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十年 上（番外一） ...
-
月亮是有脚的，它懵懵懂懂的探寻着，时光也就跟着茫茫然然旋转；风儿是有脚的，它高高低低的移动着，人生也就跟着跌跌撞撞起伏。流水是没有脚的，它一头撞进时间的流里，睡意朦胧间抹平了所有的痕迹。
三千多的日子轻飘飘的溜走了，在大梁国每一寸的国土里；在阗都城每一次的日出里；在沈溪月每一天的早朝里。
太和殿还是那个太和殿，只是殿上坐着的人换成了沈溪月，叶镜桐依然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每日早朝他都会站在沈溪月旁边，守护着他的爱人，守护着年轻的裕德皇帝。
沈溪月是个很有能力的君主，自小流落民间的经历让他比一般人更加的体恤民生，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人间疾苦，也明白争权夺势会给国家和朝廷带来怎样的灾难，所以，在制定了一系列新的法规政策以后，整个大梁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盛世。
只是没有皇后这件事始终得不到天下人的理解，但好在后宫有叶如樱坐镇，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实际上，裕德皇帝也没有什么后宫，所谓后宫，也都是先帝留下来的妃嫔们。
这一天下了早朝，沈溪月回到了乾清宫，叶镜桐也跟了过来，宫女们看见两人后都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这是沈溪月定的规矩，虽然继位已经三年有余，他还是不太习惯当着其他人的面跟叶镜桐亲热。
沈溪月脱下繁重的朝服，坐在椅子上看起奏折来，叶镜桐走过去，轻轻地给他捏着肩。
沈溪月抬手，抓住他的手指，温柔的捻着，说道:“你说你一个一品大员，怎么成天做些大内总管的事？”
叶镜桐笑着低下头，说道:“皇上太小看臣了，大内总管会做的事臣都会做，大内总管做不了的事臣也会做。”
沈溪月笑着打了他的手一下，说道:“净瞎说。”
叶镜桐不乐意了，噘着嘴蹲到沈溪月面前，大眼睛眨了两下，说道:“臣现在那么累，白天护驾，晚上侍寝，陛下是不是该犒赏一下臣啊。”
沈溪月拉起叶镜桐，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勾起他的下巴，说道:“朕的小美人想要什么赏赐？”
“出宫一趟吧，行不，你成天看这些劳什子，不烦得慌吗？”叶镜桐勾住沈溪月的脖子，说道。
沈溪月想了想，说道:“行，下个月是奶娘的祭日，和我回一趟双溪桥吧，顺便再去一趟云岚城，看看伯父伯母。”
叶镜桐在他的额头上啪的亲了一口，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从沈溪月腿上站起来，叶镜桐脱下外面的衣服，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沈溪月说道:“陛下，过来一下。”
沈溪月笑眯眯的走过去，捏住叶镜桐的鼻尖说道:“小美人唤朕做什么？”
叶镜桐突然伸手抱住他按在床上，翻身牢牢的压住，手伸到身下人腋下轻轻地挠着，口中恶狠狠地问道:“谁是小美人，谁是小美人！”
沈溪月咯咯笑的停不下来，边推着叶镜桐边说道:“我是，我是小美人。”
叶镜桐不肯放过他，接着问道:“你是谁的美人？”
“你的，你的美人，停，停！”沈溪月求饶道。
叶镜桐满意的放开沈溪月，末了还说了一句:“溪儿啊，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沈溪月不服气，小声嘟囔道:“你又不是没有被我……”
叶镜桐闻言又凑了过来，一个吻堵住了沈溪月后面的话，说道:“不该说的别说。”
韩纪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把一肚子火都发到旁边低着头努力憋笑的宫女身上:“笑什么笑，小小年纪不学好，出去！”
宫女们施了万福，急忙离开了。剩下韩纪自己在门口咬牙切齿:“老不正经。”
★ ★ ★
一个月后，叶镜桐带着微服的沈溪月从阗都向江浙方向出发。时值孟春，天气乍暖还寒，两个人除了韩纪和晨旭以外没有多带随从，几个人如十年前来时一样，四匹马，一辆车，溜溜达达的上了路。
十年里叶镜桐回过江宁府几次，看望父母和李择章一家，只是沈溪月因为身份原因，再加上朝中事务繁忙，始终没有回去过，这也成了他十年来压在心头的一件憾事，所以这一次叶镜桐要求出宫时，他第一次就想到了回云岚城。
其实让沈溪月不愿回云岚城的主要原因还是他和叶镜桐的关系，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养育自己长大的叶家夫妇。虽然叶镜桐多次跟他说没关系，父母会理解的，但他还是没有信心。
叶镜桐一如既往的厚脸皮，放着追影不骑，硬是跟沈溪月挤在一个车厢里，美其名曰互相取暖。
“你很冷吗？”沈溪月往边上靠了靠。
“这会不冷了。”叶镜桐跟着挤了挤。
沈溪月很无奈，说道:“总这样不怕人笑话啊？”
叶镜桐突然大声喊道:“韩纪，晨旭！”
韩纪晨旭一听，马上催马凑了过来:“怎么了主子？”
叶镜桐撩开车闱问道:“你们觉得我很可笑吗？”
两个人闻言双双停直了腰板，齐声回答:“两位主子矢志不渝情比金坚，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看看，”叶镜桐一摊手，“谁会笑话我们？”
沈溪月惊呆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无言以对。
