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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鸦杀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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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岁月,同渡鸦在一起的日子好像也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三年便这么过去了,院中的那树小桃花现在也长了很高,树枝粗壮,只是这几年间也不知怎的一直不曾开花,李岁安也一直没吃上桃花酥。
他想,要到原主身死的剧情了。
这几年来,渡鸦除了越来越粘人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太大的变化,但就这一点就足以让李岁安焦虑。
照现在这个样子,渡鸦是绝对不会走的,他武功绝世,有他在拂衣楼还怎么弄死他?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于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一日,家中来了位贵客。
那人衣着打扮不俗,穿着一身素衣,以扇掩面进了李岁安这破落的院子。
当时李岁安站在桃花树下,见有客人来了,虽说不认识,但他还是走了过去问到:“请问你是来找人的么?”
那人看见李岁安,将画着水墨画的扇子收好,露出了底下一张面若好女雌雄莫辨的脸,虽说这张脸上刻上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但岁月从不败美人,反而将这张脸更是衬出了几分沉稳的韵味。
他看见李岁安,笑了。上挑的狐狸眼周围泛起几道细纹:“请问你就是李大夫么?”
找我的?
李岁安愣了愣,但还是回道:“是的,不知阁下是?”
“啊,忘了自我介绍,着实不还意思,”他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笑道:“在下聊羽。”
聊羽?不认识啊。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渡鸦却在这时候回来了,他肩上还扛着些柴火,在见到来人的一瞬浑身一僵,将柴火扔了下去,快步走来将李岁安护到身后,随后单膝跪下:“楼主。”
楼主?
李岁安睁大了眼睛看着聊羽,这人是拂衣楼楼主?
哇靠剧情里面没说过楼主也会来啊。
聊羽笑了笑,神色温和近人,一点儿不似传闻中那般阴戾,反倒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他看着渡鸦说:“许久未见你了,我今日来瞧瞧你过得好不好。”
渡鸦抿了抿唇:“很好。”
聊羽又笑了:“这些年过得好怎么也不同我说说?我还一直以为你死了。若不是上次瞧见你的杂役仆告诉我你成亲了,我怕是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转头看向一脸懵的李岁安:“这便是你的……娘子?”
渡鸦站起身,将李岁安结结实实挡在自己身后,他皱眉道:“您不要吓他。”
“我看起来有这么吓人么?”聊羽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看着在渡鸦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李岁安:“不过我倒是觉着,你的这位倒是一点儿都不怕我。”
主要是,他长得真的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坏人,甚至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生好感。
渡鸦伸手将李岁安的脑袋给按了回去,轻声哄着:“回去屋内等我,我不让你出来,就别出来,好不好?”
看了眼渡鸦,又看了眼笑眯眯地聊羽,李岁安顿了顿,还是点头,听话地回了屋。
确认李岁安进去后,渡鸦才问:“您要如何才能放过他。”
聊羽笑了:“渡鸦啊,楼主在你心里头,就是这么残忍的么?”
渡鸦不言,却浑身戒备。
聊羽说:“我还记得你三年前最后一次出任务那一会儿,看我的眼神还带了点儿儒慕。怎么消失了三年,就成这样了。”
“别动他。”他们之间的对话连接不上,但谁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渡鸦难得冷声重复道:“别动他。”
“怎么会动他呢?”聊羽看了眼渡鸦身后,那个扒在窗边睁大眼睛好奇地往这边瞧的李岁安,说:“再怎么说你也是被我养大的,算是我儿子了,那里头那个也算是我半个儿媳?我动他做什么。”
接着他突然转了语气:“没必要因为一个男人就将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得不愉快,渡鸦,好孩子,别惹我生气。”
渡鸦皱眉,这几十年来他一次忤逆楼主的意思,态度强硬:“他是我拜过天地的夫婿,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啧,倒也是个情种。”他上前一步,用扇子挑起渡鸦的下巴,与之对视:“可我拂衣楼向来不要情种!我从前教你的那些,都喂狗吃了去了!?”
“我叫你不要入世莫碰感情,那不是饭食茶水又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他只会让你拿不稳你的刀剑,是洪水猛兽。我教过你,做刺客最重要的是断情——这就是你的断情?”
聊羽冷笑一声:“你断的跑到荒郊野外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同一个山野大夫成亲,忤逆我的命令还杀了一批来找你的同门刺客?你当真是胆子捅破了天了!”
他厉色道:“跪下!”
