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亭人文倾

4、高山流水

　　但是这会儿，不为人知的心酸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破地方连空调都没有!
　　只有几顶吊扇，还特么在教室中间，两边的根本吹不着。
　　况且这还是大夏天，汗一流浑身都难受。
　　边崎之觉得自己已经待不下去了，可以宣告这次变形计到此结束了。
　　来之前边崎之气得不行，心想他就在这里拼一把，然后混出头，回去把他那位烦人的爹甩了，再然后父子二人就此别过。
　　现在又觉得其实男人偶尔需要低个头，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他边崎之赢了破屋子破学校，赢了满天飞的蟑螂，却输给了没有空调。
　　但好说歹说屈服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他打算这两天去网吧泡着，给边煜乔证明一下他就是到了这里来也不可能改变，再好好撒个娇，也许就能带着被抛弃出来的饭饭回家去了。
　　下了晚自习他飞一般冲回家去洗澡。
　　饭饭像以前一样往他身上扑。
　　“别扑了，我一身汗。”边崎之连忙放下它。
　　走到门口停了下来，他有点好奇这里是不是有个蟑螂窝，昨天刚杀了两只，今天又有了——三只。
　　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这里得遍地蟑螂了，他想了一下顿时浑身打颤，受不了受不了。
　　“去死!”边崎之一怒之下脱了鞋扔过去，一鞋拍死两个。
　　另外一只大概是怕了，顿时到处乱窜，边崎之追着它好几圈才打死。
　　这个澡洗得他很烦。
　　洗过澡后他抱着饭饭在长廊站了一会儿，现在还不算很晚，小区里亮着混沌的路灯光，廖廖长廊上只有一人一猫，莫名孤寂起来。
　　这时该给他们放一曲高山流水，来响应他们的知己之情。
　　“小朋友？”边崎之被喊住。
　　他转身看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
　　“你是新搬来的？”沈曼妤说。
　　“嗯。”边崎之压下高山流水的心情笑着答应她：“我是。”
　　“小猫好可爱。”沈曼妤看上他怀里的猫，低声问道：“可以摸一下吗？”
　　边崎之很大度地把饭饭递过去。
　　这猫大概是随了边崎之，根本不认生，一到沈曼妤怀里，就撒娇似的蹭了蹭她。
　　“哈哈。”沈曼妤低笑两声摸了摸它的毛。
　　“叫什么名字啊？”沈曼妤低头问猫。
　　饭饭喵了两声。
　　“它叫饭饭。”边崎之翻译道。
　　“饭饭啊。”沈曼妤看着它：“你好可爱。”
　　她抱着饭饭笑了会儿还给了边崎之，又跟边崎之道过再见回了房间。
　　边崎之就继续抱着他的高山看着漫漫长夜流水起来。
　　他突然想起了消失在第一节晚自习课后的沈一欧，这个时候应该在哪里？
　　想了一会儿被饭饭抓了一爪子才回过神来。
　　“抓我干嘛？”边崎之低头看他。
　　饭饭叫了两声。
　　边崎之闻声看了看空中飞舞的蚊子，无奈笑道：“被蚊子咬了？”
　　“走吧，回屋去吧。”边崎之把它甩在床上，开了空调，在床上坐着刷了会儿手机。
　　“我出去玩儿咯。”边崎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乖乖的。”
　　边崎之寻了一大圈才找到藏在巷子里的网吧。
　　这里的网吧不同于以前那儿的，位置太小，以至于烟味、泡面小吃味通不出去，整个网吧乌烟瘴气，机子也破旧不堪。
　　“身份证。”网管喊了一声。
　　边崎之顿住脚，从身上掏出身份证。
　　网管叼着烟，低眼看了下，把他身份证甩回桌上：“没满。”
　　“大差不差了。”边崎之道：“还有一年不到。”
　　“有规定。”网管不看他，低头捣鼓些什么：“不行。”
　　边崎之有点烦，以前在那边，和网管混得熟，要个屁的身份证。
　　“诶!起子!”张缶从七号机子抽出身来。
　　边崎之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去：“螺丝刀？”
　　张缶大概懂了他的处境，走到柜台，笑了笑对网管说：“辛哥，一伙的。”
　　辛哥抬眼看他一眼，抬嘴笑了，冲边崎之招呼：“进去吧。”
　　“老顾客啊？”边崎之跟着走了。
　　“是啊。”张缶说。
　　“对了。”边崎之坐在他旁边的机位：“你除了螺丝刀还有没别的名字？”
　　“张缶。”张缶握上鼠标：“夫击翁扣缶的缶。”
　　“夫击翁扣缶？”边崎之偏头。
　　“你不知道？”张缶看他一眼，目光带笑：“这是阿攸跟我说让我以后出去这么介绍的，显得有文化。”
　　“知道。”边崎之开了电脑：“李斯的谏逐客书。”
　　“李斯？”张缶倒是不知了。
　　“他应该没跟你说全，这篇文章是李斯写给秦王的劝谏书。”边崎之解释着。
　　“学霸啊？”张缶惊道。
　　“不是学霸。”边崎之登上游戏账号：“小时候被逼着背过古文观止。”
　　“你们城里人都谦虚，我知道，你应该也不差。”张缶道。
　　边崎之无奈笑了：“你以后会知道我差不差的。”
　　张缶看了眼他的登录界面，邀请着：“来一把？”
　　“你加我吧。”边崎之让开身子给他看ID。
　　凌晨一点多。
