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往生录#6.练宴&孟演（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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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央京，东观园，筠秘居。
俊颜冷静的归冥大人带着他的凤凰蛋伪侄女登门拜访在人间当值的魇帝大人。
孟衍在花园里接待了他们凤凰叔侄俩。
归冥也是个面冷心热的，本就心思细腻，对待小辈更是极为体贴。
自栖梧山过来的一路，他都把练宴保护得好好的，既将她安安稳稳地放置在自己的空间结界里，不受丝毫人间戾气和阴霾的侵染，又让她能够看见周遭的景色，随时能与他对话。
直到在筠秘居见到了孟衍本尊，方才小心周到地将练宴从空间结界里放了出来，连带着锦缎垫子一起，安全平稳地放到了他和孟衍身旁位置所对应的桌面上，使她能够近距离听见他们的对话，还可以闻见梦司府美酒点心的芳香。
将这一切都默然看在眼里的魇帝大人倏尔一笑，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安放在锦缎垫子上的凤凰蛋，询问归冥道：“这是练宴？”
“是。”沉稳靠谱的小叔叔言简意赅地答道，直接将练宴的情况向她的未来夫家透露得干干净净，“过度疲劳，力量透支，躯壳和元神不同程度受损，好在有凤瑞大人的法印护体，得以折返蛋卵时期休养康复。”
练宴：……QAQ
——小叔叔其实你可以不用交代得那么详尽的，搞得好像今天就要把我给卖……啊不，嫁出去似的，还特地提前交代清楚我是个“正在修复中的瑕疵品”么？！
“弟妹好。之前就和凤瑞大人通过信了，如今亲眼所见，果真你在栖梧山恢复得很不错。”真·温柔如水的魇帝大人笑意盈盈地向凤凰蛋打招呼道。
尽管现在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但练宴还是默默地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孟衍道：魇帝哥哥好。我现在是恢复得很好啦，回去后就可以恢复凰体了。今天劳烦小叔叔带我过来叨扰你，是想问问阿演的情况——魇帝哥哥，你能让我看看他么？
孟衍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既然是自家弟妹，在哥哥这里的待遇自然是毋庸置疑。
魇帝大人抬手轻轻一挥袖，自他那仙气飘飘的水蓝色广袖里悠然翩飞出一群波光粼粼的银灰色梦蝶，井然有序地向某处花园边界的白雾深处飞去。
片刻过后，银灰色梦蝶们去而复返，竟是给他们抬来了一面梦镜。
梦蝶和梦镜在他们的不远处恰到好处地停住，孟衍再度抬手，向那梦镜遥遥一点，只见梦镜中心蓦地泛起了阵阵波纹涟漪，像是被风拂过的平静湖面，直到波纹涟漪悉数先后散去，梦镜里徐徐呈现出孟演的模样。
周遭混沌不清，迷雾漫漫，想来是梦荒某处的光景。
迷雾中心的孟演紧闭着双眼，似乎正在沉睡。
与练宴记忆中的模样不同的是，眼前的孟演面色异常的苍白，毛发的颜色又格外的幽黑，因为闭关休养的缘故，此时的他并不是在人间行走时一贯的模样，而是长发自然散落，身着孟家特色的广袖古服——如果不是神色看上去无端阴冷的原因，简直是令人惊叹的美不可言。
……呜呜呜，我男朋友真帅。
练宴如是想道。
不过比起眼前这个病弱睡美人版的男朋友，她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总是令她捉摸不透的鲜活妖孽魇公子版的男朋友。
凤凰蛋早在梦镜中心出现孟演的身影之时，便不声不响地转了个身，眼巴巴地“正面”朝向了梦镜所在的方向。如果不是怕小叔叔当场生气，回去会和老凤凰他们告状，练宴怕是会直接从锦缎垫子上滚下去，一直滚到距离梦镜最近的桌边方才堪堪停下。
