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的文字,来自第一部。
怕有些童鞋受不了那雷,于是,我把这个搬过来……
我冷。非常冷。不知道是谁把我丢在这片雪地里。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打成重伤。血染红了我胸前的白色衣衫,好像在我胸口开了一朵硕大的花。伤口已经不疼了——在这冰天雪地里我的躯体早已冻得麻木。
我想我是快死了。我的四肢早已冰冷。对于死亡,我心里并没有恐惧,我很平静,可我依然很愤愤。因为临死前我居然忘了自己是谁。
是的,我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怎么会受伤,忘了是谁打伤我又把我丢弃。我的脑子已经接近空白。我已经躺了很长时间,没人理我,因为也没人路过。这种鬼地方会有人来才怪!
打伤我的人非常恶毒,把我打得不能动弹了,再把我扔到这种鸟不生蛋狗不大便的地方,让我活活冻死,用心之险恶真是世间少有。
死吧,死吧,快点死吧。我祈祷着。我希望自己快点死。我不想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变成一坨冰块的。
没人成全我,因为这里压根儿没有人。不过马上我就知道,我错了。因为有个人在我耳边很温柔地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虽然很温柔,仍然吓了我一跳,因为我没指望会有人来搭理我。
“还没死。不用管我,快了。”我不想有人打扰我死亡的进程。
结果那人很不识趣,他抱起了我,并且尽量小心地在雪地里开始狂奔。
他的怀抱,有我急需的温度,于是我的脑袋自动往最温暖的地方钻。
在他抱着我进了一间小木屋后,我已经不想死了,只因为那人身上的温度。
他把我放到一张床上,然后开始揉搓我的四肢。我的衣服很单薄,他手掌的温度不断地传递到我的身体里。
我的身体终于暖和了起来,他却开始脸红。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道。
“姑娘,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刚才为了救姑娘性命,也顾不上许多,可在下现在必须看下你的伤口,否则……”
“这样啊,看吧。”这人很奇怪,他应该是要替我治伤,可他脸红什么呢?
他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我胸前的衣服。那里已经全部被血染红。
这时我才有空仔细地看他。他的眉毛很黑,也很整齐,眉毛下的眼睛更像是两块会流动的冰——温暖的冰。鼻梁高而直,鼻下的嘴唇,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因为我没去想什么形容词,我只想着是不是要啃上一口。
那人已经剪开了我的衣服,看到我的伤口,他皱起了眉头。是因为伤口太难看了吗?
“伤你的人也太过歹毒。”他下定论。
“我也是这么想的,把我打个半死扔雪地里。”我们似乎在这一点上产生了共识。
“姑娘得罪了什么人?竟下如此毒手?”可他说的并不是把我扔雪地里的罪恶行径,而是我的伤口。
“我的伤?怎么了?”恢复了温度,胸口很疼,我没办法低头细看。
“胸口几乎被撕裂开,而且还有烧伤的痕迹,好像是被人用灼热的兵器划开的。是什么人对姑娘下手如此狠毒?”那人为我愤愤不平。
“想不起来了。”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那人对我的答案显然不满意,但是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他拿出了个小瓷瓶,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在我的胸口:“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只要不发烧,等伤口愈合就好了。只是,留下疤恐怕是难免的了。”
“哦。”我淡淡的,仿佛将来那疤是长在别人的身上。
他帮我整理好衣衫,虽然也只是尽量让那些布片遮住我的身体。
“姑娘如果不嫌弃,等伤势稍微好些后可以换上在下的衣物。这里人迹罕至,只怕要到开春才能下山。所以,姑娘恐怕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那人带着丝歉意,温柔地说道。
“谢……谢。”我生涩地说出这两个字,好像这两个字从没有从我的嘴里说出过。
“不客气。对了,还不知姑娘贵姓?”
“……忘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名字?”他继续问道。
沉默。
“家在何处?”
继续沉默。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还是沉默。
“姑娘什么都忘了?”那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要怪只能怪打伤我的那个人。
那人笑了,笑容温暖得像要融化这漫山遍野的积雪:“不怪你。要不,就叫你嫣雪吧,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真像是开在雪地里的一朵奇葩。”
“你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样的一个人,什么样的名字才配得上他呢?
