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现世》Nil

8、第8章

　　在模糊的梦境里，弥赛亚闭着眼睛，耳畔的诅咒不想听，血腥的气味不想闻，心中沉淀的孤独、痛苦不想理会，他只想休息。
　　沉睡于他亦是酷刑，无论几世轮回，弥赛亚的梦境都流连在第一世的沙场——他一个人的沙场。
　　漫无目的的游走，本体的恶魔之眼是不像现在那么麻烦的，只要他想，就能开启。世界几乎时刻都是堕落而颓废的紫，他终日杀戮，执着的完成着“杀光所有人”的愿望。空白的心只有血液的颜色，恶魔的利爪浸染成红色，每日不停冲刷。
　　杀，不停的杀……
　　他厌倦了，疲惫了，双手在颤抖，他感到脚下铺满尸骨的大地如此泥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没人告诉他……他想，只有杀光所有人，他才能够休息。
　　但事实上，他现在……乃至将来，都没有休息的可能。
　　作用在灵魂上的诅咒，印刻在他永不消失的灵魂上，永无止息。他能做的，只是在死亡时减轻自己的痛苦，以免灵魂崩溃，将他这个恶魔变成个疯子——世世代代都是疯子，不会控制自己，无限死亡而无限重生，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明明有最强大的力量，为什么无法逃脱这该死的诅咒呢……弥赛亚不知道，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恶魔。
　　没有一个世界属于他，而他的脚步亦不会停止。匆匆几年、十几年，仿佛白驹过隙，一切注定终成泡影。谁知道下一世，他将重生在哪个世界？
　　——那为什么要管汤姆呢？
　　弥赛亚不知道，是为了契约吧。
　　——为了契约可以不顾生死吗？
　　是这样的，因为他是恶魔，一个……好恶魔。
　　——可是他说他受够了，为什么会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
　　——恶魔会有心的吗？
　　恶魔当然没有心，大家都那么说。所以……大概恶魔真的没有心吧。
　　只是偶尔想在这个世界留下一抹痕迹的时候，反而没有人需要这抹痕迹……没有人需要他。哪怕是他觉得最有天资，最接近他的汤姆，也终究只是人类罢了……
　　他也许从来就没了解过人类……
　　——做错了吗？
　　不知道，如果不是身体虚弱，他早在出生时就离开了。原定计划是走遍这个世界，看各种各样美丽的东西——就像第七世那样，做一个拥抱“美”的艺术家——而不是留在这个无聊的孤儿院。
　　——后悔了么？
　　不后悔的，恶魔不会后悔，他也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像一个人类那样后悔。
　　——为什么呢？
　　为了那一声“哥哥”的幸福。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弥赛亚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眼前是漆黑的，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复而闭上眼睛，弥赛亚感觉到汤姆就在不远处。
　　视觉系统：丧失
　　预计寿命：3年
　　他召唤玛丽安让她送些吃的过来，并命令科尔夫人不许孩子们靠近这里。
　　没错，他是把科尔夫人和玛丽安都控制住了。在平时她们就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然而在他有命令时，她们会不顾一切的优先为他完成。这是魅惑之眼的基本能力。
　　“汤姆，一会儿去接玛丽安嬷嬷送来的食物，”弥赛亚依旧感到十分疲惫，“等你冷静下来，玛丽安可以交给你控制。”
　　他本就是想把玛丽安留下来照顾汤姆的。弥赛亚说完，又很快沉沉的睡过去。
　　汤姆抱着腿，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望着弥赛亚。自刚才他顶撞弥赛亚后，这是弥赛亚第一次开口。
　　他不想顶撞哥哥的，哥哥是一直以来对他最好的人，不管哥哥说的是对是错，他都会听。
　　可是……
　　他受不了弥赛亚的行为！只要弥赛亚想，肯定有办法不被关禁闭，他明明还在生病！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他会担心的……
　　弥赛亚从那晚之后总是跟他讲道理。为人处世的经验、伪装自己的技巧、控制别人的方式，在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时，汤姆感到快乐！
　　然而，这份快乐却无法延续到面对弥赛亚的虚弱。他苍白的面容，淡然的微笑，汤姆觉得弥赛亚这么做简直就像在交代遗言！很多时候面对这样的哥哥汤姆只剩下无尽的担忧、疑惑和恐惧！
　　就像刚才，弥赛亚病得都站不稳了，还在讲道理。
　　不！光这么想都感觉要崩溃了！！！汤姆无法想象没有弥赛亚的世界会是什么样，没有人再教他，没有人再管他，没有人再……天，哪怕弥赛亚什么也不做，像以前那样，汤姆也觉得幸福！
　　汤姆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臂，玛丽安明显的不正常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如果弥赛亚知道的话，又要教训他了……
　　汤姆垂下头，最终下定决心，朝弥赛亚走过去。
　　弥赛亚从刚才就一直背对着他。汤姆蹲在弥赛亚身边，见到他阖着双眼，像是在睡觉。苍白的面容在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下显得更加病态，汤姆缓缓地将手伸过去，还未碰到弥赛亚的脸，沙哑的声音便响起了：“做什么？”
