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短篇BE）》小落苏苏

2、第2章

　　我身上依然盖着萧隐的大氅，与他并肩走在天宁长街上。
　　快过年了，街上洋溢着各色的喜悦。

　　虽说我戴上了面具，在路上行走倒也不至于吓着人。

　　可，哪个姑娘家出门在外，戴个面具的？掩耳盗铃了。

　　我有些疲惫，萧隐看得出我脚程有些慢了下去，柔声问道：“饿不饿？”

　　我点了点头。

　　萧隐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他大步流星，走到一家包子铺前。

　　这半年来，除了明月茶坊的东家与萧隐相识，我才勉为其难来里头时常坐坐，更多时候，我并不会出门，更不会主动上街。

　　我这模样……虽然算不上吓人，也着实奇怪。

　　“宝儿乖，不哭不哭……”

　　我站在一旁有些无聊，寻着声望向一个稍显丰腴的妇人，正抱着自己怀里嗷嗷大哭的襁褓婴孩，一旁男子像是她的丈夫，手里提着一大包的药材，似乎从药铺出来的样子。

　　我远远瞧着，那小娃娃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哭得有些岔气，还是说烧得不成样子，确实是让人心疼。

　　瞧着这对父母怜爱孩子的模样，我倒是有些感慨了。
　　这辈子我都不曾有过这般的对待。

　　恍惚间，我脑海里居然又想到了皇后的孩子。

　　当时，我还是皇后宫里安插进去的女官，那一日皇后早产加难产，疼了整整两日，孩子都不曾落地。

　　我早已按义父交代我的那般，等到皇子出世，无论男女，都要让他没了气息。

　　可很不巧，我正想动手，孩子却已虚弱地哭不出声。

　　皇后很快便因血崩离世，而她唯一的儿子，也因体弱，早早夭折了。

　　我虽然不曾杀害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也是在我的怀中没了气息的。

　　是我救不下他。

　　可我也不会留下期待，让他活下。

　　皇子皇后相继过世后，永文帝谢翊便性情大变，整日独自饮酒，放任朝政。

　　我大概是心善，总觉得这一切和我自己入宫有关，大概是我在皇后宫中不曾把她照料好所致，所以大概这两条人命，我还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

　　可惜了。

　　当然，这些话我也只会在心里默默想，我自然不会忘记义父交代的事情。

　　如今我的任务完成，义父告诉我，我是皇后宫里的人，如今刚刚国丧，他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带我出来，说我再好好在宫里待上三个月，他一定会接我出宫。

　　如今想来，宫里那几年，我除了折腾自己，内耗自己，如今竟没有半点怀念。

　　还是如今的宫外自在，适合我这根野草。

　　葭，本来就只是一颗不起眼的草罢了。

　　也不知是当时皇子在我手中没了气息让我有些始料不及，往后的近一个月，我都在做梦。

　　做着一个重复的梦，梦里，小皇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大概是被这怪梦折磨了太久罢，我开始有些相信一些怪力乱神之说。

　　往后的日子，我经常以为皇后娘娘祈福的名义，带上身边几位宫女，一同去安华殿里拜佛祈福。

　　直到某一日夜里，我正从安华殿独自走出没多久，就听见御花园的一处灌木丛中，似有异声。

　　我上前一瞧，原来是一群孩子在打架。

　　我很快便上前阻止了一切，带头的孩子我还算眼熟，一下子便瞧出他是哪个宫的小太监。

　　“葭姑姑好。”

　　小景子曾经被我这个“路见不平的江湖儿女”好好教训过一番，看见我喝令，立刻便收起了他的爪子。

　　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宫里居然也整这欺凌弱小的行为，我大概是内心的多管闲事又起来了，“这个月我已经看见你惹事第三次了……”

　　“姑姑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小景子和他几个同龄的小孩儿，在我面前像敲木鱼一般，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我到底不会真的去过分苛责小孩子，狠话说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去洗洗睡了。

　　我看着那个孩子被打得没力气起身，整个人裹在落叶与泥土中，狼狈不堪。

　　御花园入夜后本就漆黑，今夜云层又厚，不曾有一丝月光。

　　我虽然瞧不清楚，却也大概能辨别他该是个年龄不大的男孩。
　　“还能不能站起来？”

　　男孩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身上的伤似乎在不断牵扯着他，他隐忍着，微微哼了几声。

　　“姐姐带你去包扎一下，莫怕。”

　　这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善良，居然背着一个孩子，带到了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