听令,渡鸦跪了下去,但即使如此他仍然脊背挺拔,态度不卑不亢,他直视着聊羽,也骤然冷了声线:“若非他们要对我的人下杀手,我也不会杀了他们。”
偷听的李岁安一愣,他这三年过得风平浪静,渡鸦何时还杀了一批来找他的刺客?
“若我执意要杀了他呢?”
“我不会让您得手的。”
“也是,”聊羽冷笑一声:“我倒是教出来个好孩子,如今我的确打不过你了。”
渡鸦说:“我替您卖命十几年,替您拢的钱财也足够买下这一条命了,只求您放过他。”
闭上眼睛,又再度睁开。聊羽眼底的冷意已经尽数被他掩下,不过片刻他又换回了往日里那副温和但是样子。接着他笑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今日不过是恰好路过这儿来瞧瞧你罢了,不至于如此。”
他叹了口气:“起来罢,这都已经成亲了,你也算是我的孩子,儿女都是债,我管不住。”
说完,他对着屋内一直在偷听偷看的李岁安扬起一个慈爱的笑容来,对着他招手:“过来吧,孩子,让我瞧瞧。”
渡鸦挺直的脊背一僵,他猛的回头:“不——”
只是太迟了些,李岁安已经走了出来。
预想之中的暗器没有投出,李岁安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过来。
渡鸦赶紧起身,他快步奔到李岁安身边拉住他的手臂,将人带到怀里护着:“我不是说过,我不叫你就不要出来么!”
他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跟李岁安说话,眼睛里头还带了血丝:“怎么如此不听话!”
李岁安摸了摸鼻子,想要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这不丑媳妇儿也总得见公婆嘛……”
聊羽笑了:“你瞧瞧人家多懂事,再瞧瞧你。”
渡鸦没说话,只是搂着李岁安腰的手更紧了些。
那日聊羽也没待上多久,说上几句话后就走了。
可李岁安知道,他还会回来的。
回来取自己的命。
也正是从那一日起,渡鸦比往常更加粘人了些,不管李岁安做什么他都得跟着。甚至有时夜间李岁安醒了,就看见渡鸦也未曾合眼,就这么半阖着眼睛无措地看着他,周身肌肉紧绷,似是随时都能起身与人扑杀。
他现在像极了一只护食的野兽。
李岁安看到他这幅样子,难得沉默了很久。
渡鸦见他醒了,凑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唇,问道:“怎么醒了?”
许是刚醒太懒,又许是见他太过可怜,李岁安没躲,他闭上眼:“你为什么没睡。”
“我不困。”
“可你的眼睛都熬红了。”
“我不困,岁岁。”
李岁安深吸一口气:“你就这么害怕吗?”
“嗯,”渡鸦拿起李岁安的手,让他的掌心贴到自己的脸颊,轻轻闭上了眼:“我是害怕,岁岁,我害怕。”
“可是聊羽说过他不会动我的,你别怕。”我都是要走的,你这样,让我如何能放的下心。
渡鸦不语,他握着李岁安的手腕,又转而吻了吻他的手心。渡鸦的呼吸撒在了李岁安的手心里,使他难得心软。
接着李岁安狠狠闭上了眼睛,他伸出另一只手盖住了渡鸦的眼睛:“睡吧,别多想,我不会有事的,你睡吧。”
李岁安的掌心太暖,渡鸦被他蒙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也熬不住睡着了。只是他睡得仍不安稳,眉峰紧锁,手里仍然紧紧握着李岁安的手腕,不许他挣开。
自那之后,聊羽有数月不曾来过了,好像以后也不会再来。在这期间李岁安也一直安抚着渡鸦,才终于使得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有片刻舒缓。
可离剧情里李岁安的死期越来越近了。
而真到了那日,同平常也无任何区别。那时候入了冬,是难得的大雪天。
晶亮的薄雪落到了院中,使院子里铺满了一地的银霜,李岁安把许久不曾用过的竹篓拿了出来,让渡鸦上山去采药。
渡鸦有些不解,他问:“不是许久不曾采药了么?怎么还要去。”
李岁安指了指还在下雪的天,说:“现下入冬啦,村里头受寒生病的人也多了,村里就我这一个大夫,我这儿要是断药了,他们可怎么办呀?”
“可我放心不下你。”
“有什么放不下心的?聊羽都多久没来了,往后他怕是也不会来的。”他安慰道:“而且你看,我从前不是在你面前舞过剑吗?我也是会些功夫的,会保护好自己。再说,你护的了一时也不好护我一世,总不能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是不是?”
