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暂名）》雨萌

2、第 2 章

　　“皇上，皇上，夜了，该歇息了。”邱公公低声提醒到。自从皇后死后，眼前这个皇上一心扑在了朝政上，废寝忘食的。可身边伺候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表象，就如被冰雪封住了的火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冲而出了。因此邱公公最近一个多月来都格外的提着心吊着胆，生怕把覆盖的那层冰给戳破了。然而，既然是火山，总有一天也会自己冲破那层冰的。
　　“几时了？”晏煜昶从奏折中抬起头问到，眼神依旧的漠然。
　　“回皇上，子时过了。”饶是散乱的眼神，也让服侍了好几年的邱公公不敢对视，依旧垂着头。
　　“恩，把庆妃，兰妃她们都喊来，朕今晚要临幸她们。”晏煜昶平淡到如传膳一般。但是传递到邱公公耳中却是不一般的激荡：皇上要临幸妃子了！这意味着皇上想开了吗？说实在的，这一个多月来，皇上不近女色，着实让他们为皇室血脉的延续捏把汗。现在皇上要临幸妃子，说明皇上正在恢复正常。
　　“皇上，都传来吗？”邱公公这才抬起头，怯怯的望向那顶明晃晃的皇冠。
　　“怎么，不行吗？”晏煜昶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竟不逊于7月午时的烈日。邱公公的额头泌出了一丝汗滴。
　　“不，不是，只是，只是，皇上，老，老奴，老奴担心皇上身，身体。皇上这一个月，这一个月，劳，劳神，伤，伤心……”邱公公结结巴巴的说到，脑袋一片空白。正阳殿静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只听到沙漏“沙沙”的流淌着。
　　“你的意思，是说朕，不行了？”晏煜昶低沉的说到，一字一句都充满了杀机。
　　“不，不是，老奴该死，老奴多嘴，老奴这就喊去！”邱公公终于醒转过来，一边掌着嘴一边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正阳殿。
　　后宫16位在册的妃嫔，睡的正香，突然听到皇上召见，都不知是何滋味。立刻喊起侍婢，更衣的更衣，梳妆的梳妆，洗冷水脸的洗冷水脸——蓬头垢面去见皇上弄不好就掉了脑袋的。沉寂的后宫一时之间竟如菜市场般热闹。不过只是持续了几分钟，本来睡眼惺忪的妃子们又光鲜亮丽的站成了一排，等着邱公公和敬事房的公公带着她们去正阳殿，那间她们向往却又从没进去过的——皇上的寝宫。按照昭铭王朝的祖制，正阳殿是正气浩然的地方，只供皇帝歇息，容不得男女之事的玷污的。皇上临幸妃子，都是去妃子的寝宫。可是今夜，这个曾经破坏了无数祖制的皇帝，居然要在正阳殿临幸她们！？忠心耿耿的邱公公必定是吓傻了，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条，否则必是要劝说皇上放弃如此荒唐的念头的。不过也好在他吓傻了，否则可能第一个落地的人头便是他了。
　　煜昶很满意眼前这一排全身赤裸的妃子们，如雪如脂的肌肤，似是一吹就破。可是心呢？怎么就看不到她们的心呢？这身炫目的皮囊下面包裹的是颗怎样的心？身为天子，晏煜昶居然看不到！气血，一下冲上脑门！
　　“你们！谁能把心给朕看看！！”
　　心？心怎么看？每个人都害怕的望着眼前这个夫婿，大气不敢出。
　　“哼！”晏煜昶冷笑到，“你们的心里想什么，朕不想知道，朕只知道你们是朕的妃子，朕的女人！今晚，你们要把朕服侍舒服了，满意了。朕自然有赏！否则，就自己走到午门去吧。”
　　话说到此，人群中虽然还是沉默居多，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了，然而一看到晏煜昶又变得游离的眼神，全都大气不敢出了。
