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十）神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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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就是你的手艺？”将话题从红箫上转移开来，韩曳看着热腾腾的方便面，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这根本就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东西吧……”
“谁说的，同样是这种东西，照样有煮的好和煮得不好的。”不理会韩曳，文瀚拿起筷子，干脆自顾自吃了起来。“面我是做出来了，你不吃可就不能怪我了。”
“既然文先生你这么费心，我不吃的话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拉出椅子坐在了文翰对面，韩曳挑起了一根面条在灯下细细审视，倒像是在鉴定一件珍宝。
“就是，只要足够饿，吃什么都可以是人间美味。”被韩曳的动作吸引，文翰抬起了头。
“还不错。”韩曳伸出舌头，将那根已经玩赏了许久的面条卷进了嘴里。“更何况，我也不喜欢浪费。”
“不会浪费的，如果你实在不想吃，大不了我吃双份。”文瀚的笑脸在蒸腾的热气中看起来让人温暖而心安，让韩曳莫名心头一热。
“如果你不想让我吃，直说就好。”韩曳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看起来说不清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在开玩笑。
“我要是真的不想给你吃，就根本不会做出来。谁像你那么虚伪……”对韩曳的说法不满一般，文翰撇了撇嘴。
“我？虚伪？”韩曳同样不满地睁大了那双桃花眼。
“对，虚伪，从头到脚都虚伪……一天到晚脸上还挂着虚伪的假笑。”文翰一本正经地边说边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说虚伪能够为人带来愉悦，我们又为什么不能虚伪一些？有些人不正是宁愿选择活在虚伪中，也不愿面对残酷的真实吗？当然你可以说他们是弱者，但这却是他们生存下去的手段，更何况这世上本就缺少强者。你只知道考古，研究……可你有没有一次曾经想过，有些东西根本就不想要被人发现，不想要那样赤裸裸地暴露于光线和人们的视线中……”仿佛被文翰的话刺激到了，韩曳突然间变得言辞慷慨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它……就是因为这个而愤懑不平吗？”误解了韩曳话中的意思，文翰张口结舌地盯着韩曳看。
“不是，它的情况倒是比较特殊……不是弩本身，而是……”韩曳的话说了一半，却又突然停住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韩曳的遮掩让文翰感到了强烈的不满，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你为什么不先吃饭？等到了午夜，一切就自然都会明白了。”不再理文瀚，韩曳埋头吃起自己碗中的面来。
“好吧……不过你最好不要骗我。”半信半疑地又看了韩曳一会儿，文翰终于还是拿起筷子，重新吃起了自己碗里的面。
“骗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韩曳笑眯眯地看向文瀚，文瀚却只觉得生出了一种想要动手打人的冲动，不过他终于还是将这冲动全部化为了吃面的力量……
午夜时分，缺乏夜生活的小城市里的人们大多数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少数晚睡的人家中还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文瀚按照韩曳的指示熄灭了屋子里所有的灯，韩曳就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吹起了那管红萧。
箫声在宁静的黑夜中听起来好像伤心者的低声呜咽，让失眠者更加难以入眠。无心欣赏音律，文翰只觉得自己被韩曳的箫声害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在他打算开口对韩曳抱怨的时候，却惊讶地看见了那个总是出现在他梦中的女人。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那个“人”——如果她真的是人的话，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文翰一样从他的身边走过，又慢慢站定在了韩曳的面前。文瀚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极其俗套地在自己大腿上偷拧了一把，才终于确定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并非梦境。
韩曳似乎对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还是微微低着头，专注地在吹着那管红箫，好像一个真正的音乐家正陶醉于自己所创造出的意境之中。
“你为什么要吹这首越国的曲子？”那女子幽幽地开口。“还是……你是故意想要我难过……”轻轻将那红萧从韩曳唇边移开，女子索性坐在了韩曳的怀中。
“媚珠，我敬你好歹昔日也是位公主才以礼相待，不然我若想要见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韩曳虽然看起来有些生气，但却并未推开媚珠。
“呵呵，你敬我？那我岂不是要谢谢你？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能这么看得起我……”媚珠推开韩曳站了起来，就在她怒气冲冲地与韩曳对视的瞬间，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文瀚却清楚地看见她笑了。那笑容却说不清是惊是喜，只是明明是笑容，却偏偏显得诡秘而恐怖。