“我叫斩风。斩断的斩,风雪的风。”
“这名字配不上你。你原先一定不是叫这个名字。”我断言。
我想我猜对了,因为他苦笑了下:“名字只是代号而已,谈不上配不配。”
后来,我才知道,他从小便接受杀手的训练,斩风果真是他的代号,而他的原名,早已在早年残酷的训练中遗忘。
晚上,我占了小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于是斩风只好坐椅子上凑合了。
半夜,我开始做恶梦。我梦见一个带着冰霜一样面孔的人拿着个奇怪的东西怒气冲冲地朝我砍过来,那模样,倒好像我欠了他一笔巨额银两然后还打算赖账,不,还不够,那种表情应该是我灭了他家几十口后才能有的,那种表情叫恨吧。
我被吓醒了,然后借着微弱的灯光发现斩风在看着我。
“做恶梦了?”
“你怎么知道?”我应该是很平静地醒了过来,并没有大叫着坐起来——我的伤口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斩风微微一笑,昏黄的灯光为他的脸增加了一种叫作光辉的东西:“你说梦话了。”
“我……说什么了?”为什么我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哥,回来。”他仿佛怕我不理解,又解释道,“你一边哭一边说的。想起什么了吗?”
我一摸眼角,果然湿了:“没有,只记得有人要杀我,而且,还是跟我不共戴天的那种仇恨。”
斩风又笑了:“你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竟让人要跟你不共戴天?”
我知道他在开解我,因为我的眼泪还没干。
“不知道,可能我偷了他们家什么要命的东西吧!”
听斩风说“哥,回来”时,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因为我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我可能有个哥哥。
斩风也是被风雪困在这里的。他说他追踪一个要犯,那人却 失足跌落悬崖,而他也被这百年罕见的大雪困在了山上。还好,他找到了一间存有干粮的小木屋,似乎是猎户打猎时休憩的,总算有个遮风避雪的地方,谁知道唯一的床还让给我了。
斩风没做成杀手。网罗他的人太有眼光了,也太没眼光了。斩风确实聪颖过人,可他太善良。于是,在他接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当他看到他要杀的人是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时,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他,并且还将他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于是,他和养大他的杀手组织彻底决裂,他是从那里打出来的,他打趴下了所有人,自己也留下了一身的伤。
他说他现在在官府做事。
斩风的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了。穿上他衣服的一瞬间,我的胸口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以前,好像我也这么做过,穿着大很多的衣服,头似乎还枕着什么人的膝盖……我没办法继续想下去,因为只要一开始想,胸口那道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就好像又要撕裂开一般,好像它在阻止我想起以前的事。我的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山上的积雪也开始慢慢地消融。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斩风说,我的恢复快得惊人。他从没见过那么深的一道伤口居然在半个月内完全愈合。我的胸口果真留下了一道难看之极的疤。不过,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的记忆并没有随着伤口的愈合而恢复。
斩风带着我回了他的家。他的家很大,也异常的冷清,四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空落落的院子,唯一的装饰只有一棵堪称高大的槐树,很奇怪,虽然还没到春天,树稍上连个芽儿也没有,但我就是知道它是槐树。我直觉地不喜欢这棵树。
斩风说自己平时很少回来,所以房间里可能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让我坐在槐树下的椅子上休息,然后就去打扫房间去了。
不过,他的房间一尘不染。显然,他不在的时候已经有人替他收拾妥当了。斩风并没有吃惊,似乎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他解释说府里经常会有人来替他打扫。他让我先在院子里坐会儿,然后就给我腾房间去了。
我就坐在槐树下,数着槐树有多少个枝丫。数了一半,我突然觉得,这个原本只该有我和斩风两个人在的院子里,突然多了些别的东西——不干净的东西。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哪里,它就在斩风所在的那个房间里。可我看不见,只是感觉。
我没有告诉斩风,因为我相信,他和我一样也看不到。不,他,应该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嫣雪,你先住在西厢房吧,东厢房长年被槐树遮着,阴气重了些,你伤刚好,待在那里对你不好。”斩风动作很快。