　　沈一欧和以往一样，懒懒地走过波浪台阶走到长廊。
　　“喵～”
　　他被这一声猫叫引去了视线，低头一看，有只灰色小猫趴在地上。
　　沈一欧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低头看猫：“你是谁家的？”
　　饭饭叫了两声。
　　“主人呢？”沈一欧又问。
　　饭饭转身看向房门。
　　沈一欧的视线也被带了过去。
　　那间房门大大敞着，里面灯火通明。
　　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低头问猫：“你家？”
　　饭饭喵了一声答是。
　　……
　　边崎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了，他两只耳朵塞着蓝牙耳机，借着手机光亮走上楼去。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了火光，那火光微弱至极，只有一小粒。
　　他看见门口有个男生靠墙蹲着，身形清瘦，指尖夹着烟，帽檐低压，看不清眉与眼，侧影没入暗夜，时不时一阵烟在黑里散开。
　　他嘴角挑起，抬手摸了下饭饭。
　　“你是？”边崎之走了过去。
　　沈一欧闻声抬头看去。
　　“阿攸？”边崎之有了笑，他摘下耳机塞进兜里。
　　“边崎之？”沈一欧同样带笑。
　　饭饭见边崎之，缠住了他的腿。
　　边崎之弯腰将它抱起，问向沈一欧：“你在这儿干嘛？”
　　“这是你家？”沈一欧反问。
　　“嗯。”边崎之道。
　　沈一欧站起身来：“门没关。”
　　“哦。”边崎之看了眼敞着的房间，笑了笑说：“忘了。”
　　“以后不能忘。”沈一欧说：“不安全。”
　　边崎之眼神飘了一下：“这里……小偷很多吗？”
　　“专业小偷不多，就是挺多人看见别人家门开着忍不住进去翻会儿。”沈一欧熄灭了烟：“懂吧？”
　　“那你翻了吗？”边崎之问。
　　“我？”沈一欧大概被气笑了：“帮你守了一个小时你质疑我？”
　　“我的意思是，没翻的话现在进去翻会儿吧？”边崎之解释道。
　　沈一欧懂了他的意思，抬嘴一笑：“这么晚了，就不翻了，改天吧。”
　　碍于边崎之觉得自己走就是这两天的事，担心以后走了，这个情没还上，强烈要求起来。
　　“今天吧，坐一会儿就是，我得感谢一下你帮我守门——”边崎之说到这里感觉不对，听起来像在说狗。
　　于是改口说：“帮我看家……”
　　沈一欧：“……”
　　更像了。
　　担心他再说出更奇怪的词，沈一欧应了他的要求：“我去吧。”
　　边崎之飞速在心里头痛骂自己一顿后也抱着饭饭进去了。
　　“随便坐啊，我刚搬过来，没来得及收拾。”边崎之招呼道。
　　他把饭饭扔到床上。
　　沈一欧挑了个椅子坐下，伸手探到口袋里的烟，打算摸出来散一根。
　　“给。”边崎之抢先一步散来了烟。
　　他拿了两根的下面那根，笑了笑低头看了眼牌子。
　　——大重九。
　　沈一欧默默把口袋里八块钱的蓝狼往里推了推，低头点上了烟。
　　“我抽不惯细烟，就稍微对这个看得上眼点，你应该……抽得惯吧？”边崎之给自己点上一根。
　　“我抽烟不挑。”沈一欧答道。
　　“那就好，我那边的同学都挺挑的。”边崎之抱怨着：“非得整细中，软的不抽，硬盒的更是看不上，一群势利眼。”
　　沈一欧笑了起来：“背后说人小话不怕被雷劈啊？”
　　“背后是说，当面用打，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还是背后说说吧。”边崎之附和着笑了两声。
　　“校霸啊？”沈一欧打趣道。
　　“不只校霸。”边崎之说到这里得意起来：“我们那儿方圆几十里都是我扛。”
　　“哟。”沈一欧一笑：“道上混的？”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边崎之小声起来。
　　沈一欧凑了过去。
　　边崎之小声说：“扛虚的，我们那儿人野，有几波我也不敢招惹。”
　　沈一欧没忍住，呛了口烟笑起来：“这个秘密可得保守好，要让你底下那些弟弟知道了有失脸面。”
　　边崎之看他一眼，也没崩住，跟着笑了起来。
　　沈一欧整顿好笑，说道：“你不用难过，虚的好歹也是扛着的，况且现在是法治社会，打不过可以找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已经找过我不少回了，我没脸找他们了。”边崎之无奈道。
　　沈一欧心里一动，说道：“那你找我吧，我可能扛不起你们那儿，但我勉强扛得起淮宁，你让他们来这儿开枪。”
　　“你也不错啊。”边崎之有了笑：“咱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我要是被打了就报你名字。”
　　“行。”沈一欧掏出手机翻找出二维码递过去。
　　——币安亓知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币安亓知？”沈一欧点下同意：“你？”
　　“酷吧？”边崎之问。
　　“挺酷的。”沈一欧道。
　　“欧欧欧欧欧欧。”边崎之低眼看手机：“你？”
　　沈一欧抿掉最后一口烟：“嗯，六六大顺。”
　　“哈哈哈。”边崎之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