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幽黎姬氏》览千山

8、相识4

　　一直显得很不合群的卿玥抬眼望向云汜，见她不似在开玩笑，遂又将视线移向荀芷。

　　她抬起搁在膝上的右手，如杨柳轻拂般翻转手掌朝上捻成蝶姿的兰花指，柔荑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纤细柔美，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

　　她翘起的中指指尖上渐渐涌上一团灵力，凝聚幻化出一只纯净的蓝色灵蝶。

　　幽蝶煽动翅膀从她的指尖翩然飞向荀芷，在她身侧环绕一圈，最后停驻在她额间，悠悠抖动翅膀。

　　荀芷对修炼之事从未上心了解过，没大明白她们之间的哑语，只眼神好奇的追着幽蝶，极其配合的一动不动。

　　卿玥闭眼探查许久，等她再睁开眼时，幽蝶便也化作粉尘消散。

　　荀芷看着卿玥，等着她说些什么，而她却垂下眼眸兀自沉思。

　　荀芷又看向一旁的云汜，眼带询问。

　　云汜转眼看向她笑了笑：“你若是想学什么术法的话，我可以教你。”

　　“谢谢云姐姐。”荀芷懵怔的点点头，见她们都有意避开话题，便也没好再多问。

　　云汜伸出一只手，掌心之上显现出一根小巧精致的玉箫，通体呈青绿色，仿佛刚从水中打捞出来一般水润光泽，晶莹剔透。

　　她将玉箫推至荀芷眼前：“既然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总要给样见面礼才合规矩。”

　　这玉箫一看便知并非凡品，荀芷不好意思的忙推却：“这太贵重了，我身上也没什么像样的信物可以交换。”

　　“无妨，这物件我也用不上，倒不如给你防身，改天再教你如何使用。”云汜颠了颠手，示意荀芷赶紧接下。

　　荀芷迟疑片刻，点头接下：“嗯，那改日我挑上件像样的信物再予姐姐。”

　　“随你。”

　　转眼对上卿玥投来的视线，荀芷竟从她眼中看出了关切之意。

　　这突然的转变，让她更加好奇卿玥刚刚探查到了什么？可她不说，她也不敢多问，怕再惹得她厌烦。

　　荀芷的灵蕴确有幽黎族的纯净之象，可从她的灵脉判断却并非幽黎族人，身上也并未有其他禁锢。

　　百家围剿发生之前，幽黎与外族关系密切，多有通婚的事迹，卿玥思来想去，觉得她身上持有的幽黎族迹象或许就是这般来的。

　　可最让她想不通的是，荀芷的灵蕴竟与她的有些相似。

　　听族中老人说起过，她爹从八岁开始，许了十几年的愿望都是要娶她娘为妻，两人感情甚笃，再加上她娘那个眼里不容沙子的脾气，不应该会发生她爹在外头偷腥的事情。

　　卿玥想到脑仁发疼了都想不出更好的解释，索性作罢。

　　既然她有幽黎血脉，便算是幽黎族人，既是幽黎族人，她便有庇护之责，以荀芷的心思智计不宜知道此事，在这一点上卿玥和云汜算是不谋而合，故都默契的缄口不言。

　　正是这时，破庙外一个身影藏匿脚步，小心翼翼的绕到破庙侧后方。

　　他凝神细听片刻，见无动静传来，脚下一点，宛若风吹树叶，轻轻巧巧的腾空而起，只有衣袂在纷飞中发出细微的簌簌响声。

　　他身形似猫，轻柔的落在屋脊上。

　　来人轻功出神入化，必能躲过大多数人的耳力，可在卿玥和云汜面前却是无所遁形。

　　两人讳莫如深的望向彼此。

　　卿玥的眼睛晃了晃，无声道：“自己招惹的是非，自己处理。”

　　云汜则看了一眼荀芷，又点了点庙门处，示意她要留下来保护荀芷，让卿玥出去解决麻烦。

　　不管是冲着她们来的，还是冲着荀芷来的，对云汜的修为多少都有些了解，只派一人前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前面这个多半是声东击西的诱饵，以卿玥现在的功力，确实更适合做那上钩的鱼。

　　云汜认准了卿玥探过荀芷的灵脉后必定会出手护她周全，这才有恃无恐的指挥她出去。

　　谷外的人都太脆了，跟个泥娃娃似的一碰就倒，还不如看卿玥吃瘪来得有意思，再说了，下蛊之仇还未报呢。

　　见她一副狡诈模样，卿玥十足厌弃的移开视线，仿佛再多她看一眼，眼睛便要瞎掉一样。

　　她无奈起身，走到荀芷面前，语气轻缓带着商量之意：“你的玉箫可否暂且借我一用？”

　　荀芷仰着头，骨碌碌看着她，二话不说忙将手中玉箫递出去。

　　卿玥道了声谢，握紧玉箫转身往门口走。

　　荀芷一头雾水问：“玥姐姐要去哪里？”

　　云汜拦了一下她的胳膊，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荀芷听不见声响，见此也猜到附近有异样，遂噤了声，望着卿玥的背影。

