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游戏》茗陌封雪

1、狩猎游戏

　　萨朵日记 511150年2月18日 天气状况不佳
　　今天是调回指挥部的第一天，狩猎者俱乐部要为我举办一场接风舞会。本来他们是要设计一场狩猎游戏，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不喜欢拿无罪者的性命开玩笑。虽然改成接风舞会了，但我还是不想参加。不过既然指挥部都说了，这是一个政治任务，那我就不能不去了。
　　早上巡查的时候，我看见俱乐部仓库里有一个纯金的巨大笼子，里面关了一个歌女。助手说，她曾是一个公主。不得不说，我有点可怜那只金丝笼里的小金丝雀了。

　　“上校，记得带上请柬。”助手敲了敲半开的书房门。
　　“知道了。”书房里走出一位空军上校，还是一位二十出头的俄罗斯女孩。
　　她径自从助手面前经过，走进更衣室。偌大的一间房因为放了三个大衣柜而显得有些局促，一套空军制服被挂在了显眼的地方。
　　上校把形制繁复华美的礼服裙摆从沙发上搬开，坐下来，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空高脚杯和一把雕花袖珍匕首。上校从高脚杯底下抽出一份酒红色的烫金请柬，打开——
　　致联合空军上校萨朵·扎哈罗娃小姐。
　　萨朵把请柬扔回桌面，站起身去拿那套空军制服。
　　那是统治者检阅部队时供军人穿着的华服，是一辈子一次的荣耀之礼的赠品。白色底布上东方绣娘费尽心思用金线创作的红杰克大轰炸的抽象刺绣，四颗鸽子血红宝石打磨制成的纽扣，还有金色肩章上镶嵌的方钻都是天空杀手红杰克的战利品，注视久了都能感觉到蓝天战场上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上校，时间到了。”助手在门外说道。
　　萨朵对着梳妆镜把白金勋章别好，带上请柬和那把袖珍匕首打开了门：“走。”
　　千万年来的资源消耗让地球满目疮痍，所有的地上城市都是被一个个电子智能保护罩保护着，从萨朵的军务所到狩猎者俱乐部，需要穿过一个无人区。
　　除了红杰克，没有人敢飞越无人区。
　　“今日地面无人区情况极差，上校，我们走地下车道。”助手把状如子弹的超音车在发射道内停稳，对萨朵说。
　　萨朵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知道了，出发吧。”
　　“上校要找地方换礼服吗？”到达狩猎者俱乐部的地下入口时，助手问。
　　“拿去更衣室，等舞会开始我再换，一会不是要先敬酒吗他们？”萨朵打开车门，把请柬递给警卫员核实后，走进大厅。
　　不出所料，当萨朵走进舞会大厅时，繁复的蕾丝花边和礼服刺绣充斥着整个空间，她的军装跟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从坟墓里跳出来参加舞会的僵尸新娘和夜班结束误入坟地的守夜人相遇。尽管如此，在萨朵从服务生的餐盘中端起一杯香槟开始，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俱乐部会员来给她敬酒。
　　借口不胜酒力推掉七八杯酒后，终于没有人来打扰萨朵了。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会场上的人们，突然听见一个歌声伴着莫扎特《魔笛》的乐声，唱的是夜后的咏叹调。歌声的源头是一只巨大的金丝笼。
　　萨朵走过去，果然在笼中看见了巡查时遇见的那个歌女。
　　歌女还在演唱着高难度的花腔，围在笼边的人们也发觉了萨朵的到来。
　　“她是谁？”萨朵问。
　　“她是雾月公主的后裔，上校。”俱乐部会长走近萨朵，浅浅的微笑——她是一个东方女子，一个比会员们还要心狠手辣的狩猎者。
　　雾月，是红杰克唯一效忠的王室，她确实该被称作公主，而不是会员口中的歌女。
　　“听说萨朵小姐喜欢女人，如果萨朵小姐愿意，会长您大可以把这个歌女送进萨朵小姐的房间。”一个中年男性会员说道。
　　大厅在那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说道身上，连歌女也不再歌唱。
　　萨朵低头理了理袖口，抬头时那对灰绿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墨绿色：“你应该叫我，扎哈罗娃上校。”
　　中年男会员愣了一下，想着不管怎么说，他一个男爵，应该没有必要对一个军官那么恭敬，便笑了：“既然都是俱乐部的人了，就不用那么生疏了吧？”他干笑两声，便不再吭声了，因为，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上校，不如我带你去更衣室吧，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会长出来打圆场道。
　　萨朵哼笑一声，从中年男会员身边走过：“好。”
　　就在会长和萨朵走出大厅合上大门的那一刻，中年男会员的酒杯突然掉到了地上，红酒汁和玻璃渣飞溅，跟他突然炸开的大脑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就像一件失败的暴力美学展品。
