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奇志》浩水云天

9、（三）画中人

　　随着一件件藏品被呈现在眼前，韩曳的兴趣却越降越低。本以为“真正的宝物在民间”的说法非常可信，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件东西能够成功吸引他的注意力，倒是其他的学者和商人们在一起评头论足，饶有兴味地发表着各自的见解。

　　这其中还偶然有因意见不合而引发的小小争论，却仍然不曾影响大家的好心情。在这样热烈而愉快的氛围中，韩曳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想让自己振奋一下精神，却不想正对上了文瀚的目光。

　　“真不知道我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抢了你的老婆，以至于你有这么大的仇恨……”在心里这样默念，韩曳的脸上却报以文瀚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

　　韩曳的笑容对文翰来说却好像是什么大杀伤力武器一样，他将头迅速扭到一边，再也不看韩曳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韩曳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别处，而就在这视线转移的瞬间，他的目光却被一件东西牢牢吸引，再也无法移开。

　　坐在韩曳旁边的林贵平似乎发现了韩曳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在一群学者模样的人手中，有一幅绢画正在被七嘴八舌地品评。跟着韩曳凑过去细看，林贵平发现那原来是一张人物画。

　　画上有一位绝色丽人，丽人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孩童。林贵平觉得有些奇怪，看画中人的模样，应该不是送子娘娘之类的人物。但如果是美人图，无论多么国色天香的佳人若是已为人母，那吸引力在大多数人看来也都未免要打些折扣。

　　所以按理说只要不是有特殊的意义，一般的美人图都不会把孩童的形象特意绘上去。也不知道这画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非要多画上这么个小孩，正因为这个多出来的孩子，且先不论这画是否为古物，单就艺术效果而言，似乎就不是什么佳作，更不太可能是出于名家之手。

　　林贵平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一副画能够吸引韩曳的目光，但既然能够吸引韩曳，想必也应该是件好东西。虽说对自己看文物的眼力相当自信，但林贵平对韩曳却可以说是几乎已经达到了迷信的程度。

　　正在林贵平打算问问韩曳这画究竟有什么名堂的时候，画却被传到了几个书画专家的手中。只见几位专家都连连摇头，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正当韩曳准备要过这画细看的时候，画却被转到了文瀚手中。
　　打定了主意，韩曳走近了文翰。“不知文先生可是有什么高见？”
　　文瀚闻声抬头，正对上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文瀚只觉得这笑容让他觉得对方实在是非常欠扁。
　　“这幅画，最多十万。”文瀚微微牵动了下嘴角，透出几分轻蔑，只是不知道他轻蔑的究竟是韩曳还是手中的画。
　　“哦？”韩曳饶有兴味地看着文瀚，等着文翰继续开口。
　　“首先，就画的艺术性和文化价值来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应该是对自己的结论非常自信，文瀚直视韩曳，眼珠错也不错。
　　韩曳看着文瀚，微笑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文瀚却略带傲慢地移开了目光。
　　“那么它又怎么值十万呢？”韩曳的桃花眼笑得更弯了。
　　“因为它的确是一件古董，而且单就这美人而言，画者确实功力不凡，说不定是某位名家尚未成名时的作品也未可知。只不过从各方面来看，这孩子应该是后添上去的。不知道是哪位收藏者画蛇添足，毁了这画的价值。”说到这里，文翰惋惜地连连摇头。
　　“看风格服饰，此画当是唐宋之前所做，那个时期的作品能够能流传到今天也算难得，所以我说它最多只值十万。”
　　“哦？文先生是这么看的吗？”韩曳的桃花眼望着远方不知某处，似乎已经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又像是在凝望着隐藏在身边的另一个未知世界。
　　“不知道韩老板有什么高见？”文瀚挑衅般将刚才韩曳的问话还了回去。
　　“文先生眼力不错，这孩童的确是唐代所作，我对你的眼力倒也着实佩服。但是，对于你对这幅画的价值所下的结论，我却实在是不能苟同。”韩曳的桃花眼瞥了文翰一眼，转身打算去找画的主人。
　　“哦？”文瀚拉住了韩曳的手，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看着韩曳。“话还没说完，韩老板怎么就想走？”
　　“如果我说它是一件无价之宝呢？”对文翰的反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韩曳勾起了嘴角。
　　“那是你的看法，只不过刚刚我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不过我倒是的确很想知道，韩老板你根据什么能够确定那小孩是唐代所绘？”文翰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怀疑，但韩曳的表情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在夸口，更不像是在开玩笑。
　　“经验吧。”韩曳笑笑，知道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转过身不再理会文瀚。
　　“身为古玩的行家，我们讲的应该是凭据，而不是单纯的经验，不是吗？”文翰在韩曳的背后大喊。
　　“但是无凭无据的经验却往往能够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不是吗？”韩曳回头对文翰报以微笑。
　　“可是，经验也不该是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和猜测，我想听听你的理由。”韩曳的态度让文翰有些火大，因此而更加执拗地想要韩曳说出理由。
　　“改天吧，也许……我会告诉你的。”已经看到了画的主人，韩曳将画卷小心地卷起、收好。
　　画的主人此刻正沉浸在巨大的失望中——自己祖传的东西竟然被许多颇具权威的专家一致鉴定为庸品，实在是一件令人颇受打击的事。
　　本来还他还指望鉴定结束后就拿去卖个好价钱来缓解自己近期经济上的巨大压力，现在看来明明就在眼前的一条大路竟然被意外堵死了。
　　就在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继续下去的时候，一个有如天籁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我愿意出三千万买下这幅画，不知道您愿意吗？”
　　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看见一个笑容灿烂得有如春日里的阳光。明媚、耀眼，那正是韩曳的笑脸。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颤抖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当然。只是不知道你愿意还是……”突然意识到画的主人也许根本不打算卖掉它，而不过是来凑热闹的，韩曳突然觉得有些忐忑。
　　“愿意，当然愿意……”画的主人忍不住抓住了韩曳的手。
　　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自己所有的担忧都不过是在杞人忧天，终于放下心来的韩曳长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