　　她的背脊纤薄，明明是弱不禁风的身躯，却偏偏挺拔如松，好似什么事都压不跨她，她的身躯遮了大半视线，就好像所有的危险也都被她一并挡了去，莫名的觉得很安心。

　　庙院外一人高的荒草遮不住那一片断壁残垣。

　　晚风萧条，为这破败之象更添几分凄凉。

　　残破的台阶笼罩在阴影下，阴暗的角落里青苔放肆疯长，喧嚣的散发着湿冷潮腥的怪味。

　　卿玥衣袂翩跹，走下青石台阶。

　　纤手轻扬，敞开的庙门在她的指令下“吱呀”一声长叹，渐渐闭合。

　　她目不斜视的走向庭院，走出破庙笼罩下的阴影，行至月光下停下脚步。

　　皎皎白月笼罩轻纱，月光如水泻下清辉，铺在地面如一片寒霜，镀在本就清冷的妙人身上，仿若为她添一件朦胧高雅的外衣。

　　卿玥挺立在空荡的庭院中央，轻风吹动如墨的发丝悠然起舞，吹动裙角如蝴蝶振翅，恍如一支怒放的白梅傲立在风雪中。

　　她将玉箫抵至唇边，阖上眼睑。

　　一串低沉婉转的箫声如潺潺流水，低吟浅唱的传遍山间。

　　一曲罢，她收起玉箫背在身后，回头瞥向庙顶，声音悠悠而坚定：“既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屋脊后探出一个脑袋。

　　目光在看到卿玥的一瞬间，他怔了一下，心中直叹：

　　当真是好一副遗世独立，超凡脱俗之境像也！

　　女子负手而立，微仰着头，姿态睥睨，风姿绰绰如高山之巅傲然挺立的松柏，气质出尘。

　　陆北曜快速拾起心神，从屋脊后走出来。

　　一轮皎月挂在他身后，清辉下的剪影愈显高大挺拔。

　　高处的风越发扰人，掀起他的衣襟肆意飞扬，像踏着风而来的英雄。

　　他张开双臂，跃下屋脊，落在卿玥身前。

　　卿玥打量了他一眼。

　　此人生得龙眉凤目，意气风发，说玉树临风也毫不为过。

　　然，他并非白天所见之人。

　　可卿玥却觉得他有一股熟悉感，好像在何处见过。

　　陆北曜亦是，望着她的眼神由不确定，而后涌上欣喜。

　　他压制滂湃的心绪，勾唇浅笑着自报家门：“在下华蓥陆家陆北曜......”他故意放缓语调观察卿玥的神情，见她毫无反应便不由得彷徨游移，“为寻荀芷师妹踪迹而闯入此处，无意打搅多有抱歉，不知荀师妹可在内？”

　　男子面容俊逸，坚毅的线条让他更显英气，微笑时却添几分柔美。

　　而这笑容让卿玥更感熟悉，甚至没来由的对他卸下防备。

　　她移开视线，强行让自己生出警惕之心。

　　刚刚吹那一曲，便是借着箫声探寻耳力未达之处，白日所见那一行有十数人，如今只来了一明一暗两个人，更未察觉到十二的踪迹，故此，她判断他们与白日是两拨人。

　　她沉下眼眸，不答反问：“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陆北曜摒弃心中涌上的失落，敛起笑容诚恳道：“姑娘莫要误会，陆某只为确认荀师妹安危，别无他意。”

　　卿玥意有所指的朝葛荺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既如此，又何必躲躲藏藏？”

　　“不知其中局势如何，自当小心为上。”

　　“......”卿玥发现此人说话颇有条理性，又因着心中对他怪异的感觉，更加有些应对不暇，便索性不再与他多费口舌：“我若偏是不应呢？”

　　“如此，那便只能得罪了。”

　　陆北曜原先打的就是来送人头的主意，也就未再过多周旋，直接拔出手中无为剑。

　　无为以精钢为刃，剑刃如雪般锃亮，在月下波光粼粼，快如游龙朝卿玥扑去。

　　卿玥不慌不忙，张开双臂似大鹏展翅腾飞。

　　她脚尖贴着地面，不疾不徐的向后退，随后脚下一踏，一个旋身又如仙子起舞，稳稳当当的落在院墙之上。

　　再次催动灵力奏响玉箫。

　　箫声响起的同时，陆北曜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迎面扫来。

　　他轻巧灵动飘逸的两个后翻站定，优雅快速的收了剑，空出的右手成掌，翻转中催动周身灵力感知四周灵气波动。

　　这一次的箫声深沉而凝重，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人笼罩在其中，大网随着旋律越收越紧，牢牢的将敌人禁锢在方寸之地。

　　陆北曜集中全部精神寻找破绽。

　　片晌。

　　他眼神一凛，迅速出剑向前方砍去。

　　一道剑气磅礴而出，大有斩断山河之势。

　　箫声戛然而止。

　　卿玥悠闲的眼神中带了些欣赏。

　　她之所以敢封印部分灵力入世，就是因为即便她只有六成灵力，也胜过这泱泱大洲下绝多数人，没想到他这般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倒是她轻敌了。

　　陆北曜丝毫不敢分神，抓住时机再次攻向卿玥，阻止她继续吹奏玉箫，将灵器效用发挥至最佳。

　　卿玥也正了神色，横提玉箫挡下他扫来的一剑。

　　玉石相接，当即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两道身影纠缠着转眼间便交锋了数招，一路从墙垣打到庭院正中央，本就破败的院落在两道相克的灵力波及下，就像乱军扫荡过一般更加杂乱。

　　葛荺便在此时伺机潜入破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