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七）千年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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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你看花的。”严镠点上了一支烟，升腾的烟雾掩住了他的表情。
“那是为了什么？”韩曳的桃花眼眨了眨。
“我想要你看一棵木头。”严镠将韩曳带到了一棵槐树前。
“这不是木头，是树……”韩曳皱起了秀长的眉，开口反驳。
“有什么区别吗？”严镠嗤笑出声，对韩曳的话表示出了不以为然。
“树是有生命的……”韩曳还是异常执着于严镠刚刚的措词。
“好吧，树就是树好了。那么，你看出什么了？”严镠将烟蒂丢在地上，又用脚狠狠踩灭。
“这是一棵千年的古槐呢……”轻轻抚摸多瘤的树皮，韩曳的桃花眼中满是温柔。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韩曳的表情并没有打动严镠，而是让他皱了皱眉。
“那么，你想知道的又是什么？”韩曳突然转过来看着严镠，眼神直勾勾地如同被鬼上了身一般，让严镠不由后退了几步。
“我更想知道你看出了多少。”几乎瞬间就恢复了镇定，严镠暗色的眼睛看向了韩曳。
“妙呢……”避开了严镠，韩曳的目光投向了那片火红的彼岸花海。“偏偏你父亲要在这里种上这么一片曼珠沙华，这究竟是天意如此，还是造化弄人呢？”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树下玩耍……这块地其实也是因为这棵树的缘故才一直没有开发。每次施工的时候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怪事，这树身上现在还有被锯过的痕迹。听说当时流出了好多血一样的东西，把施工的人都吓跑了。
后来人们传说经过化验，那流出来的的确是血……不，应该说是和血液成分非常接近的东西，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打这块地的主意。后来，这里被我父亲低价买下，又种上了花……
虽然他们把这棵树传说得神乎其神，不能接近，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看见它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一种特殊的安心的感觉。然后，就会莫名其妙的觉得悲伤……
虽然我长大后搬离了这里，但是我偶尔也会来看看它，还有它……”刚刚还在自顾自说着的严镠突然停下来不说了，韩曳随着严镠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刚才竟然没有看见的是，在那一片花海之中，竟然有一座孤坟。“你知道那里是谁吗？”严镠勾起嘴角，看向了韩曳。
“作古之人。”韩曳巧妙地回答了严镠。
“没错，不只是作古之人，还是我的姨妈，周礼的母亲，老头子一生最爱的女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严镠漆黑的眸子似乎燃起了亮光。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般，他又摸出了一支烟。暗色的眸子，在烟火的明灭中，渐渐被烟雾遮挡。
“我们还是先说说它吧。”韩曳爱惜地将自己的脸贴在粗壮的树干上，神情倒好像是依偎在情人怀中的少女。“这彼岸花的香气，不断让它想起前世的的回忆……回忆让它痛苦万分，却偏偏不能言语……而这痛苦，却是因你而起……”韩曳的桃花眼慢慢转向了严镠。
“我？”严镠一惊，手中刚刚抽出的烟也掉落在了地上。“我可是什么都没做过……”
“你什么都没做过？”韩曳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严镠，严镠感觉到寒意从脚底传上来，一直凉到了心里。“你小时候难道没有做过类似折树枝、剥树皮，或者是在树干上刻字的事？”
“不用类似，你说的这些我都做过。”严镠大方地承认。“但是，这些事很多小孩子都做过，也有很多树被这样摧残过，你该不会说它是因为这个而想要报复我吧？”
“不错，仅仅是这样的行为，并不能造成如此的痛苦。但是，做出这行为的人却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每一刀都划在了它的心上，而它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承受这一切的呢？”韩曳紧紧抱住树干，好像孩子不舍自己的母亲。
“韩曳……你可真会开玩笑。”严镠突然笑了，笑出声来。“你刚才不是说什么前世的记忆让它痛苦来着？还是说，你在把我当傻子戏耍吗？”
“不错……你当然不知道，它的前世，正是你的恋人。”松开了树干，慢慢走近严镠，韩曳的眼神好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入了严镠的心。感觉到心脏似乎抽紧了一下，窒息的感觉让严镠深深吸了两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你是说我的前世？”
“不，不是你的前世，是它的前世和你的不知道千次万次之前……”
“开什么玩笑？”韩曳过于荒谬的解释让本就是无神论的严镠觉得实在是过于可笑。
“是不是玩笑，你马上就会知道。”韩曳的手中不是何时多了一串槐花，从中摘下一小朵递给严镠，韩曳慢慢开口：“吃了它，然后我保证，你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全部……”
