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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谋相3 ...

  •   逃出来后,他们互相扶持着往前走,期间尽量不弄出声响,凭着夜色躲过了好几次追捕,只是在走到山腰时,晏华临突然觉脚下一空,这才发觉前方的草地地下居然空心的,夜色之下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待他反应过来,人已经不受控制的往下滚了去。

      李岁安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抓紧了他,想要把他拉住,但力气用尽也抵不住惯性,最后的结果就是二人都摔了下去。

      在落地的前一瞬,李岁安还顾及着现在的小主角还是个病患,咬着牙在落地前掰过晏华临的肩,让他们换了个位置,自己成了人肉靠垫。

      脊背撞地的瞬间,李岁安疼的眼前一黑,张嘴猛地发出一声闷哼,浑身疼的好像要碎掉,差点儿就要以为自己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强撑着去看主角的情况。

      只是即使有他垫着,晏华临的情况也比想象中的要差很多。他本身身上就有不少的暗伤,又打小营养不良,身子底子极差,再加上高热一直不退,一路强撑着在寒夜里奔波逃亡,现在又摔得不轻,人已经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

      过了许久,李岁安才见晏华临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喘了好几口气,道:“抱歉,又拖累你了。”

      李岁安失笑,却拉动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好一会才反问道:“这有什么好拖累的?”

      晏华临不语,低头看了眼身下躺在地上的人。

      此时的李岁安是根本说不上什么好看的,长时间的逃命再加上身上各种新添的上,此时他的脸色在夜色中苍白的可怕,眼下也因疲惫发青,满是倦容,原本俊秀的脸十分也只剩下了四分。分明累极了,可这人脸上仍挂着笑,对害得他一路逃亡的自己没有半分怨言,甚至......甚至在方才掉下来的时候,还用身体挡在了自己下头。

      看他穿衣打扮不似寻常人家,长得又高挑,人也开朗,定是在家中受尽了宠爱,不沾半点儿委屈的小公子。可这么个小公子却护了自己一路,没有半分不耐。

      非亲非故,为何要这么做?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世上根本没有这般傻子。

      要么是他心地纯良,要么,要么就是要从自己手上得到什么东西了。

      可他到底要什么?他虽是皇子,却不受父皇宠爱。莫说是宫中兄弟了,就连一些太监奴才都敢对他使眼色。他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也不过是头上这名号,和身上这条命罢了。

      可这一路上,他分明有这么多杀了自己的机会,可他没有,反而还处处护着自己。

      那便是心地纯良?

      可这些年他又看的明白,这世间早就污浊透了顶,人人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为了一些钱财、地位,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去污蔑陷害,视人命如草芥。

      鬼在地狱里翻腾,恶人在世间醉生梦死。

      可为什么,这个人是为什么?

      他忽然就有些迷茫了。

      这洞许是猎人用来补野兽的陷阱,挖的不深,但按现在的情况两人也是绝对出不去的。他二人别无他法,只能撑着疲惫的身体将洞口重新掩盖住,以此来躲避那群死侍的追捕。

      做完这些李岁安已是精疲力尽,他坐在地上靠着泥土喘气,半晌无奈一笑:“咱们现在只能看命了。”

      晏华临没说话。

      李岁安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说着话。期间除了晏华临偶尔“嗯”上一两句当做回答,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说着。

      他也不是故意没话找话,只是在这种绝境之下二人都是强弩之末,现下又入了冬,山上又温差极大,到了夜晚时更是冷的好像浑身血液都要冻住。疲惫使他大脑发困,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睡过去,只能靠说话来刺激自己的神经保持清醒。

      到了后半夜,不论李岁安再说什么,晏华临那边都渐渐没了动静,他皱眉去瞧,却见小主角已经面色发白昏了过去,再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皮肤,入手一片冰凉。

      糟糕。

      这孩子不像他身子底好,单靠自己是绝对熬不过这个晚上的。最后李岁安皱眉,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直接上手将缩成一团的小主角拖到了自己怀里,再重新抖开自己外衣盖到了两人身上。

      团队怀抱取暖总比自己强撑要好的多,昏迷中的晏华临感受到热源,下意识就伸手环住了李岁安的腰,一张脆弱的小脸埋在衣服下还本能的往他怀里贴,直到手脚身体全贴紧了才停了下来。

      李岁安先前也是被冻得不行,他抱着这孩子慢慢也觉得身体开始回暖,最后也昏沉着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还是被系统的尖啸声给吵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怀里的主角,却见他面色相比之前并没有好上多少,反而惨白的更加厉害,本该水润的红唇也惨白无比,上头还起了死皮,显得他更加可怜。

      晏华临无意识的皱眉,最终喃喃的说着什么,李岁安低头附耳去听,只听见他说:“水……水……”

      李岁安苦着脸想,可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儿给你弄水啊。

      “警告!警告!主角生命垂危,请宿主立刻采取措施,否则即刻抹杀!否则即刻抹杀!警告!警告!”

      李岁安:“???”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他死了我也得死???”

      “没错。主角一死则世界崩塌,宿主完成不了任务不能脱离世界也会被世界搅碎。请宿主立刻采取措施拯救主角,否则后果自负。”

      靠啊,这特么还是强制性的!?

