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蝶语》悠飞若兰

10、语寒番外（一）

　　自我有记忆起，很少看到母妃的笑容，每日早起就拿起那把象牙梳子斜靠在窗口的软榻上，痴痴的望着窗外，我知道她在等待父皇，等着父皇来看她，可是父皇真的很少来，即使来了也只是问问我的课业，在我4、5岁的时候，只想努力将课业做好，为了博得父皇一笑，为了他能多在母妃这儿停留片刻。
　　父皇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是一个严肃的皇帝，并不专宠任何一位妃子或皇子，我曾经问过母妃，为什么父皇好像谁都不喜欢呢？母妃淡淡一笑，第一次认真的和我谈话，把我当成一个成人，而不是孩子，“你父皇不是谁都不爱，而是爱用尽了……寒儿，能成为你父皇的妃子，为他诞下子嗣，我此生足矣，”转而更加认真的看着我，“寒儿，你想做皇帝么？”
　　皇帝？脑中印着父皇的身影，我问道：“做了皇帝是不是别人都会听我的？是不是天下我最大？”
　　母妃淡笑中露着一丝苦涩：“皇帝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更大的权力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权力越大，被束缚得越紧，寒儿，你真的想要那个位子么？”
　　望着母妃苦涩的目光，我坚定的道：“想！”我如果当了皇帝，一定要父皇每天都陪着母妃，再也不要看到母妃无望的等待，可是那时并不知道，只有父皇驾崩我才能当上皇帝，否则就是篡位。
　　“母妃知道了，”母妃眼中淡然尽退，只剩下一个作为母亲的坚韧，“桂香，为本宫梳妆，小顺子，去承乾殿通知皇上身边的翁公公，就说本宫今晚想请皇上过来吃个便饭。”
　　“喳！”
　　在我记忆中这是母妃第一次请父皇过来，也许平日母妃就不是争宠之人，父皇晚膳时便过来了，用膳后，母妃柔和的说道：“李嬷嬷，带三皇子下去休息！”
　　我顺从的跟着李嬷嬷离开，出了门，找个理由将她打发走，辗转来到母妃的寝宫窗下，听到里面传来了父皇的声音：“柔妃，你真的想这样做？”
　　母妃道：“是，皇上，寒儿从小生活在宫中，臣妾怕他被娇宠惯了，想让他学些武艺……”
　　“如果只是想学武艺的话，朕可以请人在宫中教他，又何必……”父皇的声音中竟带着些许不知所措。
　　母妃恬然道：“宫中的师傅们顾忌着寒儿是皇子，难免会因为怕伤了寒儿而有所保留，所以臣妾想将他送出宫去历练，况且……放在倾城妹妹那儿，臣妾放心！”
　　“倾城……”父皇的语气中带着暖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母妃怅然的说着：“已经过了两年了……”
　　就这样，我被父皇送到了落剑山庄习武，我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将我送出皇宫，而且在临行前，将一块暖玉系到我的脖子上。
　　母妃认真的看着我，“寒儿，这块玉叫星翠，母妃已经在上面刻了一个‘寒’字，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倾城……看了会认得的，毕竟她当年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似懂非懂的问道：“倾城是谁？”
　　母妃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露出坚毅的表情，认真的说：“寒儿，要记住，既然踏上了要成为帝王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这是一条不归路，未来如何，就要看你自己了，母妃只要你记住这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不则手段也要得到！”母妃的眼眸渐渐垂下，再次抬起时又是往日的淡淡哀愁，“寒儿，母妃爱你……”这样的语气，好像是在我诀别，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妃，我离开皇宫没多久后，她就被皇后用那样残忍的手段秘密杀害……
　　我对落剑山庄的一切都没有太多感情，母妃的死让我意识到了，唯有权力才能操控人的生死，只有站在那个最高点上才能操控天下人的生死，从此，我变得冷酷无情，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那个皇位是我的，是母妃用自己的血换来的！
　　落剑山庄中有一个人不能不提，那就是师母，第一次见到师母时，我呆住了，心脏一下子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从没有见过这样美的人，美字都没有办法形容她的容貌，直到胸口传来闷闷的难受时，我才发现原来自见到她后我一直在屏着呼吸……父皇那三千粉黛算什么，即使后来我登上了那个王位，我的后宫，甚至是我深爱的歌儿，都不及师母美……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母的闺名叫做倾城……

