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乌洛波洛斯》共云生

94、93

　　造物主无所不能，祂高悬天穹之上，冷眼观照诸世。

　　祂无喜，无怒，无悲，无怨；

　　祂不施仁慈，亦不怀憎恨。

　　然，当祂的化身踏入凡世之境，便受制于律。
　　化身不再全能，亦非永恒。

　　祂将如血肉之人般流淌，受伤，破碎，直至死亡。

　　杰西已然知晓。

　　他见神使陨落，血流满地。

　　于是他明白——

　　神使会死，蝙蝠亦会死。

　　杰西从来不觉得，也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对蝙蝠侠动手。

　　是的，他曾愤怒过，小丑带来的噩梦在他的血里、骨里扎根，他因此迁怒于布鲁斯。

　　恨他为什么没有杀了那疯子，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哥谭被玩弄，为什么即使自己死过一次，世界仍旧没有任何改变。

　　“你明明能结束一切。”

　　布鲁斯沉默着，像往常那样，只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回应他。

　　可杰西并不是真的恨布鲁斯。

　　报仇从不是他真正的执念，他不在乎布鲁斯有没有替他清算过自己的血债，他在意的，是小丑依然活着。

　　是那个笑声，仍然游荡在哥谭的夜空里。

　　“所以你选择了放任。”杰西低声说，仿佛终于下了结论。

　　“说话，说话啊！布鲁斯，你哑巴了吗？！”

　　杰西的怒吼撕裂了压抑的空气，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濒临溺亡者最后一次挣扎。

　　说话啊！布鲁斯！求求你，解释一下！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作者意识的化身，你没有旁观罗宾的死亡，你没有放任罪恶……

　　蝙蝠侠却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怒火，没有辩驳，甚至没有试图辩解的意图，他像一座石像般矗立，任由杰西被绝望撕扯。

　　终于，在杰西几乎要被无声的期待碾碎时，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我很抱歉。”

　　够了。

　　杰西扑倒了布鲁斯，沉重的身躯与地板相撞，发出轰隆巨响，那冲击足以震裂骨头，击碎呼吸，但布鲁斯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抬手去挡。

　　杰西的手指僵硬，死死扣在布鲁斯的脖颈上，血管在他的掌心里急促跳动，他张开嘴，却几乎发不出声音，泪水模糊了视线，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与清醒。

　　“我起初以为……只是无限的循环。”

　　“我以为只要抹除掉自己，抹除掉这个世界的锚点，就能打破循环……给你自由。”

　　他咬牙，像是要把喉咙里的血泪都挤出来，“可那时你让我失望了，布鲁斯。你杀不了小丑……哪怕他就在你眼前，亲手杀了罗宾，你依旧放任他活着。”

　　他的手指更紧了，指节泛白，呼吸急促得像在吞刀片。

　　“后来……哈莉威胁我，让我以一个角色的身份去对抗作者，不许ooc。”

　　他哽咽出声，“我答应了，全都是为了你。因为我不想让你面对比现在更糟的未来。”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眼泪滴落在布鲁斯的脸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可最后，我还是屈服了……”杰西的声音彻底碎裂，“我明明都已经放弃了，认命了。因为这个故事本来就是个陷阱……没人能真的打败作者……没人……”

　　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被泪水彻底淹没，模糊得无法看清布鲁斯的眼睛，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眼前只剩下黑暗与血色，和那句从未被兑现的承诺。

　　杰西的声音撕裂了喉咙，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哀号。

　　“我明明……都已经放弃了！”他几乎嘶吼着，泪水溅落在布鲁斯冰冷的面庞上，湿透了彼此之间最后一点距离。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布鲁斯？让我彻底认命，让我背负这一切，然后在泥沼里慢慢窒息？”

　　他的指尖在颤抖，却依旧狠命地扣住布鲁斯的喉咙，像是要掐碎一个幻觉，掐碎那个冷漠的神明。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杰西的声音骤然低沉，几近崩溃，“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看着杰森死？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明明知道，他被关在阿卡姆整整七个月！七个月！”

　　最后几个字砸落在空气里，带着血一样的重量。

　　他的胸膛急促起伏，泪水与汗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脸，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怒吼。

　　他只知道此刻的布鲁斯就是答案的象征，而这个答案冰冷得让他想毁灭一切。

　　他想起自己刚成为罗宾的时候，年纪轻轻，却充满了干劲与骄傲。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不如初代罗宾，说他比不上黄金男孩，但他从不在意，旁人的评说、质疑、轻蔑，都无法刺进他的胸口。

　　直到那个夜晚，他与布鲁斯并肩在高楼间巡逻，熟悉的风声在耳畔呼啸，而布鲁斯却下意识地喊出：“迪克！”