“好啊。”我对这种事没什么意见。在生活上,我几乎是个白痴。在山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斩风一手包办,一是因为我伤没好,二是因为我根本没有任何的生活常识。斩风甚至都已经开始怀疑我以前的岁月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个东西在跟着斩风。我不知道为什么。
“嫣雪,你在这里休息,我要先去府里一趟。”
我点点头。
他已经转身,却又回过头来嘱咐我:“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叫门不要开,还有,我房里的剑不要动,会割伤自己的”。
他太小看我。
但我仍点点头。
他这才放心地离去。
我没去管门。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会来敲一个常年不在家的人的门。我去找斩风的剑。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斩风的房里有一把上了年纪的古剑。这种剑多少会带着些让那些东西害怕的东西。
那个东西没有跟着斩风走。它躲在槐树上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喜欢槐树,因为它总是能招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了看斩风的剑,又看了看那棵高大的槐树,最终还是放弃了。我不能拿斩风的剑去砍倒一棵比我的腰粗上两倍的树。
我要爱惜斩风的剑,爱惜斩风的树,人家救过我,还收留我。我更要爱惜我自己。自从斩风在雪地里抱起我的一刹那,我就不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要知道我是谁,我还要知道是哪个祖上不知道积德以致子孙如此恶毒的家伙在我身上留下如此难看的疤。我不在意疤难不难看,可我在意有人在我身上留疤,这是……嗯,挑战我的……自尊。
斩风直到晚上才回来。他有心事。他的眉头几乎锁到了一起。
“你说的府里出什么事了?”我咬着他带回来的食物,有心没肺地问道。
“文玳病了。”他忧心道。
“谁?”没听他说过这个人。
“王丞相的女儿。我当年重伤之时是王丞相救了我。”他并不多说,但话已经很明了。
“哦。这是什么?”斩风除了带回吃的,还带了一个大布包。
“……是些姑娘的衣物。你穿我的衣服总是有些不方便。”我的漠不关心多少让斩风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仍仔细地回答了我。
“没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了这种习惯。
半夜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了——我一向睡得很浅。
斩风去开的门。
敲门的人很没有公德心。门敲得震山响不说,嗓门也大得惊人:“斩大哥,文玳小姐醒了,听说你回来了就急着要见你。”
斩风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也没打算回答,因为他的脚几乎已经跨出门槛。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我早已悄悄走到斩风身后,幽幽地说道——我走路很轻。此时的我穿着斩风的白色长衫,披散着头发,宛若在午夜索取人命的恶鬼。
敲门的人无疑被我吓了一大跳,这就是我希望的。搅了我的美梦,我就要让他接连几天做恶梦。
“嫣雪,我有些事,你先去睡吧。”斩风有些急促。
“被吵醒了,睡不着了。”我口出恶言,眼睛直挖那个罪魁祸首。
而那人,与其说是被我的扮相吓到,倒不如说是被我的出现吓到。
“斩大哥,这位是……”
显然斩风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妥。
他和我说过,有外人在的时候必须要装作和他很冷淡的样子,不能像在雪山上一样,不能拉他的胳膊,不能扯他的手,不能在冷的时候往他身上蹭取暖,否则别人就会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的事。
幸好我比较善良也比较聪明,看在他救了我又收留我的份上,替他解个围:“我是路过的。”说完我很识趣地钻回了屋里。
我的身后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斩风几乎天快亮才回来。他回来时我还没睡着。
“那位文玳姑娘有什么天塌下来的急事非见你不可啊?”我半躺在他的床上,没有良心地挖苦道。我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你怎么在这里?”斩风有些尴尬地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在这个院子的哪个角落里都是有可能的吧。
“嫣雪,今天晚上已经惹得人误会了,所以,我想以后我们可能要保持一点距离,毕竟这里不是雪山。”斩风似乎试图和我讲明白某种道理。
可他忘了我是个失忆的人了,跟我讲道理几乎等同于对牛弹琴:“我以为,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的。”
“嫣雪,你……”斩风哭笑不得。
“我这里不舒服。”我坐了起来,低着头,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怎么?伤口又疼了?”斩风连忙问道。
我摇摇头:“不是。里面不舒服,闷闷的,好像透不过气。”
这时,他终于露出了从知道什么文玳生病后的第一个笑容:“生气了?”
我没说话,好像应该是的。我最爱看他的笑容,那让我心里很舒坦,可他从知道别人生病后就一直苦着脸,难道我没理由生气么?
“文玳和我妹妹晓君一个年纪,所以我总会不经意地就把她当成了晓君。”
“你有个妹妹?”
