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弥生凉

59、059 高力扬

　　学车不怎么难，科二考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上坡定点这些，在哪里停、怎么对角度，教练交了八百就是去学这个去的。
　　向南昭去学了两天就会了，教练唯一担心的就是考车刹车和离合踩不好半路歇火就得重考。但对于向南昭这种什么破车都能开的人来说，离合和刹车再不趁脚，也绝不可能让车歇得了火。

　　杨帅的驾校规模不大，一次也就十几二十几个人在学。现在不像寒暑假那么忙，忙到他自己都要亲身上阵，所以中午没事儿就跟来学车场打发时间的向南昭聊天。
　　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大仇，有大仇的那个在监狱里蹲无期呢。

　　杨帅请向南昭吃粉，吃完在旁边扯淡，“哎。你说姓裴的回来是不是故意报仇的？”
　　周兆的事情当年闹得不小，前几年才开始扫黑的时候道上有人发现局里有个叫裴钧的副职，让人去查资料，发现的确是当年那一个，当时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年轻时候被道上的欺负，所以当了条子爬上高位才回来报仇。

　　向南昭嚼着口香糖，抬眼看他，“他又没吃亏，报什么仇？”
　　“总归还是恶心到了嘛。他们这种人，心眼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杨帅一副过来人语气，“这事就这样了，出来混，哪有不还的。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就是有些人觉得自己冤。得罪人的事是周兆做的，最后他们却跟着倒霉。”

　　你们天天干坏事儿，条子还不管，那才是无法无天了。又不是在小地方，政府弱势管不着。
　　向南昭就说：“你确定是报仇，不是你们闹得过分招了人眼？”

　　要别的人听向南昭这话肯定不承认，还要说本地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也就杨帅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不说还小有事业，看法就跟别人有些不同，“可那时候白的黑的，我们不都一家人嘛？不过现在也有现在的好，你看我手里也攒了些钱，老婆有了孩子也有了，房子都买了两套，至少养老不愁，还能安安稳稳活到老。这日子还是得过嘛。他也算有本事，这事也有好有坏。”

　　杨帅的老婆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以前上夜班，主业KTV卖酒，副业服务异性。后来扫黑把扫黄的事儿也一并干了，有组织的被打散，有人当了流莺，他老婆趁机上了岸。
　　虽然杨帅后来不怎么混了，却也没彻底脱离道上的环境。两人本就认识，后来遇上几回就住在了一起。他开驾校，他老婆就在旁边自己住的房子底层开了个小卖部和小馆子，给来学车的学员提供早餐和午餐。手艺简单，能吃不吐，学员们为了多学点车基本选择就近解决。

　　向南昭听杨帅吹他这几年的日子，问：“周兆换地方开赌场之后你没去？”
　　“没去。离家离得远嘛。”杨帅叼了一根烟，又把烟盒递给向南昭，见向南昭拒绝才收回来，“蛋都没了谁还爱跟他啊？后来就在老赌场前面的酒吧当看场子的混日子。就打黑前两年，年纪大了，觉得总混着不是个事儿，就拿着家里这地开了个驾校，勉强糊口。还是这两年，大家都爱学了，生意才好点。”

　　杨帅说完问：“你呢？怎么混到国外去了？能混啊？”
　　“我那是回家。”向南昭笑说。

　　“艹！”杨帅万没想是这样，“当初赵唐出事儿的时候，我还在想你别跟着去坐牢了呢！弄半天你不是他儿子啊？我看他那几个儿子也没好下场。”
　　向南昭乐了，“他生得出我这么好看的儿子？不过他儿子倒还剩两个，一个最后那个老婆生的，赵唐出事的时候在国外读书，现在还拿着钱活得好好的。还有一个是以前一个老婆生的，生来软弱，没占过他便宜，也没受他牵连，现在在港城开出租车，日子勉强过得去。”