　　迪克，做这个，迪克，做那个，迪克，注意安全，迪克，迪克。

　　杰西停下脚步，手指颤抖。

　　他看着那高大、沉默的背影，像是一座冰冷的山，阻隔了他所有的期待与呼喊。

　　布鲁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但他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回头。

　　他只是抿紧了嘴唇，像是把所有情感都封锁在胸腔深处，只留下那个坚硬的背影。

　　杰西的手指像钢钳一样死死扣住布鲁斯的脖子，指尖的力道在自己心口震荡。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撕裂的绳索，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你是不是很恨我？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你讨厌我，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收养我？”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模糊了视线，他几乎看不清布鲁斯的表情，只感受到胸腔里燃烧的愤怒与恐惧交织的痛楚。

　　“你为什么选中我当罗宾？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变成小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可以不这样做……可你还是选择了！”

　　布鲁斯仍旧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

　　他的沉默像一堵厚墙，让杰西的每一个问题都砸在心口，回声震得他几乎疯掉。

　　“你抛弃了我！”他喃喃，却又像是在咆哮，“我那么相信你……哪怕我当时根本没有杰森的记忆，我也相信你，布鲁斯……我恨你！”

　　你亲手把我推进硫酸池，布鲁斯，布鲁斯，你到底是谁？你是谁，黑暗骑士？哥谭的噩梦？布鲁西甜心？王子？英雄？罪人？父亲？还是作者？

　　杰西的手指缓缓松开，离开布鲁斯的脖颈，仿佛连呼吸都被收回去了一半。

　　布鲁斯的皮肤依旧温热、柔软，却失去了生机的灵动，那双曾经能洞察一切、承载责任与愤怒的眼睛，如今蒙上一层灰色的薄雾，再也没有丝毫光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容器。

　　“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你也……是作者意识……”

　　他看着布鲁斯，不再期待回答，也不再有任何幻想。

　　“哈！”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清脆又疯狂的笑，“一个真的杀死了布鲁斯·韦恩的杰森陶德！”

　　他果然是真是最糟糕的杰森！是的！最糟糕！他不配被爱，没人会爱他，他不会自由……永远不可能胜利。

　　每个人……都会抛弃他……他没有救赎，永远没有。

　　满地的鲜血像浓稠的漆一般铺开，黏腻而令人作呕，杰西低头望去，却不记得自己有任何伤痕。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却又像被什么压制着，无法真正逃离这片死寂。

　　蝙蝠侠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地上，面色灰白，双手垂落，所有的力量、威严和冷漠都消散殆尽。

　　杰西瞳孔微缩，像是被什么刺痛，“哦……蝙蝠侠，你居然也是会死的。”

　　他缓缓蹲下，指尖不自觉地触碰那冰冷的皮肤，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搅动。

　　也对，布鲁斯并非不可战胜，他不过是一个凡人，一个会流血、会疼痛、会死的人类罢了。

　　杰西的眼睛涩涩的，像再也哭不出来的泪水在干涸边缘打转，只剩下沉默和那满地的血腥味，伴随着他久久无法平复的心跳。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破碎的空气，落在那只巨大的、群星环绕的星空之眼上。

　　眼睛仿佛在宇宙深处闪烁，剧烈颤抖，像是感受到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情绪波动。

　　但杰西早已麻木，他不再关心原因，也不再尝试去理解一切背后的逻辑。

　　“自由意识……是真的吗？”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又疲惫，像从胸腔深处挤出的空气。

　　后知后觉的，杰西仿佛从漫长的噩梦里惊醒，手指僵硬得几乎不听使唤。他颤抖着伸向地上的相机——那台曾被用来记录“阿卡姆假期”的残酷证据，如今却成了他手里唯一的武器。

　　冷金属的重量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

　　镜头对准了布鲁斯。蝙蝠侠安静地躺着，没有呼吸，没有起伏的胸膛。杰西指尖抽搐着，缓缓揭开了那张蝙蝠面具，动作缓慢得仿佛在剥开某种祭品的外壳。

　　面具落下。露出的不是无名的象征，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一张哥谭无人不识的脸。

　　布鲁斯·韦恩。那个镁光灯下的亿万富豪、慈善家、甜心王子，此刻却赤裸、脆弱、死去。

　　杰西猛地按下了快门。下一秒，整个哥谭的屏幕同时亮起，广场的大屏，巷口的监视器，商店里的电视，全都播放着同一个画面——布鲁斯·韦恩，蝙蝠侠，死亡的证据。

　　“布鲁斯·韦恩……”

　　杰西喉咙干涩，唇角却扯起一个近乎癫狂的笑，“你完蛋了。”

　　哥谭沸腾了。

　　他轻轻闭上眼，任由时间与血腥的气息在周围流淌，唯一能确定的，也许只有——他累了，累到连反抗都变得无所谓。

　　“...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