“嗯。七岁的时候,父亲曾经和我说过。因为家里穷,所以父母不得不丢掉了刚满月的妹妹。四年前我才找到她,父亲说,妹妹的眉间有个兰花般的红色胎记,很好认。我和她在一起只待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可惜那时候我有公务在身,没办法带她走,后来也一直耽搁了。我当时怕她知道被父母抛弃而伤心,都没敢告诉她我就是她哥哥。”
斩风说起他妹妹的时候,虽然很有些辛酸,但也很开心。
这时,我突然感觉屋里有什么东西动了。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我几乎已经忘了它了。它还没走么?这里难道有它留恋的东西?
那个叫文玳的似乎病了很长时间,虽然斩风怕我生气已经不再提起她,可他每天回来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是失忆了,可是不笨,我看得出来。
“那位大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那么多天还没死?”我终于忍不住,恶言恶语地说道。
斩风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我一旦提到文玳必然没有好口气,所以也懒得跟我计较了:“不知是什么病,我回来的那天醒了一次,见到我什么话也没说就又昏了过去,至今昏迷不醒,请了多少个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我自己都没察觉到,我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位大小姐该不会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吧?”听那症状,应该不会错了。
“你是说……撞邪?”斩风似乎不太相信。
“啊,你不信?不信我可以试给你看。”
“怎么试?”
“带我去见她,见了你就知道了。”
斩风答应了。临走前,我拿上了他那把古剑。
文玳大小姐很清秀,因为久病,她的脸色很苍白,可是依然可以看出她很美。不过我不喜欢。
“这位姑娘,你果真有办法救小女?”一个妇人急切地问道。
“谁说我要救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斩风,这……”妇人求助地看向斩风。
“嫣雪,你说过文玳可能是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如果真的是,想必你应该有办法。”
“我只说试给你看。”我拿着剑,走向躺在床上不死不活的文玳大小姐。
斩风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我接下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我把剑尖对准了那位大小姐的胸口。
“嫣雪,你干什么?”斩风连忙拦着我,生怕我在那位大小姐身上留道口子。
“你不是要我证明给你看她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么?如果我是对的,那她心口的那团血肯定是黑的。”我老少无害地笑道。
斩风失望得有些黯然:“我怎么能奢望你有办法救她。”
“我又不认识她,救她干什么?吃多了撑的?”不知道早死早托生这话么?
“姑娘,你若是真有办法救我女儿,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妇人泣不成声。
显然,她误会了。她以为我在借机敲诈。其实不是,我真没打算救那位文玳。我不知道怎么救。只是一种感觉,她的身上绝对有我非常讨厌的东西。
“斩风,让这老太婆闭嘴。”唧唧歪歪烦死了。
斩风不高兴了,他不满我对那妇人的态度:“嫣雪,不得对夫人无礼。你若是能帮得上忙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在这里添乱。”
我瞪了他一眼:居然因为别人对我发火!然后拿着剑向文玳刺去!
屋里人又被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剑在即将刺进文玳的一刹那停住,然后方向一转硬生生钉进了东面的窗户上。
一团黑烟腾起,我似乎听见了一阵惨叫。
文玳的娘也就是丞相夫人几乎吓傻——连斩风都被那团黑烟惊得一愣。
“那是……什么?”斩风看着黑雾之后那个干瘦如柴又足以恶心得让人从此放弃吃饭的念头的东西。
“不知道,不干净的东西吧。”我真不知道。
文玳大小姐醒了,所有人都围着她问长问短。斩风也去了。
我恨恨地剜了他的后脑勺一眼:居然把我忘到脑后去了。
于是我,坐到一边,开始生自己的闷气:早知道这样我救她干什么?不对,我没打算救她,当时好像不知怎么的手里的剑就出去了。是下意识的动作么?
后来我就独自走了。我记得路,走过一次的路我就忘不了,记性着实不错。
斩风这次倒是回来得快,我前脚离开,他见我人不在了,后脚就跟来了。
“你怎么自己走了?”他心情不错。
“又没我什么事,不走干什么?”等着坐冷板凳啊。
“丞相和夫人说要重谢你。”他平淡地说道。
“别谢我,没想救她,只是手不听使唤了。说不定我原本是想杀她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像是在琢磨,“下手之狠绝,几乎可以算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又是什么人能在你身上留下那么重的伤?”