练宴看着梦镜中心脸色明显不好的男朋友，难免有些担心：魇帝哥哥，阿演他还好吗？
——为什么他看上去不大好呢？魇帝哥哥明明一直都对阿演很好的啊。而且老凤凰之前也和她说了，孟演和她一样，正处在休养康复中，而且目前的进展很不错。
“当然，他恢复得很好。”孟衍微笑着为练宴解释道，“阿演他的神魂正在休眠调整，你眼前所能够看见的，只是他的躯壳而已。等到他休养完毕，便会自行回到躯壳中苏醒的。”
“阿演他毕竟是梦魇之精，回梦荒调养，于他而言最为有利，所以我便将他带回了梦荒孟家。只是练宴你和阿演的属性相反，现在你们又都处于修复期，因此我不能带你过去亲见，只能通过梦镜呈现了。”
“他周身的迷雾即是梦魇精气的化形，你若是过去的话，会被它侵染影响，阿演周身的阵法也会被你身上的阳炎气息灼伤。”
不知为何，锦缎垫子上一语不发的凤凰蛋显得分外忧伤起来。
眼见着练宴的心又要沮丧到谷底，魇帝大人陡然间话锋一转，浅笑道：“所以你们都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康复。只要神魂和躯壳的力量都足够强劲，就能够做到不会对彼此产生不利的相互影响了。”
练宴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我和阿演难道不是属性相克，相容无解的么？
她最引以为傲的荒火……会伤到他啊。
“世事双生，阴阳合一。既是相克，自然也能够相生，只是需要找对方法而已。说到底，荒火克的是邪晦，而不是阴性，你们不过是分属阴阳，又怎么会‘相容无解’呢？”在未来弟妹面前格外好脾气的魇帝大人这般言笑晏晏地阐释说明道。
“从人类神经学的角度来说，做梦其实是一种人体自发用来调节情绪的生理机制，能够将白日里后知后觉地在夜晚所反映出的不快情绪逐渐转化为更好的情愫。换而言之，梦魇的概念实则是广泛的，它未必是真的噩梦，也可以是一个转好的过程。”
“阿演这一路走来，看似游戏人间，但始终都有他的坚持，亦从未触犯和违背上界之于他的种种准则。他之所以会遭逢先前的祸事，一是因为当初一心帮助你解决恶灵祸乱，过度透支力量吞噬恶灵，导致被恶灵反噬；二是因为他原本命数中便注定会有此劫数，许是上天用以考验他和你之间的情意。如今劫数已经被你们顺利度过，上天自然没有要他命的道理。”
“简而言之，阿演他没事，就是和练宴你一样，因为过度疲劳和透支力量而‘返老还童’，回归了自己降临世间的初始状态来休养生息了而已，只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即可恢复。”
练宴：哦哦哦，那就太好了。
她顿了顿，又觉得有些不对：那《一点灵光篆》中所记载的魇杀术……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孟衍不语，练宴以为他是不知《一点灵光篆》，连忙补充说明道：五月嘉会时尘司府曾送往栖梧山一本《一点灵光篆》，恰被我看见了，上面记载了一种魇杀术……
“我知道。”孟衍含笑打断她道，“方才不语不是因为不知，只是在想该如何尽可能简单明快地回答你而已。”
听孟衍这么说，练宴差点悬回去了的心不由得怔松了下来。
魇帝大人轻笑了声，出自善意且语气亲和地由衷慨叹道：“关心则乱，我懂的。”
看不出脸红的凤凰蛋练宴羞涩地沉默了。
“练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会错意了。”孟衍又轻轻抬指向梦镜旁的虚空处点了一点，那里随之凭空浮现了《一点灵光篆》中关于魇杀术的记载，“魇杀术中所言之‘魇’，其实指的是最基本的‘魇息’。魇族虽都出自魇息不假，但毕竟所属级别更高，还是和魇息有所不同的，更勿庸说，阿演贵为魇族目前独一无二的梦魇之精了。”