　　心！想到心，晏煜昶的心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那个逝去的身影又跑到角落来挑逗他了。
　　“蘅儿……”他的心在滴血，可是谁人知？又诉于谁知？难道他这么多年来为她的违例破制还不够吗？晏煜昶恨恨的想，眼睛不由的眯成了一条缝，望去，却是那个叫之儿的丫头。是她的侍婢吧？现在好像册封了兰妃？好，就从她开始。我要让她的在天之灵看看，就算没有她，朕也一样很快活！
　　“兰妃！”晏煜昶低声喊到，随手指了指身边的茶几。
　　之儿一惊，但也顺从的走到了茶几边木然的趴下了。只是这一个表情，让晏煜昶顿时索然无味。就如她，不知从何时起，总像是罩了一层雾，让你看不清楚她，又把你拒之千里。
　　“滚！都给我滚！！”煜昶突然发怒，冲着群妃吼到，伸手把桌上的茶壶全噙呤哐朗的掳到了地上！瞪红着眼看着白条条的女人们惊惶失措的抓起衣服套上后夺门而出，有几个竟然撞到了门框上把发饰也弄掉了，好好的发髻便这样披头散发开来。仓惶过后只留下满地的狼藉。折腾了大半宿，晏煜昶也累了，招来邱公公善后，便躺下了。
　　梦中，全是那个心碎的身影。还不到丑时，便从梦中哭醒。夜，厚重的让人无法呼吸，却也只有此时，才能脱掉面罩，绝决的剥离心上的茧子，才知对她的爱，早已深入骨髓。他日以继夜的用朝政，用荒淫来麻痹自己，却总躲不过浮华过后这么独醒的一刻，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时辰，却落寞的无法自已。
　　晏煜昶，昭铭王朝第三代君主，白天对朝政呕心沥血，晚上又放纵的玩尽宫中各式女人。该让后世如何评价？六年后，终究抵不过这么日夜的透支心力，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弥留之际，想的，居然还是她，洛千蘅！半行浊泪，道不尽的苦楚，如果可以，让他下辈子带着这世的记忆去找寻她，去赎他这辈子的罪过吧。
　　德顺二十年七月十四子时，昭铭王朝第三代皇帝，年仅三十的晏煜昶驾崩了。皇位由其子，年仅五个月的德宏皇帝晏旻晔继承。因新皇年幼，大行皇帝在驾崩前特立遗诏，撤销首辅大臣的辅政制度，由六部尚书各尽其职分管朝政，皇太后垂帘听政，共同辅佐幼主，直到幼主16岁亲政为止。这个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首辅大臣独断朝纲的局面。
　　但是，晏煜昶的双眼依旧没有闭合。没有闭合的双眼代表逝者还有未尽的事由，是不能下葬的。满朝文武急得团团转，都不知这个叵测的君心要什么。最后还是邱公公灵机一动，轻轻的在大行皇帝耳边说到：“皇上，您就安心去吧，皇后娘娘等着您呢。”才算使他眼睛闭了起来。可是，大臣们的心还未完全放下，晏煜昶的眼睛又睁开了，这下竟是怒目圆瞪了。万般无奈之下，众臣想到了昭铭王朝一种古老的巫术，可以帮助死者真正达成心愿。在邱公公的猜测下，他们这个可敬可怕的皇帝是想和早逝的皇后在下辈子重修旧好。这件事情在巫师看来有点慌缪，却也不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只是要难为皇帝了。古书上记载：走了黄泉路，到了阎罗殿，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能转世投胎了。偶尔也碰到过几个非不肯喝孟婆汤的主儿，条件便是在奈何桥下的奈河中洗涤八百年。这奈河之水充斥着无数的怨气和厉气，阴毒到常“鬼”沾上一滴就足以魂飞魄散了。因此没有足够的韧性和坚定的意志，是不可能在奈河中浸泡800年的。古往今来只有一人成功过，这人成功了以后也感悟了，便放弃了执着，在奈何桥边劝来往的鬼魂乖乖喝下孟婆汤投胎去。
　　巫师解释完，见大行皇帝还是执着着，叹了口气，便施法了。
　　八百年植入心扉的痛楚，终于换回了带着记忆投胎为人的这一天。
　　“蘅儿，等我……”晏煜昶闭上眼睛，纵身跳下了转生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