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狐藏花I》冷凌裳

39、失足成恨

　　唐浚一个人在树下来回踱步，他心中很是烦躁。

　　那个人要跟他见面！那个人要跟他单独见面！

　　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的，他心想，二十年前抛弃他们母子，二十年后又突然出现，他有什么目的？他都已经出家了……

　　他就这样来回不停走着，不经意撞到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不巧正是唐雷。

　　“走路不长眼啊，想什么呢？”唐雷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没看到你过来。”

　　“是啊，你没看到我。”他冷哼一声，“你现在可是爹跟前的红人，爹把什么都传了给你，你眼中还会有我这个大哥吗？”

　　“不是的大哥，我从未这么想过……”

　　“我管你！”唐雷冷眼喝道，“告诉你，就算爹带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唐家堡的一切也都还是我的！你记住，我才是这里的大少爷！”说罢便拂袖而去。

　　自从独孤鸿大闹唐家堡后，唐啸天就待他不同了，这也正是他最近一直烦恼的根源。因为现在，他的身份成了大问题。

　　“啊浚！”不知何时，叶子青已站在他身旁。

　　“青儿。”看到她，终于可以将烦心事暂时忘却。

　　“最近你怎么了，老是心神不宁的？”青儿柔声问。

　　“不会，我没什么。”面对她，不自觉得便会展颜一笑。

　　“是不是练功太累了？”青儿仍问，看他一脸倦容不由得有丝心疼。

　　他摇摇头，拉起她的手：“我真的没事，你不要乱担心。陪我过去坐坐？”

　　“嗯。”青儿点头答应。

　　两人在不远处的凉亭中坐了下来。

　　能跟她在一起真好！唐浚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她，只要一见到她，什么烦心事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哪怕只是这样坐着，用不着讲话，只要这样坐着，他就很满足了。

　　******

　　没有雾，淡淡的云雾缥缈，看起来却像是梦一样。

　　一阵风吹过，苍松间的昏鸦惊起，西天的一抹斜阳更淡了。然后，暮色就已笼罩大地。

　　夜色越来越深，人们都已睡熟，但叶子青却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树下，她睡不着。

　　她多么想回圣主教，多么想回到哥哥身边，多么想知道藏花的消息……但是……她不能。

　　不能！不能……背叛教主是大罪，虽然她是护教法王之女，独孤鸿也决不会轻饶她。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回去，她再也不可能出来了，而唐家的人好不容易才接受她，她不想就这样离开阿浚。

　　她的心在挣扎着，突然月光下，一道人影从她眼前闪过。那颀长的身影——叶子青清楚地意识到。

　　阿浚！

　　她在树下，背着月光，唐浚没有看到她。

　　“咦？”青儿心中疑惑，见他身形不住往前移，甚至，纵身跃过高墙出了唐家堡！他要去哪？为何不走正门？青儿心中不解，但却肯定他心中有事。

　　怕他出事，她也跟了过去。

　　哪料到，他越走越偏僻。

　　她心中更添疑惑：“怎么还往西行，再过去就是悬崖了！他究竟要去哪儿？”脚下不停地远远跟在他身后。

　　忽然，一个转弯处，唐浚不见了！

　　叶子青心中一惊，随即放轻脚步，四处搜寻着。约么半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在山顶发现了他的踪影。

　　“咦？还有一个人？”她望向远处，这人好面熟，她努力搜索着记忆，“啊，是了！是他，清风道长！”原来是要与清风道长见面，她长长出了口气，这下放心了。远远望着，他俩似乎在谈什么事情，她又不便打扰。于是，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响动，青儿猛然回首——他们之间竟起了争执。

　　搞什么鬼！清风道长是长辈，又是出家人，怎么会与唐浚推来推去争执不休？到底出什么事了？青儿觉得不太对劲，不禁起步朝两人走去，看个究竟。

　　哪料到，她不去看还好，这一看竟然看到自己不该看到的，怎么会？！

　　“啊！——”她惊叫，整个人呆住了。

　　唐浚竟然把清风道长推下山崖了！

　　听到尖叫声，唐浚猛然回首，朝她大步奔来。

　　他一把将她拉至身前，喘着粗气：“你怎么会到这来？”见到是她，他松了口气。

　　青儿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没见过杀人，只是从未想过唐浚会杀清风道长。他们两个无怨无仇的，听说，那个清风道长以前还是唐夫人的师兄，是他的长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能理解。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惊慌失措，仍是紧紧的抓住叶子青的双手，“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究竟知道多少！”

　　“放手，放开我！”她挣脱出来，向后退了一大步，惊觉眼前的人有几分陌生：“我该知道什么？你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杀他？……”

　　“我没有……不是……不是那样！”他猛烈摇头，一把将她揽至胸前。

　　虽然青儿不停挣扎，但他毕竟是男人，力量比她大许多，紧紧将她压在胸前不放她离开：“我不想杀他！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他……我不想……”

　　继续挣扎也是徒劳，青儿索性靠在他肩头，任他抱着自己。

　　唐浚轻轻捧起她的脸：“你听我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心杀他，是他自己不小心……”

　　看着他痛苦又惊慌的模样，青儿心软了，她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唐浚将自己的身世全部告诉了她。

　　“什么？！”青儿惊叫，“你是清风道长的儿子！”

　　他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那唐啸天呢？”

　　“我娘当年已经怀了我，苦等他不回，迫不得已才嫁给我现在的爹。”

　　“那你们怎么又会……”她同情他的身世，但是……

　　唐浚重又激动起来，心中有丝恨意：“他要认回我。他抛弃妻子二十几年，等我长大了，可以照顾我娘了，他却说要认回我？那有那么便宜的事！”

　　“可他毕竟是你亲爹呀！”

　　“不！我爹只有一个，就是唐啸天！”他像与人赌气似的背过身。

　　看着他不住颤动的双肩，她知道他的内心一定非常痛苦：“啊浚！”她柔声唤道。

　　“为什么他现在要认回我？为什么他要告诉我一切？如果我们没有见过面他就不会死！为什么！为什么！”他怒吼着，声音有些哽咽，紧握的双拳无处发泄。

　　叶子青扑入他怀中想要安慰他，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的名字。

　　“那真的是意外，是意外！”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有意的，是意外！是意外……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只能说给你听，我只相信你一个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她安抚着。

　　她知道，此刻她是他唯一信赖的人。

　　“那么，”他慢慢抬起头，“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将今晚的事说出去……”

　　“我……”

　　“青儿，求求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决不能让人知道！我娘！”唐浚猛地想到，“我娘！不能给她知道，她会受不了的！”

　　“我明白，我明白。”她点头。

　　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我绝不会说出去。可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对你娘！”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停地点头，紧紧拥着她，长长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