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与医院的冰冷和刺鼻酒精味截然不同的，温和的气味。
叶虞书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
不过很快，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抑制贴，熟练地给自己贴上。
时樗状似未觉，站起身来，与叶虞书面对面。这位军官一直挺着脊背，时樗很容易发现，他只比对方高一个额头。
他随手抽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15:47。
一张白底印着金色蜷曲花丝的小巧信纸随着他的动作，从裤兜滑落，落在叶虞书脚尖。
折过一道痕迹的信纸被空调风吹得滚了一滚，露出正面，使得叶虞书辨认出信中的抬头。
那是他的名字。
时樗愣住，他对这张信纸没有印象，更不知道它藏在裤兜里。这张信纸应该是昨晚意识混乱到极点的时候写下的。
原本被发现之后就该毁尸灭迹……时樗心虚地看了一眼叶虞书，祈祷对方没有看清，并快速蹲下身，准备将信纸捡起来。
可惜年轻军官的动态视力是无需怀疑的。
叶虞书抢在时樗之前将信纸捡起，带着疑虑，展开阅读：
【叶虞书先生，你好，】
【我从不可窥探之地搜集到你的信息，我对你的神秘之处和勇猛的精神深表赞叹，在此，我诚邀你参加我布置的晚会。……】
他只看到这里，后面的内容因为时樗将信纸抢回塞进兜里而无从而知。
叶虞书不抱希望地问：“解释一下，那是什么？”
“酒后的胡言乱语。”时樗插在裤兜里的手悄悄将信纸捏成一团，紧紧攥住。
叶虞书还想再问，时樗故作镇定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后续不关我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叶虞书忽然抓住他，时樗猝不及防转头，面部与叶虞书贴近，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移不开视线。
那双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瞬，似乎要把他整个人看透。肌肤相贴驱散了浮于表面的冷意，像点燃一簇微弱的火苗握在手中。
淡淡的信息素香味重新萦绕鼻尖，与此同时，男性干脆清亮的嗓音传入耳中。
“你真的打了抑制剂吗？”
这回轮到时樗大气不敢出，而对方不肯放过这个破绽，穷追猛打。
“我记得我的信息素味道比较淡，这是其一。其二，体检报告上说，我的腺体分泌信息素不足，很容易受刺激，但同时味道和扩散性也在减弱。打了抑制剂的alpha，应该是闻不到的。”
时樗看着那双唇张张合合，偶尔露出洁白的牙齿。叶军官的头发从转职开始就没有再剪，不再是寸头，但也不长，只是不再展露头皮。于是黑的更黑，白的更白，嘴唇是黑白花丛中一点红。
“所以，为什么声称打了抑制剂的你，还能知道我没有使用抑制贴？”
还有一点残余的香味。
虽然他在厉声质问，但时樗总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不是只有60%的匹配度吗，为什么总有一见钟情的错觉。
时樗皱起眉。
“难道我酒还没醒？”
心里这么想着，没留神就说出了声，等到反应过来，只见叶虞书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轻咳一声，放缓了声音，道：“我真的打过。”
“抑制剂的效果最多是一周时间，”叶虞书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打的。”
“嗯……20号吧，那天是星际联合节，学校里还为毕业生安排了晚会，人多怕出意外，我就打了一支。正好第三天又要参加宴会，一剂两用，打了不亏。”时樗慢悠悠道。
叶虞书低头算了一下日期，顿时咬牙切齿：“今天刚好过期，你故意的？”
时樗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他还觉得有点委屈，毕竟他自觉没有算计任何人。
考虑到眼前的omega身体不适，他耐心解释道：“我在这方面控制力很强的，一般不会出问题。”
叶虞书打断他的话：“你不能保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你的自大，因为我的信息素不受控制，你失去理智，在外面发狂，甚至伤害他人，你能怎么办？”
时樗听前半段，还以为这人面冷心热，是在关心他，听完后半段就懂了。
基于被人质疑的不爽，时樗那点狗脾气就上来了。
他故意挑衅道：“哦，原来你是怕一个alpha失去理智伤人？不如你牺牲一下自我，帮忙镇压我这个恶人，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
出乎他意料的是，叶虞书真的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很快他微不可查地点头，说：“可以。”
“我……你……”时樗被震惊得无话可说，“不是，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的么？”
叶虞书继续点头。
这正是他自己考虑后的结果。没有感情基础的伴侣，就不会强行把他留在家里。这样一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解决了。
他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扶院长，毕竟是对方主动提出的，如果能成功的话……简直完美。
他终于记得松开时樗的小臂，整理自己的衣领和袖口，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时樗写满困惑的脸。
时樗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最终无言以对，暗想，看着这么机灵沉稳一人，没想到脑子居然不太好使。
他心中刚腾起的隐秘之火，“噗”地一声，被对方的傻气浇灭。
叶虞书道：“先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倒是可以，时樗欣然同意。
时樗再接到扶梦的电话，是晚饭时候，特地打来批评他没有把人家送回家。末了添上一句，突然又来了任务，她又要留在实验室，过几天好挤出时间参加他的生日会。
彼时叶虞书刚从家里出发，前往军部，完成今日的任务。
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然后是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来人是个身材魁梧的男性alpha，头发短到紧贴头皮，能看出是金棕色，墨绿色眼瞳，五官立体，是猛鳄小队的队长郎劲。按以前的说法，是个混血儿。
