“鸭血粉丝汤!快开门,凉了都不好喝了!” 祁泯自信地一笑。
月燕好奇地问到:“二公子,这汤有什么讲究吗?”
祁泯说到:“你想,我给他糖不要,你给他点心也不要,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爱吃甜食啊!”
月燕怀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祁泯又自信地解释:“你不懂,这哄小孩和哄小美人是一样的,都得投其所好才行。他是金陵人,我炖了金陵名产鸭血粉丝汤,不信这小东西不馋。”
房里的人听着祁泯大谈特谈哄小美人的经验,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上前去开了门。
见房门开了,祁泯满意地凑了上去,一把掀开食盒,将食盒里的汤羹凑到他鼻子下面。
汤上漂浮着雪山一样厚的白胡椒面。
猛的被人在鼻子下塞了这味道辛辣的汤,云修猝不及防被呛到,一个喷嚏已经呼之欲出。他艰难地忍住,乌黑的眼睛里生理性地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哭了?
也不至于这么感动吧!
祁泯心满意足,正要开口说 “兄长不过举手之劳,弟弟不必如此”云云。结果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那小孩狠狠盯着自己,冷笑着说到:“自以为是!你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房门又被狠狠摔上,房里传来嘶哑的喊声:“离我远点!别来烦我!”
祁泯:“……”
梅医修和月燕同情地注视着他……
当着下人和外人的面被闹了难堪,祁泯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尴尬地站起来,用扇子扫扫鼻尖,说到:“他……这是心情不好吧……不打扰了,我先先行一步……”
说罢便将食盒撂下,自己讪讪地去了敬经阁。
敬经阁里焚着线香。在氤氲清雅的香气中,七郎和子仲正端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祁泯托着腮神游太虚,手里转着笔,纸面上已经爬了二十只形态各异的小乌龟。
他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已经热情友好至此了,怎么这小狼崽子这么油盐不进呢?不光不领情,似乎还对自己颇看不上眼似的?
想到这里,祁泯愤怒地丢下笔。
七郎一看他的表情,瞬间就知道报复祁泯的机会来了。他眼睛斜睨着祁泯,说到:“二公子难不成在追什么小姑娘?这是打哪吃了闭门羹啊?”
“你闭嘴!” 祁泯气呼呼地扇扇子。
“难道我猜对了?” 七郎闻言兴奋起来,一个饿虎扑食飞扑到祁泯身上,急不可耐地说:“何方美人竟能锉二公子的锐气?说来听听,让我们高兴一下!”
子仲也停了笔,抬起一张八卦的脸。
祁泯飞起一脚踹了过去,听着梅七郎的惨叫,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他刚要同他们讲自己多了个弟弟的事情,忽听到隔壁房间似乎传来了祁深的声音。祁泯来了精神,示意七郎和子仲不要出声,三人便在墙上贴成了壁画。
祁磊和祁深打死都想不到,十五年里没进过几次书房的祁泯会在隔壁偷听。
两人进屋坐下良久,祁深才开口说到:“父亲,与蛟翼的一战算告一段落了,按理说父亲该轻松些。可为何您反而总是惴惴不安?有什么忧心事,儿子愿替父亲分担。”
祁磊心里叹口气,脸上勉强笑到:“别瞎琢磨,你此次带着祁家修士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我们还未回城,上门的门生都要踏破门槛了。祁家蒸蒸日上,为父有什么可忧心的?”
祁深紧盯着祁父的神色,咄咄逼人地说道:“父亲瞒不了我,此次蛟翼一战有猫腻?是不是!最后的东海一役是我带兵去支援的,自然也能发现不少破绽。蛟族当时已经投降,高棂家的人何必要去东海屠海?”
祁父不为所动地说:“为父说过了,是因为高棂盛在那日突然遭遇了蛟人的伏击。”
祁深冷笑着:“蛟人全族都被看管着,哪来的兵力打伏击?还能将高棂盛带去的人马打得全灭?这种借口未免太不像话。还有,那报信求援的灵鸟也甚是可疑,高棂家和枫府两大仙都都在,为什么独独找我们求援?而高棂盛似乎对求援一事并不知情,他当时的神态可骗不了人。这其中……”
“这其中没有隐情,也不会有隐情。” 祁磊语气平和地呷了一口茶。
祁深倔强地瞪着祁父,却也不再说话了。
祁父迎上他的目光,问到:“深儿,东海屠海一事破绽百出,难道只有你一个人看得出来吗?可为什么别人都闭口不言?”