三日后，几个人赶到了双溪桥村，如今的双溪桥跟十年前相比几乎是天翻地覆，因为是当今圣上幼年生活过的地方，所以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持，农业经济快速发展，老百姓的生活十分富足，而皇上奶娘的传奇故事在当地也是人尽皆知，人人都以是秀娘的同乡而感到自豪。甚至镇子里还出资在山上为秀娘建了一座庙，取名为“义娘祠”，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上香礼拜，整日里经声缭绕，香火不断。
只可惜的是，当年秀娘离世时太过凄凉，身边一个亲人没有，邻居们也都家境贫寒，只能是用席子裹了，草草掩埋。当初盖庙的时候，因为早已找不到秀娘的尸骨，只好在坟墓的原址上动的工。
沈溪月几个人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义娘祠，庙宇不大，但是环境非常幽雅，周围种满了长青的松柏，青石台阶而上是敞开的两篇朱红色大门，门头上是一块黑底金字的大匾，上面是李择章亲手题的三个大字“义娘祠”。
几个人顺着人流走进了大殿，一个手持念珠的师太走了过来，双手合十的向他们施礼，几个人还礼后抬起头来时，沈溪月愣住了，虽然时光在面前的师太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眉眼，不正是当年王六斤的妻子三娘子吗。
三娘子也认出了沈溪月，眼睛里满是惊喜和意外，颤巍巍就要下跪，被沈溪月一把拦住，小声说道:“三娘子免礼，不要泄露朕的身份。”
三娘子哽咽着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沈溪月上了香以后，拉着叶镜桐朝着上方的秀娘雕像跪了下来。
“奶娘，小月儿来了。”沈溪月跪下的一瞬间，眼泪就已经遏制不住了。
叶镜桐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溪月平复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么多年，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你知道吗，当年的仇我都已经报了，奶娘你可以瞑目了。你当年要月儿好好活下去，月儿做到了，你说要月儿好好读书，月儿做到了，你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当个好皇帝，月儿也做到了，奶娘，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沈溪月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深深地叩下头去，说道:“月儿叩谢奶娘救命之恩，”再一叩:“月儿叩谢奶娘养育之恩。”第三叩:“月儿叩谢奶娘教导之恩。”
叶镜桐的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他深深地把头叩下去，说道:“叶镜桐谢谢奶娘送给我一个这么好的溪儿。”
三娘子见状，连忙走上前，扶起沈溪月，给绣娘上了三炷香，嘴里念叨着:“秀娘啊，你看见小月儿了吗，当年你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现在他都是大梁国的皇帝了，你的努力没有白费，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香案上的长明烛突然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火光也跟着明亮了，烛泪一滴一滴不断的流下来，像是悲伤，又像是欣慰。
几个人走出义娘祠，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沿着山路蜿蜒向下时，遇见了一个挑着干柴的樵夫。
那樵夫带着斗笠，看不太清样貌，但是那熟悉的身影还是让几个人认了出来。走过身边时，樵夫脚步顿了一下，往旁边让开了路，弯腰施礼，叶镜桐转身对着樵夫微微欠身，说了两个字:“保重。” 然后带着几个人下了山。
晨旭捅了捅身边的韩纪，问道:“那人是谁？”
韩纪缓缓答道:“陈茂。”
上了马车，沈溪月靠在叶镜桐怀里，说道:“奶娘身边有陈茂陪着，应该不会孤独的。”
“不会孤独的。”叶镜桐回答。
“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像陈茂一样守着我吗？”沈溪月抬起头，看着叶镜桐的眼睛。
“没有那一天，你是万岁。”叶镜桐宠溺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沈溪月笑了笑:“那都是唬人的话。”
叶镜桐抓住沈溪月的手，轻声道:“笨蛋，瞎想什么呢？当年孔德惟就说了，只要你醒了就挺过了这一劫，剩下的时光都是健康美好的。”
沈溪月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看向外面的夕阳。
夕阳懒懒的依偎在山巅上，橘红色的的光铺满了整座山，义娘祠在夕阳下也变成了金色，隐约还能在温柔的光晕里看见那个矮小又高大的身影。
守护的定义是什么，是你在时我在，你不在时，我也在。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十年 上（番外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