　　在大厅里等候萨朵的助手瞪大了眼睛，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只有他知道，每一个狩猎俱乐部会员都被安装了大脑引爆器，而引爆授权，只有萨朵才有。
　　更衣室。
　　会长用屏风把更衣室隔成里外两间，坐到沙发上：“上校，我会在外间等你。”
　　“麻烦了，会长。”萨朵把黑色晚礼服穿上，顿了一下，“您能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会长走进里间。
　　“帮我把绑带系上好吗？”萨朵背过身去，礼服后的绑带没有系，大片肌肤裸露在外面。
　　会长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帮她把绑带系好。那件晚礼服的绑带其实很短，穿插打结后只能覆盖半个后背，但是却很巧妙的把萨朵背上一道二十厘米长的伤疤遮住。
　　萨朵转过身面对着会长，坐上梳妆台：“谢谢。不过，你不是会长吧？”
　　“上校在说什么？”会长问。
　　“你的偷梁换柱很厉害啊，小歌女。”萨朵笑了。
　　会长，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时宁。时宁双手撑上梳妆台，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害怕：“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雾月国王最忌讳一胞双子，而最受宠的波热王妃却生下了两个女孩。她们被波热王妃秘密养到了十二岁，参加一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生死逃脱，然而两个王女竟互相扶持着一起逃出来。波热王妃偏爱时宁，便把另一个王女时安流放无人区。可等到时宁加冕那一日，时安带着大批雇佣兵闯入皇宫，把雾月王族所有人囚禁，作为狩猎者的第一批玩物。时安和时宁长得一模一样，就算被掉包了也没人会发现吧？况且被囚禁的时宁，是这一脉唯一拥有雾月歌女能力的王女。”萨朵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把人变成使用期为四年的任人摆布的傀儡，不是歌女最擅长的吗？”
　　时宁笑的更开心了：“既然一模一样，就没理由分辨出来。”
　　萨朵坐直来，一只手捏住时宁的下巴，一只手点了点时宁的礼服：“你不该说出“雾月公主”这四个字哦，如果是被流放的时安，她只会说是歌女。”
　　“还有，你身上穿的，不是你加冕那天的礼服吗？”萨朵贴在时宁耳边轻轻说道。
　　时宁的笑容淡了淡：“你戳穿我的意义是什么？”
　　“我来带你走，时宁。”萨朵推开时宁，站了起来，“我带你走。”
　　时宁觉得好笑：“为什么？”
　　“你对时安使用你的能力是在多久以前你还记得吗？如果没错的话，明天她就能醒来吧？”萨朵平静地跟时宁对视。
　　良久，时宁勾了勾嘴角：“好，走吧。”
　　萨朵有些惊讶：“现在？”
　　“对啊，他们现在正在为你制造的惨剧手忙脚乱，不是最好的时机吗？”时宁笑容灿烂，好像嘴里博迪男爵的死只是一个笑话。
　　萨朵握住了时宁的手：“好。”
　　“我们上一楼，走侧门出去，那里没人，监控也被我弄坏了。”萨朵拉着时宁走上楼梯，时宁却在门厅站住不动了，“怎么了？”
　　时宁抬手按下墙上的报警器，警笛长鸣。在萨朵错愕的目光里，时宁歪了歪头：“我想知道你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警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萨朵重新握紧时宁的手：“想知道？那就抓紧我。”话音才落，萨朵就拉着时宁冲出了俱乐部大门。
　　“左边有人！”时宁突然开口。
　　萨朵瞄了一眼，把出发前就带上的匕首掷了出去，结果了门口的警卫员。
　　眼看着离保护罩边缘越来越近，时宁终于忍不住问：“我们怎么走？”
　　萨朵并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她上了一架看似废弃的飞机，直到上了飞机，时宁才发现，这是一架经过电子伪装的战斗机。
　　俱乐部的警卫像是提前知道她们会开战斗机离开一样，也出动了直升机。萨朵卡着时宁系好安全带的瞬间把飞机拉升上空，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身后的追兵。
　　“那里是无人区。”时宁看着前方说道。
　　“所以呢？”萨朵没有改变航道。
　　时宁皱起眉：“没有人能飞越无人区的天空。”
　　“在雾月王族被囚禁的那几年，有人带领联合空军的前身部队红心空战军轰炸了大半个北半球。”萨朵轻轻说。
　　“我知道，那个人是我们最忠心耿耿的拥护者，”时宁说，“那个传奇先生，红杰克。”
　　萨朵笑了：“是谁告诉你红杰克一定是男人的？”在时宁惊讶的注视下，萨朵空出一只手，把时宁的手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下：“请您相信红杰克的能力，公主。”
　　穿越保护罩的那一刻，萨朵再次开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您，我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