祁深哼了一声,移开视线,说到:“一群软骨头而已。”
祁父忍不住叹气,说到:“你这个性子,太急躁。若不收敛些,只怕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以后要吃大亏。”
祁深颇不服气地反驳:“我并未将这些怀疑说与外人听,谈何利用?”
祁父见他这个态度,忍不住有些严厉起来,说到:“好!为父今日就提点提点你!我问你,蛟族和翼族投降后,高棂氏与枫府对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漏了风声,称要灭这两族。当时可是你联合世家子弟反对的?”
“是!” 祁深坐直了身体。
“呵!我再问你,剿灭两族这样的大事,为何那两家不先同各家主商议?为何会无缘无故对你们这些子弟们透露风声?你当时又是为什么去挑了头?”
祁深神色有些紧张起来,整理着思绪,有些迟疑地说:“当时是夜郎肖家的大公子同我讲起此事,我便……”
祁父撇着茶叶末,叹气说到:“还不明白吗?”
祁父忧心地说:“高棂氏和枫府两家,近几十年共担了仙督之责。可九大地方世家势力日盛,他们如何能高枕无忧?诸多试探,无非是要看看哪些世家需得多留个心眼。”
祁深一时无言地看着祁父,脸色涨红了。
祁父严厉地说:“你以为你这样出风头,各世家子弟便因此敬你?那肖家大公子只怕要笑掉大牙!祁深,为父带你上战场,是希望你多多历练,沉稳些,你却端出这不以为意的态度。”
老父亲疲惫地叹息:“为父不能对阿泯有过多的要求,云中、祁家、阿泯,现在又多了云修,以后全要靠你护着,你行事必要稳妥些。”
祁泯听到这里,几乎想穿墙而过,问问清楚究竟为什么不能对自己有要求?他正想着,祁深却突然替他开口了。
“父亲。” 祁深闷闷地说:“阿泯天资聪颖,性子也不软弱。此次上战场,参战的世家子弟中谁也比不上阿泯。父亲适当放他参与些世家事务也未尝不可,何必非要逆他的性子圈养他呢?”
祁父叹到:“我何尝不知阿泯是个好苗子,只是眼下的时局暗流涌动,为父实在不能让阿泯冒哪怕些许风险。此事,你不必再提了!”
祁深郁郁地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老父亲见他神色,心头一软,便说道:“正好,为父也有些事情要问你。”
祁深疑惑地抬起头。
祁父露出一点老不正经的笑容,问道:“你和翼族的那个呼延公主,是怎么回事……”
祁深眼角的痣红得像要滴血。他迅速起身恭敬地一行礼,果然不再纠缠什么秘密不秘密,圈养还是放养,脚底生风地逃跑了。
祁父撇了撇杯里的茶叶,心道:小崽子,为父还治不了你?
祁泯沉默地坐在书案前,七郎与子仲交换了一个担心的眼神,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七郎清清喉咙,试探着喊他:“少爷?”
祁泯闻言看去,觉察到二人担心的目光,爽朗地笑到:“我没事,老爷子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对我了,他这么做总是有理由的……再说,我不也一直没闲着,整日瞎折腾吗?”
说罢还“哈哈哈”地干笑了三声。
子仲默默在他肩上拍了拍。
“行了,别矫情了。” 祁泯笑着赶走二人,说到:“天都黑透了,我们家老娘摆了接风宴,弟子营应当也单独设宴了,吃饭吃饭!”
见七郎和子仲走远,祁泯这才沉下脸色,独自走向正堂。
这一日也太胸闷了!
先被一个小狼崽子几次三番甩脸色,又被自家兄长和老父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可又无可奈何。祁泯将扇子摇的飞快,难得沉闷地叹着气。
正想着,忽然见月燕慌慌张张地奔着正堂而去。
祁泯见她神色有异,心立刻提了起来。他连忙唤住月燕,蹙着眉问到:“怎么这么慌张,是云修有什么不对吗?”