“我可以的,”渡鸦急忙拉住李岁安的手:“我可以护着你,一辈子都护着你。”
李岁安看着他,心说:可这不是你的人生啊,你不该蜗居在一个小山头里甘愿从此画地为牢,你应该在三年之期满后远走高飞,还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刺客;在你死后投胎转世,会遇见你生平最爱的人,你们二人会如鼓琴瑟,这才该是你的生活。
有雪落到了李岁安的眼睛里,他被冻得眨了眨眼睛,笑着赶人:“我知道啦,你快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沉默许久,渡鸦还是捡起了那个竹篓,背到了背上。他说:“你等我回来。”
李岁安站在桃树底下,也不回话,就对着背着竹篓子,即将要去上山采药的渡鸦笑。
渡鸦低头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他说:“让你再多看我一会儿。”
听到这话,渡鸦轻声笑了笑,他嗓音很低,好听的让人耳朵酥麻。
他静静地低头看着李岁安,接着弯腰,一手扶着李岁安的后颈,一手捧住他这几年来被养的很好的脸,阖上眼睛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两者交缠,李岁安捏紧衣摆,却难得没有推开他。
辗转缠绵了许久,渡鸦才稍微退开了些许,眼神是难得的迷醉,他的嘴唇亲吻着李岁安的鼻尖,细密、温柔,很是不舍。
“去吧,”李岁安勾起唇角:“篓子没采满,就不许回来。”
“嗯。”
他应着,却没动。
李岁安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却见渡鸦捏紧了竹篓的草绳,抿着唇,神情无措。他说:“我也不知道。”
他只专注地看着李岁安:“我心里难过,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什么是不真实?”李岁安反问他。
“我不知。”他说:“我总怕你不见了。”
“可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么?”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李岁安扯出一个笑来,故作生气道:“你该不会是懒得上山采药,不想去想偷懒吧?”
“没有,你别生气。”
对着渡鸦那双认真的眼,李岁安低下了头,不知为何不敢去看了。
毕竟是在骗他。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快去吧,不早啦,再过会就迟了。”
“好。”渡鸦说:“那你在家中等我回来。”
李岁安没说“好”或是“不好”,他只是笑了笑,说:“快去吧。”
渡鸦这才转身。
也不知他走了多久,这期间李岁安也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下等,直到大门再度被人推开,聊羽走了进来。
李岁安抬眼看了下来人,淡淡出声:“来了。”
“你知我今日要来?”聊羽又问:“又可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为杀我而来。”
“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惊讶。”聊羽说:“我曾见过无数人濒死时的丑态,你倒是最平静的一个。”
他扬眉:“你是在指望渡鸦回来救你?这么些年了,我的确打不过他了。但我看你太过平静,还是说,你早知如此。”
李岁安笑了笑,没说话。
他哪儿指望着渡鸦来救他,明明是自己把他支走的。
他二人对视,聊羽也笑了:“倒是个心境不错的孩子,我倒是有些舍不得下手了。只是可惜,你偏偏绑住了渡鸦,我楼里最出色的刺客。今日,你是非死不可的。”
“生死各有命,况且我本就没想过要活,”李岁安说:“待会儿下手时记得轻些,我怕渡鸦瞧见我的尸首不好看,回来了会难过。”
聊羽以扇掩面,露在外头的那双狐狸眼有些好奇:“到时候你都死了,好看与不好看都是一个意思,何苦在意这些?”
李岁安沉默了,接着也笑了:“也是。”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来吧。”
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系统给他开了痛觉屏蔽,他甚至都不知道聊羽是如何下手的,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因为惯性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脱力般倒了下去。
渡鸦的一切都是跟着聊羽学的,聊羽和渡鸦一样,下手稳,也狠。
一剑穿心,一击毙命。
身下的血液从胸口那个血洞里淌出,濡湿了身旁的桃树,聊羽低头看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你为何不躲?”
他忽而笑了:“你还真是舍得渡鸦。”
“论冷心冷情这方面,我教导的最出色的刺客,是完全不如你的。他若是能有你一半,也不至于此。”
李岁安不语,他的血流的畅快,身体也越来越冷,到了后头,连开口说话都成了难事。
他喉间有血泡堵着,只能艰难的发出“嗬、嗬”的声音,他其实想让聊羽把他的尸首扔了算了,起码渡鸦回来了看不见。
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