严镠没有马上接过去，只是那样上下打量着韩曳。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终于好像下定决心般，接过那朵小小的花，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死去的记忆，重又在严镠的脑海中再生了……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脸，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然而那美丽的容颜却正因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着，看起来有些狰狞。
“你们不是相爱吗？好啊，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真爱能经得起多久的考验？”那张扭曲着的脸上布满了怒气，严镠只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又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只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脸。然后，他看见了那双幽怨的眼睛……心仿佛被一双冰冷的手揪紧、揉碎，严镠只觉得已经无法呼吸，他跪下来，张大口去呼吸，像是一条刚刚离水的鱼。
“真是巧得很呢，天帝让我来处罚你们，呵呵。可是，我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罚你呢？”那张俊美的脸的主人，轻轻抚摸着女子的脸，女子的表情凄婉哀怨，若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委，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对相爱至深的情人正在忍痛惜别。
“你不想知道我对你的处罚吗？”那张美丽的脸上的阴森笑容，配上凌乱的银色长发，正如来自地狱的罗刹一般。严镠只觉得身上发凉，似乎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么听好了，我就罚你做一颗槐树。因为我爱你，所以也就自然要格外优待你，不会抹去你今世的记忆。这是你最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忍心夺走呢？更何况用抹掉记忆的方法来战胜情敌可不是我欣赏的手段。而既然你说你爱他，我就让你保存着所有的爱，看你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那玉面的罗刹俯下身在女子耳边低语，像极了正在甜言蜜语的情人，然而从那张形状优美的唇中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诅咒。
“只不过，我虽然大度，却也不能像对你这么好地对待他。我要他在人间转世轮回，一世又一世承受痛苦。他会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转世中忘掉所有关于你的记忆。我还要他每一世都在你身边出生、长大。
你经常可以看着他，看着你挚爱的人，却不能行动，不能说话，甚至连移动身体吸引他的目光都做不到……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你有多爱他，这爱就会变成多么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割在你的心上，让你的心伤痕累累，滴血不止……
你不是说，你对他是真爱吗？很好，那我们就来看看这所谓的真爱能持续多久？为了让这了不起的真爱长存，我还要给你下个咒。心不死，身不死，只怕到时候，你会痛恨自己的长命，痛恨这曾给你带来无比甜蜜的爱情，可惜，你却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够……
哈哈哈哈……你看我对你们有多好？这天下又能有几人可以像我这样，如此成全自己的情敌和自己所爱之人的真挚爱情呢？”
那尖锐刺耳的笑声如同来自地府恶鬼的欢庆，严镠似乎可以听见自己心炸裂成碎片的声音。小时候在这树下荡秋千、玩耍、纳凉的情形好像在放幻灯片一样一一浮现在眼前。
韩曳说得不错，当自己用小刀在树身上刻字的时候，正是在她的心上刻下伤痕的时候。身上的伤痕可以愈合，可心灵的伤痕会不会结痂？而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承受这一切的呢？
严镠像韩曳一样深情地抱住了槐树粗壮的树干，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亮，使他本就漆黑如夜的眸子看起来好像升起了漫天星光。
他就那样吻了下去，表情虔诚神圣，如同在他怀中的是这世间最值得珍惜的宝物。他似乎还可以感受到树身传来的极其轻微的颤动……
韩曳有些惊讶，他想不到在严镠的脸上竟然也会出现这样温柔而痛苦的表情。过去的回忆和此刻的场景在韩曳的眼前交叠，他似乎看见了在槐花盛开的树下，一对男女正在相拥、亲吻，那槐树轻轻颤动，洒下的槐花似泪……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七）千年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