月燕急得要哭了,哽咽着说到:“二公子,三公子跑了!奴婢去殇河边取水,谁知再回到西侧峰时,见房门大开着,人已经不见了……”
祁泯闻言自然是一惊,不过他马上冷静地盘算起来。
祁家建在云顶峰上,外面又有层层结界防护。小狼崽子人生地不熟,怎么跑也就是在祁府里。只要没出府,应当不至于有危险,多寻些人找到便可。
这么想着,他便吩咐月燕加派人手在西锋苑附近搜寻,一边连忙唤醒灵鸟。
祁泯对灵鸟说到:“将云修的体貌告诉七郎与子仲,让他们在弟子营里多带些人,挨着府里的角落搜!”
灵鸟歪了歪头,在祁泯手中做出展翅的动作,倏得不见了行迹。
只一刻的功夫,灵鸟便突然在祁泯眼前现形。七郎咋咋唬唬的声音自灵鸟身体里传出:“个子到你肩膀,特别瘦,还有伤?子仲子仲,你看一眼,校场那边正甩着重剑的人像不像!好像就是!他衣服上那一片是什么东西?血吗?”
祁泯闻言,立刻向着校场狂奔而去。
待祁泯赶到校场的时候,云修已将自己累得脱力,一柄重剑被他胡乱丢在地上。
云修还没比重剑高多少,可重剑却比他重的多。他努力想站着,但连脚趾都在打颤。一下子撑不住头重脚轻的身体,人便趴在了地上。
祁泯远远就看到那人衣服背后的一片污渍,又眼看着他脸朝下栽到在地,便以为云修必是晕过去了。心一紧,撒腿跑得更快。
七郎和子仲见他奔过去,忙在后面跟上。
临到近处一看,背后的污渍果然是血迹,云修后背上的的伤口应当是裂开了。祁泯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把人捞起来,发现云修虽然浑身都在颤抖,但一双冷冷的眼睛还睁着。祁泯松了口气,手上力道不由松了几分。
云修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强行脱开了祁泯的手,拖起重剑就要走。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给我站住!”祁泯大声呵到。云修甩的那柄重剑并未脱鞘,祁泯便本能地伸手去拉住了剑身。
云修哼了一声,发着蛮力跟祁泯较劲,向反方向拽着重剑。
祁泯有点吃惊。
他只使了五分力。可是云修那么瘦小,又身受重伤,居然还能扛得住?
使劲怕拉扯他伤口,松手又怕他向后栽倒。祁泯一时间又不敢加力又不敢减力,两人竟然僵持了起来。
七郎和子仲这才喘着粗气赶到,见两人僵持不下,也暗暗吃了一惊。
这时,祁泯清晰地听到云修背后的骨头咔嚓响了一声。
祁泯这一整天过得虽然郁闷,但也不至于真的如何动气。可是此刻,心头火突然就窜了起来,他大声呵斥着:“小崽子,你是宁可折伤自己也非要与我较劲么?”
云修自然不说话,只是咬着牙发狠拽着,骨头又响了一声。
他受伤了,我得让着他……他受伤了,我得让着他……祁泯心里反复如此念叨了十几遍,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压住火气,一分一分松着手上的力气。意为先示个弱,大家一起慢慢松手。
可是狼崽子如果肯服软就不是狼崽子了。云修不仅不松手,感觉到祁泯渐渐松力后还蹬鼻子上脸地一拽,那重剑就被他拉了过去。
云修这般突然使力自然重心不稳,整个人便向后栽到。
祁泯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抢先扑了过去,正好给倒下来的小崽子当了靠垫。
柔软的触感自身下传来,云修僵住了。
祁泯看着怀里的人,差点被气笑了。这一天没头没脑的冷脸,任性妄为的离家出走,不顾受伤也非要自残似的较劲……
祁泯的火气瞬间爆发了。
他坐起身子,将还在发懵的云修脸朝下摁在自己膝盖上,嘴里呵斥道:“你作什么死,还要不要命了!”
说罢就扬起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冲着云修不可描述的某处重重拍了下去。
云修:“……”
子仲:“……”
七郎:“……”
弟子营围观的众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