简单粗暴点来说，已知一把剪刀可以剪掉一朵绽放的玫瑰花，但这并不能同理类推说明，同样的一把剪刀可以杀死一个玫瑰花妖，更不可能推出“只要凭借这把剪刀就可以杀死一个玫瑰仙”的结论。
练宴：……
自小文化课程就落后艺术课程和体能课程一大截的某凰君自觉惭愧地埋下了头。
——呜，老凤凰说得对，她真的太丢鸟了。
栖梧山凤凰全族的大家还都这么疼爱她，实在是鸟界不值得。
“你之所以会有此顾忌，是因为这句吧——‘焚魇者，非魇即心。’”和栖梧山那些比她聪明的长辈们不同的是，眼前的魇帝哥哥体贴而又耐心，不仅没有善意地嘲笑或是批评她的关己则乱，还乐意平心静气地与她分析原因。
孟衍指尖轻点，空气中的另一句随之亮了起来，由炭黑色的小楷变为了朱砂色：“其实更为关键的是这一句——‘魇由心生，心为魇故。相生相克，相覆相成。’魇息也好，魇族也罢，生长和修行的关键，确实在心。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于世间大多生灵的修行之道而言，心皆是重中之重的关键。”
练宴……练宴听得连连点头，根本无法反驳。
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她始终都只是一颗安静地立在锦缎垫子上的凤凰蛋而已。
“退一步来说，就算属性相反的你们相爱结合真的会焚杀阿演本身，但是‘魇由心生’，他若是足够爱你，自然也可以自爱你的魇息中复生，难道不是吗？”
“换而言之，只要你们彼此珍重相爱的那颗心还在，阿演他就永远不会因为你为维护他而生的荒火焚伤和灭亡。”孟衍继续不紧不慢地向练宴解释说明道，“只是你们到底属性相反，要在一起的话，多少得给你们的属性力量足够的习惯和适应彼此的时间吧？”
“正好，眼下就是你们各自调整状态的最佳时机。”
说白了，练宴和孟演不是不能够相爱结合，只是相对比属性一致的情侣们需要更多习惯、适应和契合彼此的时间而已。除此之外，即是和非人类界不成文的修行惯例无异，实力越是强大的非人类，能够凭借自身所做到的事情就越多，力所能及的范围自然而然地就更广。
练宴忍不住追问道：那如果我像小叔叔一样，通过修炼转换属性，通过鬼艳大人的帮助最终修成冥凰的话，我日后和阿演在一起彼此习惯适应，会不会变得更容易一些？
“那就看你和阿演以后想不想生孩子了。”魇帝大人坦诚直白地如实答道。
对此答案猝不及防的练宴不禁听傻了：……啊？
“练宴你应该也知道的，非人类界跨种族结合的常理，属性越是相近的夫妻越容易生育后代——也就是说，冥凰和梦魇之精结合，相较于寻常属阳的凤凰和梦魇之精结合，能亲自生养儿女的概率更大一些。”
对于练宴的提问回答得相当严谨认真的魇帝大人沉默须臾，似是又仔细考量思索了一番其他情形进行求证，适才继而端庄得体地得出了结论，平和而又笃定地回答道：“除此之外，两者几乎无异，应该是没有其他不可调和的问题了。如果有，那就是我孤陋寡闻了。”
孟衍的最后一句话，无疑是为练宴挽尊的谦辞。
练宴就算是再鸟脑容量堪危，却也还是看得出来这一点的。
世间精彩纷呈，梦荒更是变幻莫测。但凡在四司府辖下任职到达一定级别和一定年限的，都知道魇帝大人儒雅端方，见多识广，完全可以说是“行走的非人类界常理百科”。
——而她练宴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小凰君，仅仅在今天，就“大言不惭”地以她那点鸟脑容量，质疑了两次魇帝大人的知识储备。
——还是以这种内容，这种情形，这种身份立场。
筠秘居中此时岁月静好。
孟衍依旧温柔浅笑，归冥依旧沉静自若，凤凰蛋依旧安然静立在她的锦缎垫子上。
至于凤凰蛋里看不清楚模样的练宴……
她早已经被自己给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往生录#6.练宴&孟演（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