“咦？借尸还魂么？我说……怎么你竟然知道我是公主媚珠？看来，我也还该叫你一声公子才是。可是，为什么我竟然看不出你是哪位公子……”媚珠盯着韩曳，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在你出生之前，我早就已经死了。”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长长的落地窗帘，也掀起了韩曳的长发，头发在风中狂舞，让一旁看着的文瀚不由打了个哆嗦。“去吧，媚珠，去你该去的地方。何必在此流连痛苦？”
“去……去哪里？像我这样因为儿女私情而害百姓流离失所，害父亲丢失王位的人……又有何处能够让我容身？”媚珠转过身，微微晃动的肩头表明了她情绪的起伏。
“那本不是你的错……”韩曳叹息出声，在静谧的夜里听起来是如此的清晰。
“怎么能不是我的错？让他调换神弩在前，用鹅毛为他标明行踪在后……我正是瓯雒的罪人。就连金龟都要我父亲斩杀我于海滨……我好悔……好恨……可是，恨又有什么用？”媚珠咬紧了嘴唇，慢慢攥紧了拳头。
“她明明在哭……可是，为什么却看不见她的眼泪？”文瀚发现了这其中的异常，却又不敢开口去问韩曳。
“既然你也知道怨恨无用，那为什么不能放下这悔恨？”韩曳轻轻靠近了媚珠，似乎想要安慰她，但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旁。“去你该去的地方……”韩曳将手轻轻放在了媚珠的头上。“相信着爱情，却被自己的丈夫利用，国破家亡后又被自己的父亲依金龟所言杀于海滨，这样的你，谁又忍心去责怪你呢？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用了错误的方式……”
“可是，那不也还是错了吗？瓯雒的百姓会恨我……”媚珠拧紧了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也许吧，但他们总会忘记的，又或者他们已经忘了……没过多久，他们就会开始歌颂新的国王的政治清明，爱民如子。而你却被这恨意困在这张弩上，变成了非鬼非神，亦非精怪的存在，这样你也认为值得吗？”韩曳仍然锲而不舍地想要说服媚珠。
“已经晚了……”媚珠转身看向韩曳，笑容看起来不再诡异，而是带上了一种难言的哀婉。“这恨意如今已经成了我存在的理由。我全部的愿望就只有希望他过得不好，不管他是转世千回万回，也不管他是人还是畜牲……”谈话之间，媚珠突然又恢复了咬牙切齿的凶相。
“那你难道不知道他正是因为思念你才会投井而死？就算他有错，也已经用他的行动表示了悔意，你又何必执拗？”好似早已料到媚珠会如此一般，韩曳语气平静地淡淡开口。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媚珠的表情恍然若梦，语气似乎是在询问韩曳，又像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会骗你。你随着这弩一起被埋入废墟之中，从此与世隔绝，当然也无法知道以后发生的很多事。纵然他是有些对不起你，如果你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想，也许多少也可以释怀。”像是感到惋惜般，韩曳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鼻息。
“可是……我还是不能明白他的想法……”媚珠却依然固执地摇头。
“你当然不能明白，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个体，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心心相通。他若是你，你若是他，这世界岂不是就没有了这许多波澜，也少了很多趣味吗？”面对这样的媚珠，韩曳突然笑了。不知为何，在他看来眼前这固执的媚珠远比刚才那投怀送抱的女子要可爱的多。
“想不到……”媚珠轻轻抓住了韩曳的手。“你倒是个温柔的人……如果我当初也可以爱上一个像你这样温柔的人，如果他也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
“媚珠，你又错了。你还没明白，如果他是像我一样的人，也许你当初就根本不会爱上他。”面对媚珠如此的挑逗，韩曳却没有像刚才一样生气，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媚珠其实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他开着玩笑。
“唉，是呢。我……果然是个蠢女人……所以才会一直都在做着蠢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媚珠带着几分无奈看向了韩曳。
“那么，现在你终于想好了吗？你的去向？”
“恩，想好了。既然我已经无法再入轮回，就让我成为公子你的一部分，如果跟着公子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的话，应该一定可以感受到快乐吧……”眼看着媚珠就在自己的眼前穿透了韩曳的身体后消失不见，文瀚的眼珠差点没掉下来。
“韩曳？”文瀚小心翼翼地轻轻推了推韩曳的肩头。
“嗯？”韩曳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看着文瀚，目光清澈，意识清楚。
“你……没事吧？”虽然对韩曳的确是有些成见，但文翰也并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出什么事。
“你不是都看见了？我好端端的，还有就是，你的宝贝文物我可一个指头也没动过。”韩曳狐狸般地眯起了眼，非但不领情，反倒讽刺起了文翰。
“……你……”被韩曳气得说不出话来，文翰瞪大了眼睛。
“我？说真的，我可是真的要走了。谢谢文先生你的热情款待。对了，还有你的面。”韩曳将那管红萧小心地放入怀中，又抬头看了文翰一眼。
“韩曳，你究竟是什么人？”眼看韩曳要走，文瀚情急之下拉住了韩曳的胳膊。
“哦？为什么突然这样说？”韩曳垂下眼皮，用余光扫了文瀚一眼。
“我听见了……”
“听见了什么？”
“借尸还魂……”
“呵呵，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我是不信，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么，你就当这一切都是幻觉好了。”韩曳轻轻拉开了文瀚的手。“我出于好意帮你解决了麻烦，也希望文先生你不要给我添麻烦才好。”韩曳抓住文瀚愣神的一瞬间，猫一样悄悄溜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十）神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