叶虞书抬头和他打了个招呼，继续阅读手中的文件。
郎劲熟悉这个办公室，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默默在旁边坐着，不打扰他工作，随身枪械放在桌角。
很久之后，叶虞书放下文件，同郎劲谈起下午的事。
郎劲捧着水杯，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直到叶虞书说起“信纸”上的内容，郎劲脸上的温和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拖住下巴，眉头紧蹙，肉眼可见的焦虑。
叶虞书没有察觉。他问：“队长，你觉得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我对上面说的‘不可窥探之地’很好奇。”
“那是……”郎劲心中的警报高速运转，“我觉得那是挑战信。”
他沉声道：“对方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知你的个人信息，这在你的原始国本身就是一种挑衅的表现。而且他提到‘勇猛的精神’，我认为，这是一种宣战的表现。”
叶虞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郎劲进一步劝说，道：“他邀请你去参加他的宴会，肯定是不安好心，他还有不打抑制剂的前科，为了安全，你还是不去为好。”
叶虞书摇头，道：“我会去。”
至于原因，他不想告诉队长。
“为什么？”从叶虞书开始说话，郎劲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叶虞书斟酌了一下，道：“这和我的身体有关。”
“是吗……”
虽然郎劲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涉及到叶虞书的身体问题，他尊重对方的选择。
三天后。
时樗的生日宴暨毕业庆祝晚会，本质上是个社交宴会，在永珅酒店顶楼举办，邀请了时家的商业伙伴，星球总军部、总科技部的熟人，朝梦公司的高层，另外还有时樗的朋友，以及熟识的大学同学，凭函入内。
叶虞书也在邀请列表中。他的父亲同样收到了邀请。
在确认邀请名单时，时樗连带了解了叶虞书的家庭环境。
他的父亲叶知真年纪比他母亲大十来岁，标准的AO配对。叶父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前任是一位性格强势的女性beta，和他有一个女儿，是个alpha。他母亲赵粒是叶父的第二个妻子，总是打扮得很温婉，但在社交圈里不受欢迎。她总是有意无意在别人面前抱怨丈夫偏心前任的alpha女儿，但不许别人骂他。
叶知真大概不喜欢这个omega儿子，但他喜欢温柔的女人。他一边享受赵粒的温柔，一边为alpha女儿铺路。至于omega儿子，在他看来，总是要嫁人的，不必花心思培养。
另外，听说他母亲最近在想尽办法和军部上层打好关系。
时樗看出来一些有趣的地方，不过他没兴趣去验证，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不爱管。
等时间差不多，时家人带着司机，依次走入会场。
永珅酒店顶楼会场高6米，分两层，二层有豪华套间和看台。走入会场，左右都有上二楼的楼梯。全场铺设月白色的绒毯，踩上去柔软舒适，绒毯平整，不必担心摔倒。
顶灯外形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边缘连接垂满大厅的金色丝线。细密的丝线掩盖透明天花板后的星空，天花板上便是顶楼的泳池，宾客抬头望去，暗光下，池中水恍若水银横流，或是缓缓游走的银蛇。
这是永珅酒店的独特设计之一。
直到主人进场，金色丝线上安置的小灯同时亮起，会场霎时变得亮堂如昼。
时父熟练地站上致辞台，为宴会开场发表简要讲话。
而时樗站在他身后，寻找好友们的身影。
人群中，乐伊悄悄朝他挥手。她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沉默不语。
时父讲话完毕，时樗上前，隐秘地将那位在人群中格外惹眼的男性打量一番。
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稍长的头发染成银白，穿着阿舍丽[ 注：是随便打下的名字，与现实无关。]的新款礼服，肩上的流苏隔着薄薄的黑色闪光缎衬衫，紧贴肌肤。复古花瓣领，灯笼袖，深灰色垂感长裤，像一位优雅的拉丁舞者。
陌生男人低着头，有些瑟缩，看起来不像张扬的人。
时樗记得，乐伊的父母很早离婚，乐伊被法律判给alpha父亲。眼前这位，或许是她父亲的续弦。
又是别人的家事……时樗移开视线，看向其他人。
春晖星取消国别之后，世界各地区的居民更改住址不需要移民，因此，这一代年轻人里多了许多混血。灯光下，黑发最多，金发、红发也有不少。
时樗今天穿着比较正式，为了显得更成熟，选了一套腰侧埋金线的黑色西装，胸口有玫瑰图案，领口藏着金领撑，袖扣是一对金色猫眼石，佩戴石英手表。墨绿色领带上带有故障艺术理念的错杂设计。
扶梦则戴一副粉晶流苏耳坠，头发松散盘起，穿着白色仿希顿长裙，与时父的白色礼服有相同的细节。
两位哥哥同样着黑西装，胸口的图案各不相同。
人群中，文皓面颊有些发红。不只是他，很多被父母带过来参加宴会的omega，也忍不住对耀眼灯光下的俊美alpha们心生好感，只是对象不一。总体来说，看向时樗的目光更多。
这群频繁流连奢侈品店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似乎都更喜欢开朗、有个性的人。相比时樗，两位成熟冷静的哥哥已经脱离了“有趣”范围。
简单讲场面话说完，时樗从台上走下来，前进方向显然是二楼。
在第二次致辞前，他或许会一直待在豪华套房里。
文皓见状，急忙去拉omega父亲的胳膊：“爸爸，你快点带我过去。”
“毛毛躁躁。”他父亲评价了一句，倒是没拒绝孩子的请求，起身迎着时樗走去。
时樗身边人并不多，大部分宾客只会对他说一声恭喜，然后和时榭套近乎。
毕竟时榭才是朝梦公司的总裁，时樗只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过机械制造的年轻人。从商业价值来看，时樗比不过时榭。
其实从联姻价值来看也是不比上的，不出意外，时榭就是公司继承人，文皓父亲暗想。但谁让儿子喜欢呢？
他在时樗面前站定，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时樗本着礼貌，加上要拿出宴会主人公的架势，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