　　二十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别人眼里我也变得更加冷酷残忍，朝廷上一半的大臣都是我的人，武艺上也有了青出于蓝的造诣，对于父皇，我不恨他，可也不爱他，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辈子我只要皇位就够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明白母妃将我送到落剑山庄的目的，都是因为她，倾城，父皇一生中唯一爱的女人，唯一得不到的女人……
　　母妃将我送到她的身边，无非是为了让她的光芒惠及到我身上，从而影响父皇，甚至都不用倾城开口，她的光芒就能将我推上王位，可怜的母妃！但这还不够，我不止要倾城的光环，我还要自己的实力，只有这样的双重保险才能让我登上帝位。果然如母妃所料，每年我只有3个月的时间在皇宫，在这3个月里父皇一直将我带在身旁，看他处理政事，闲暇时还同我聊聊天，我知道他是想从我的嘴里知道那个女人的一点一滴，而我也把有关师母的事全部告诉父皇。看着他时而蹙眉时而淡笑，我心里在冷冷的讽刺他，通过自己的儿子才能知道自己深爱女人的点滴事情，这究竟是幸福还是折磨？我不要像父皇一样，不要爱上任何人，更不要默默守护，我想要的就要夺过来，无论是女人还是皇位。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父皇听到师母死讯的那一刻，那是父皇第一次失态，狠狠的瞪着我的眼睛，不敢相信我的话，直到我将师母临死前带在我手腕上的黑玛瑙手链拿出来时，父皇的神情一下子崩溃了，喃喃道，倾城，不会的，倾城……
　　此后我每年依旧是3个月在皇宫，父皇却再也没有让我伴他身旁，只是在师母死后开始将朝廷上的公事交予我处理。
　　父皇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寒儿，为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说话的人是夜观山，我的师父，但每个见过师母的人马上就会想到，他配不上师母。
　　我不卑不亢道：“请师父明示！”
　　夜观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还记得你师母……临走前给你的一串黑玛瑙么？”
　　我点头不语。
　　“她是希望将歌儿托付于你，我那时看你们还小，所以斟酌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从夜观山的语气中我听不出他是赞同还是反对，至于夜歌，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和她母亲差得太远，实在没有多大感觉，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师父的意思呢？”
　　夜观山的脸上也露出犹豫的神色，“歌儿她不适合皇宫，但是你师母还是想将她托付于你，终究还是因为他……”
　　“既然是师母的遗愿，寒儿遵从就是，就请师父选个日子让我和小师妹先订婚吧，”不忍违背那个神仙般的人物，而且我暗忖，夜歌毕竟是她的女儿，对于争夺皇位百利而无一害，况且就算日后后悔了也好打发，毕竟区区一个落剑山庄本皇子还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了，”夜观山说完这句没有再出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七日后，我与夜歌订婚了，果然如我所料，那小丫头并不同意，可是我想要东西怎么会得不到？一颗软筋散，就让她乖乖的在宴席上从头坐到尾。夜观山知道我对他的宝贝女儿用药却什么也没说，毕竟师母的遗愿和我的身份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用的男人！
　　订婚后，夜歌没少找我麻烦，不过她的那些小动作我并没有放在眼里，随她去了。两年后，夜歌自落剑山庄上消失了，不知是自愿逃家还是被恶人掳走，可这又与我何干？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反正父皇已经知道我们的婚事，这就够了！
　　我并没有派人去找她，一年后，她自己回来了，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同一张面孔，这次却让我如此的迷惑，如此的失常，竟让我那颗早已冰冷的心重新有了温度……
　　后来的后来，直到那抹淡蓝的身影被慕容抱着，虚弱的从我眼前消失时，我才意识到，她早已不是我的棋子，我竟然爱上她了，在我彻底的失去她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早已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