“不知道啊,要不你把我脑子挖开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我心情不好,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气什么?”斩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不知道!”是啊,我在气什么呢?
“在生我的气?”斩风依旧展露原本不该属于他的邪恶笑容。
我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的,别人不值得我生气。
“让我猜猜你在气我什么呢?”他装作认真思索的样子,“没给你买最爱吃的烤红薯?没带你出去走走?还是,你觉得,我对文玳比对你关心?”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突然无比认真。
我是不是也该无比认真地点点头?
我没有点头,我咬了他一口,毫不留情。斩风俯身吻向我的时候我咬了他的嘴唇。见他第一面时我便想这么做了,我想知道是什么感觉,现在,好像感觉还不错。
斩风有些懊恼地擦着被我咬过的地方——已经流血了。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很快,他又是那个永远温柔连怒气都吝啬对人表露的斩风。
“是我咬伤了你,你为什么道歉?”被我咬傻了?
斩风一愣。
我踮着脚尖,帮他擦掉嘴唇上残留的血,好吧,那不叫擦,而叫吸。咸的,有点铁生锈的腥味。
斩风笑了,然后抱住我。他的怀抱我并不陌生,他的温度曾救了我。他身上有山风般清新的味道。
我没告诉他,帮他擦血时,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春天来了。
斩风带我到城外踏青。
我对他口中的美景兴趣缺缺。从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心里就不踏实,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或者,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斩风看出了我的不安。
“怎么了?”他问道。
“好像有东西在附近。你感觉到了吗?”我的不安,应该是那个东西带来的。
“不是有什么东西,而是少了些东西。你发现没,我们周围,看不见任何活的东西。”不愧是曾做过杀手的斩风,感觉异常灵敏。
我突然浑身冰冷。
来了,来了……
你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是谁?是谁在说话?
你身边的人不错,要我毁了他吗?
你到底是谁?
我的慌乱也引起了斩风的警惕。他握紧了随身的剑。
“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我呓语般地对斩风说道。
想保护他?你也会有在乎的人?
斩风没功夫吃惊,因为我已经被什么东西击飞了出去。身体好重。
“嫣雪!”斩风拉住了我。于是他也被我带得飞了出去。
我的眼前,突然明朗。
我冷冷地看着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
斩风将我挡在身后,拔出几乎从不离身的剑,续势待发着——他居然也能看见那个男人。
银发,银眼,宛若从地狱逃出的恶鬼。
“让你身边的人走开吧,我今天心情好,饶他一命。”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如是说。
他是在看着我说话。
斩风冷笑:“谁饶谁还不一定。”
斩风曾经是个杀手,可我依然知道他不是眼前这个恶魔的对手——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斩风,如果可以,请你在我的生命里多逗留些时间,不要像风一般消逝。
没有人听到我的祈祷。那个恶魔,已经对斩风下了手。
斩风,好像偶然飘落的树叶,从我的世界轻轻飘过,不留痕迹。
银发恶魔用一把黑色的剑,贯穿了斩风的身体。
可是斩风在笑,因为他的剑,也刺中了银发恶魔的心脏。
我知道,斩风再也活不了,可他的对手却不会死,因为,他本不是人。
银发恶魔负了伤,恨恨道:“区区一个人类,居然也能伤得了我!”然后消失于烟花三月的妩媚阳光中。
“不要死……”我抱住斩风。我已回复意识,看见他胸口染上曾经和我一样的血时,我就记起了一切。
常人是伤不了烟歌的,可是,斩风是抱着必死的心重伤了他——他想保护我,而烟歌则是因为根本没想到一个人类竟有接近他的能力而没有防备。
我没有眼泪,从哥哥死的那天起,我的眼泪便已流干。
我的心痛苦地抽搐着,可我哭不出来。
斩风依然在笑,笑容温柔如昔。
“嫣雪……”
“莘若,我叫明莘若。你不会死的,我大哥——”说到这里,我突然打住。大哥,这个原本让我觉得无比温暖的称呼从此不会再有,从他杀了我亲哥哥的那天起,他便是我生命中最憎恨的人——炎天绝。
斩风依然在笑:“莘若,以后,要记得多笑,你的脸上,戾气太重。”
“我天生如此。”不要说了……
“不,你笑起来,很漂亮……”说完这句话,斩风走了,我再一次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烟歌,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成千上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