　　汤姆触电般急忙将手缩回去，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那股热气。
　　“哥哥，你发烧了。”汤姆的声音很小，显得那么无力。
　　他早晨起床时就发现了，弥赛亚的头有点儿烫。
　　“是啊。”弥赛亚不咸不淡的回答。
　　弥赛亚这个样子让汤姆觉得很难受，他宁愿自己生病。而且哥哥还在生气吧……他说话的语气都那么……
　　“对不起，哥哥。”汤姆抿着唇，说出这声“对不起”，已经是最大限度。
　　他不善使用这种“弱势”的词汇，这违背了他倔强骄傲的性格。汤姆也不屑解释，不论对任何人。他习惯了，即使被误解、被讨厌、被憎恨，悲伤也是一个人的事。
　　窒息的沉默中汤姆一直低着头。弥赛亚无法再睡去，他也不能再通过对视读出汤姆的想法。灵魂有些钝钝的痛，一声“对不起”，弥赛亚无法理解汤姆复杂的感情。
　　那就别想了吧……
　　恶魔不会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决定了的路，即使没有人同行，也要一直走下去。
　　所以不存在对不起……
　　我只为了那一声“哥哥”的幸福。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汤姆听到弥赛亚叹了口气，说：“先去吃东西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汤姆有些疑惑的将玛丽安送来的篮子拿过来，里面盛放着一盘鹅蛋卷和一罐肉汤。这也许是玛丽安故意留的，还有些热气。
　　汤姆想也不想的把肉汤送到弥赛亚身边，“喝些热汤会舒服些。”
　　弥赛亚摇了摇头，要是他想吃肯定会让玛丽安送两份。
　　肉汤的香味一直传来，弥赛亚感觉到汤姆还举着。他想把汤推回去，光闻到味都有些反胃。
　　从来没做过瞎子的弥赛亚显然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听觉系统，手在错误的方向挥了几次，汤姆终于感觉出不对劲了，“弥赛亚！你的眼睛怎么了？！”
　　平时做什么都在乎仪态的弥赛亚说话从来都注视着别人的眼睛，他说看着别人说话不仅是显示出自己的教养，也能更好的欺骗人别人——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自诩拥有完美伪装术的弥赛亚一直都这么做，就算是他最讨厌的人！
　　“弥赛亚你眼睛怎么了，告诉我！”汤姆钳住弥赛亚的肩膀，已经忘了放松力道，双手的颤抖传到弥赛亚皮肤上，很疼。
　　这是汤姆在乎他？
　　刚才明明都很生气，不得已才扯出一句“对不起”，现在为什么又这么激动了呢？
　　弥赛亚觉得人类难以理解，“看不见了，所以我陷害了科尔夫人，让大家以为我是发烧烧坏了眼睛。”
　　他看起来很满意自己的布置，说完还点点头。
　　“我是问为什么看不见？”汤姆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是不是昨晚？！”
　　“这个故事说明一味的高看自己会付出代价，”弥赛亚微笑着说道，“同时也说明了注定要失去什么的时候，一定要尽量把舆论拉拢到自己一方。”
　　汤姆深呼吸了几次，好的，好的，他记住了，不要顶撞哥哥！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
　　“那是你的眼睛！不是别的什么小鸟，玩具一类的废物！”汤姆喊着，使劲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手指颤动着抚上弥赛亚的双眼，“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哭腔。
　　弥赛亚干咳了一声，望向汤姆所在的方向。想了想，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很有用的词能制止住汤姆的眼泪。
　　因为是亲人，所以会为对方难过，会哭？
　　——刚才还讨厌他。
　　最终，汤姆吸吸鼻子，忍住没有哭，解救了挣扎于“复杂的人类感情”而更加头疼的弥赛亚。
　　“眼睛本来就要瞎，与其坐等，不如把这件事推到别人身上，这样在别人看来可怜的是我，会对我们更有利，”弥赛亚干巴巴的说着，他很少重复的解释一件事，然而这时候他除了这个，也不知道到该说什么，“就算我们在做坏事，也要披上光鲜的外衣。因为除了你的对手外，很可能还有第三方会打击到你。一旦你的理由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那你所做的事就会事半功倍。”
　　因此他把自己失明归结于科尔夫人。
　　一个富有爱心的孩子，不小心害死了自己的宠物。他被噩梦搅得无法入眠，于是去小鸟的墓前看望、祈祷，这是多么正常而善良的做法！却被狠心的院长一意孤行的命令去反思，关在阴冷的禁闭室里，以至于发烧烧毁了双眸！
　　弥赛亚认为这个做法能在最大程度上为他带来好处，唯一的代价就是他真的会发烧而已——这样才最真实嘛！
　　为什么汤姆的反应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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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很快就要结束鸟。。。。。。（真的很快吗=。=）
弥赛亚的哥哥生涯就要结束了。。。。。
汤姆小攻的气质在下卷的下半部分才会出现。。。。。（其实就是长大了而已）
最后——
当你认为人物走形，而又没在文中找到合理解释时，请留言说一声。是2分1分0分还是负分都随便，当然，得给出足够的理由。。。。某会在评论和文中给出解释，也就是修改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