      李岁安靠在木板上,看着地上的小主角苍白的过分的面容,以及脑海中系统不断提示的主角生命垂危警告,一狠心,将自己那细瘦苍白的手腕放在了嘴边,张口撕咬开了那细嫩的皮肉。

      危机关头,血也能救人,有总比没有好。

      进退两难,横竖都死,倒不如救人活下来的希望更大。

      他将淌着血的手腕放到了主角唇边,然而那倒霉孩子仍然禁闭着牙关怎么也不张口,李岁安看着自己的血不断地从他脸边淌走,简直把他给心疼坏了。没有办法只好伸手捏住了他的脸,又趴在他耳边轻声哄着,才哄的他张开了嘴。

      只是伤口这时也有了开始愈合的迹象,血也堪堪停住不流了,他又只好伸出另一只手,忍着剧痛撕开伤口,看着血重新淌了下来,才又将血喂给了他。

      晏华临意识昏沉间感觉口中流进了些温热的液体,腥甜,泛着铁锈味儿。

      他是无比熟悉这味道的。

      幼时、少时。不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不论是恶人还是好人,面皮美丑,内心如何,他们的血总归是一个味道。

      就是这么个味道。

      他最是厌恶的味道。

      他被漆黑的浓雾包裹,挣扎着要醒来,耳边全然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地哄着他快喝,他奇异的顺从,唇贴上了那温热的东西,轻轻吮着,贪恋无比。

      他喝的满足,李岁安却觉得自己就要死过去了。

      虽说他底子强,但总归是禁不住这样无节制的放血的,到了后头他已是经不住要抽回手,但晏华临这个小崽子得了血,无意识的抓住他的胳膊不放他走。李岁安又失血过多没有力气,也根本抽不回来,只能由着他喝。

      于是晏华临睁眼便看见了李岁安这幅马上就要魂归西天的模样。

      他发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李岁安劲瘦的腰身,嘴唇也仍然贴着那狰狞的伤口。接着他退开了些许,身上的外袍也随着动作划了下去。他也没管,只微微低头看着这血肉外翻的手腕,轻轻的、轻轻的嗅了嗅。

      血的腥甜,他的眼眸中泛起了贪。

      他看着被自己吮的已经缺血、发白了的皮肉,像是受到了蛊惑,只觉得这血色美得艳丽,像地狱里最勾人的艳鬼,催促他再狠狠吸上一口。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在看到那伤口重新泛上血色时,又低头,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上去。

      那味道甚至于让他灵魂颤栗。

      李岁安这时已经是神志不清了,他感觉手腕伤口上湿润的触感,害怕的哼了一声,手腕用力想要挣开,却被人牢牢抓在手心里,挣不开、逃不出。

      良久,晏华临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慌忙从李岁安身上醒来,只觉得自己方才同那些吸食血肉的野兽和披着人皮的恶鬼没什么区别。又看着李岁安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比面容,心里是万分愧疚。

      可愧疚的同时,他心里又有些扭曲的欣喜——他果然是没有抛下我的,他甚至用自己的血来喂我。

      他唇上有压抑不住的笑,又忙撕下自己袖子上干净的布,给李岁安包扎着那道狰狞的伤口,心里想着,若他当真无比纯良,那往后就好好保护他吧,把他养在宫里,做一个贴身伴读,时时看着才好。这世间太过污浊了,保护好他不让他沾着,算是报答。

      只是在他包扎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腰间,接着就是一声落地的脆响,晏华临往那里看了过去,就见地上正躺着一块白玉玉佩。

      他唇角上扬的笑意忽然就顿住了。

      他认得,这是李家的玉佩。

      他在京城中过了这么多年,对于李家的人早就看了个眼熟。唯一没见过相貌的,便只有打小在沙场长大,今日才归京的李小将军。

      李岁安。

      他轻声念了出来。

      这三个字在他殷红的唇缝间吐露出,却森寒无比。

      他忽而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分明自个儿怕的不行又非要冲出来救人的笨东西。

      原来这就是李家那位惊才绝艳的小郎君啊,太子的好友。

      也是太子哥哥最忠心的狗。

      他看着那毫无防备的面容,想着方才自己心里想的那些蠢话,突然低声冷冷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掐住了他脆弱的脖颈,手指一点点的收紧,面上面无表情,冷漠至极,手上确是相反的狠厉。

      救了自己又怎样?杀了他,太子晏明谨就少了一条最得力的狗,挡在自己路上的杂碎就又少了一点。

      晏华临低低笑了声,双眸不像是先前在李岁安面前装出来的奶猫一般的脆弱,倒像是野狼一般闪烁着血性的光,他看着身下已经开始微微挣扎的人,凑到他的身边,表情狠厉如恶鬼,嗓音却夹着不同的柔和:

      “忠狗。”

      “倒也是个没心眼的好人。”

      “只是可惜,谁让你是太子的党羽。”

      大好的机会递到手边,何乐而不为?

      ——必要之时,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利用和抛弃的对象。

      他也是浮沉与世间的恶鬼,为了利益不惜一切,与世间最丑恶的人并无任何区别。

      救了自己又如何?他早就明白,没有什么是绝对能信任的东西。

      这是皇家的教导。

      他的脸上挂起了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是不符合年龄的冷漠,不像是李岁安觉得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君,反而像是地狱深处里头爬出来的恶鬼。

      李岁安难受的不行,命脉被人掐着,不论他怎么张大口想要呼吸都睡觉徒劳无功,但即使在昏迷之中也仍挣扎着要摆脱,只是失血过多,太过虚弱力气太小,这点挣扎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能呜咽着轻声的哭。

      晏华临冷眼看着他,看着他皱着眉头哭,看着他泛红的眼尾,看着他的眼泪从眼尾溢出,淌过面皮,又滴到了自己手上。

      灼热的,滚烫的。

      他突然就松了手。

      晏华临看着手背上的那颗晃荡的泪珠,又透过它看着皱着眉不断咳嗽的李岁安。半晌皱了皱眉,站在原地默了许久,才过去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子,将那指痕盖住。

      他站在原地半晌,冷眼瞧着一无所知又昏睡过去的李岁安,心里想着:罢了,姑且就放过你一次,算是抵了你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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