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熙樱花初绽》无糖无气泡

16、闹剧

　　来者身材矮小，十分清瘦，头发半黑半白，看着还算硬朗，只是那下撇的嘴角配上绿豆眼里轻蔑的神气，总流露出刻薄的气息。他着一件宝蓝色团花暗纹的马褂，里面配上同色的长袍，双手抱在胸前，挑剔地打量屋中每一个人，随后用那公鸭嗓叫道：“那个外地女人哪里去了?快滚出来！”
　　简樱听闻过此人的大名——夏洪，年轻时趁着地方管理还没跟上的时候放过高利贷，据说当时就要三分利，遇上还不上债的也曾暴力收债。后来随着时代发展，这等有些□□性质的高利贷组织也得转型，他拿着放贷的钱开了一家汽配厂，效益也不错。不过此人“从良”之后还是保留着从前的习气，抽烟喝酒样样在行，赌博□□一个不落，居然也没把家业给败光。前几年公然和一个女人同居，让他原配的老婆另处一室，居然也是互不干涉，对他的合法妻子冷漠异常，只是每个月给些不多不少的生活费。他自诩祖上是清朝的萨察氏，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子弟，因此处处摆老派贵族的款，背后没少遭人非议耻笑。然而他不以为意，认为“庶民不知规矩”，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打扮和做派。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夏维惊讶过后就是无尽的愤怒，他立刻挡在夏洪身前，阻止夏洪继续往里进，用手指着大门咆哮着：“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夏洪冷笑一声：“怎么，做爷爷的进不了孙子的房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别挡路，把那个外地女人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是有多厚的脸皮，别人长辈都这样不待见她了，怎么还有脸赖在别人家里？夏维，我们可是萨察家的人，是贵族，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破落户也配做我们家的媳妇？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吧！”说到后面，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就是说给顾青听的。
　　夏维气得发抖，手转而指向夏洪，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谁许你这么说青青的！道歉！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夏洪轻蔑地嗤笑一声，并不理会夏维的愤怒，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发现了简樱和阿丽。看到阿丽时，那目光中尽是嘲讽和不屑，简樱可以感觉到当他的目光扫射过来时，阿丽的身体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瞬间变得紧绷，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青青，毕竟和阿维有了孩子，这两年嫁过来也是......勤快孝顺的，没必要......”
　　不等阿丽说完，夏洪脸色一沉，气冲冲地说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还有辈分更高的长辈在，那就是要听爷爷辈的！你教的好儿子，竟然和一个血统不明的女人私定终身，都没让我把把关，不孝的东西！老话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没有我这个老祖宗的肯定，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玩意儿罢了！”说到这，他乜斜着眼瞥了阿丽一眼，冷笑一声：“当年你也算是资质平平，谁成想后来大师算出你的八字挡了我的运势，看在你自请下堂的份上，我萨察家也不算亏待你，房子给了，还有我那傻儿子每个月偷偷摸摸给你一点，当我不知道呢。哼，他的钱哪一笔不是我的。本以为你会老老实实做人，现在还和我顶起嘴来了，没规没矩！真是有什么样的婆婆就有什么样的媳妇，一个德性！”
　　阿丽的脸瞬间刷白，夏维再也忍不住了，揪起夏洪的衣领就要一拳揍上去。简樱赶快上前阻拦。夏洪虽然可恨，但若真的伤了他，以他的性子只会闹腾得更厉害。简樱拉住夏维举起的拳头，正待开口，突然从门那边又冲进来一个人。
　　原来当时夏维被夏洪的强行闯入吓了一跳，急忙前去阻拦，门也就没有关好，只是虚掩着。只见那人进了门直冲进门边的厨房，打开水龙头接了一瓢水，复又冲到距离他们两米左右的地方大喝一声，一时间拉扯中的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张着嘴吃惊地看向那人。
　　来人目测一米七五左右，身材有些瘦，但是看得出比较结实，皮肤白皙，眉毛在男人中算是比较疏淡，眼睛不大但透露着十分的狠绝。他右手持一瓢大约五分满的水，瞪着夏洪，用平静而冷漠的声音说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这瓢冷水会结结实实地倒在你头上。你可以报警，也可以让我赔医药费，我都奉陪，但这么冷的天被这么冷的水兜头浇下，你自己才要掂量掂量你那把老骨头能不能受得住！”
　　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夏洪确实被来人的气势震慑住，回过神来刚要怒骂，但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有些担心自己，那人可不是夏维，不会看在血缘亲情上对他手下留情。他强装淡定地挣开夏维，朝那人呸了一声，重重地踹开大门，悻悻地走了。
　　夏维反应过来，看清来人后惊喜地叫道：“小濬来了啊！你来得正好，要不然今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你聪明，这就把他赶跑了，快，快进来坐！”随后提高音量喊了一声：“青青，小濬来了，快出来吧！”
　　顾青早在他们对峙时就知道顾濬来了，待夏维和顾濬寒暄时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冲向顾濬：“小濬啊......”她只喊了顾濬一声，就扑在他的怀里说不出话来，只是小声抽泣着，到后来逐渐变成嚎啕。顾濬也是红着眼轻拍姐姐的背，夏维见此，又是难过又是愧疚，也背过身去，不时用手背划走留下的泪水。好一会儿，三人才平复了情绪，坐到沙发上去。
　　简樱趁夏维和顾濬寒暄时默默去关上了门。她听到夏维叫来人“小濬”，一时间心弦微动。
　　小濬......表嫂姓顾......难道是......
　　简樱一时间有些混乱，天下不会真有这么巧的事吧。正发着呆，就听到夏维招呼她过去，她应了一声就往客厅走。从她现在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后脑勺。她听见夏维对男子介绍她：“这是我的表妹，今天也是请她过来商量对策的。”这时简樱已经走到了男人的侧面，男人感觉到简樱的到来，带着礼貌的笑容逐渐仰起头，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简樱的脸庞时，他的眼里有一点犹疑，随后转变成错愕。当夏维说道“她叫简樱”时，男人面对着简樱缓缓站了起来。
　　简樱也得以仔细观察他的五官，果然，还能看出年少时的模样。答案呼之欲出。
　　夏维对简樱说：“妞妞，这是你嫂子的弟弟，顾濬。”
　　窗外有一棵不知名的树，枝头上挂着一片本就摇摇欲坠的枯叶，叶子在一阵并不猛烈的风的吹打下，悠悠飘进树下的小水洼里，荡起一点点涟漪。
　　宿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