　　这些消息C市道上的人都未必知道，杨帅听得津津有味，感慨说：“赵强运气好，跑得快，在港城快活吧？当年是不是跟了你混？家里港城的？行啊你！”
　　向南昭没否认，杨帅就又问：“那你这回回来这打算干嘛？混是混不走了，来搞投资？你连酒吧都没开了嘛。”

　　“回来养老。这里安全，没人敢来寻仇。”向南昭随口扯了个淡。
　　杨帅却是深信不疑，“你那是有些乱，要攒够了钱回来是挺好的事。不过总得找个活儿干才行，给人看孩子能有什么前程啊？别看你们是高中同学关系好，长大了之后就不是一回事儿。姓裴的软硬不吃，你跟他拉感情没用，还是得自己找门路捞钱。”

　　“也顺便找个人，赚钱的事还要靠后点。”向南昭就顺着他的话说。
　　杨帅一听就来了兴致，他就说向南昭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突然跑回来不是没事儿干，“找谁？要帮个忙嘛？”

　　“春芽。”向南昭说。
　　杨帅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向南昭提醒说：“我当年去周兆场子里，那个守门的小孩儿。那边有个从这边偷渡去港城的，现在有了点钱，就想把以前孩子找回来。我听他形容，那孩子跟他孩子有些像。想着反正回来养老，顺便帮人把孩子找回去。不过这段时间，怎么着都没找着，找肖群在监狱里查了也不在。”

　　这么一说杨帅就想起来了，“监狱里肯定没有。那小子嗨粉把脑子嗨空了，周兆嫌他越来越笨就把人撵走了。”
　　“撵去了哪？”向南昭问。

　　杨帅也不太清楚，跟向南昭说：“反正人还活着嘛。这年头，谁能把自己饿死不成？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我还见过他，他来我这学车，学到一半给跑了！都没找我退钱，我看他穿得整整齐齐的，应该是不差钱，就没还他。”
　　主要是那时候杨帅日子过得也不怎样，有人学到一半跑了，后面那一半白得，他才没好心到要去还钱。

　　向南昭一听这个，就问：“那时候要不要填信息资料？”
　　“就随便填一下嘛。主要是要交给交警□□，身份证号码得有。那小子就没，所以学会就跑了，根本就不是来拿证的。不过那时候买证贵一点，多几千块就行了。”杨帅说。

　　最后杨帅还是去查了一下。毕竟要把人找到，要真是人家孩子，那边给的报酬也不低。且不说这个，就多个港城的朋友，以后也多条路子。
　　杨帅虽然早上了岸，但混道上的习性还没有变，这种事儿做起来积极得很。

　　两人在所谓的档案室翻了一下午，最后杨帅翻出一张发黄，已经裂开几条口子的纸说：“应该是这个。他也上过小学，字写得差是差了点，不过好歹能看清楚。”
　　杨帅那时候的合同不像现在有经过主管部门审核的格式条款，基本就简单的几条权利义务写在那，最后双方签字按手印。

　　春芽虽然才读过小学，却有过名字，上面用稚嫩的笔触写着：高力扬。后面跟着的是一串手机号码。
　　杨帅把纸递给向南昭后才拍了拍手里的灰，“嗨！给忘了！养他那个赌鬼好像是姓高，现在还活着嘛！在纸钱街后面租了个小间儿，前两年政府给发了贫困证什么的，一个月有两百块钱。他自己也捡瓶子卖，也不知道死没死！不过他把春芽卖给周兆之后两边也没什么关系了，那老头子估计也不知道春芽现在在哪。”

　　向南昭把纸叠好揣进包里，跟杨帅说：“谢了！等找到人，你要有空我们一块儿过去，我也不抢你这功！”
　　杨帅难得含蓄，“说这些就客气了，我们谁跟谁啊？不过，你要去那边就提前跟我说一声儿，我听说那边东西便宜，我给我媳妇和孩子买个包买几罐奶粉回来！”

　　向南昭哪不懂他的意思，跟人拍了拍肩，“你先去问问□□要什么资料，找到人还得先抽血送那边去滴血认亲，要真是人家孩子，肯定得派人来接。他在这边总得有两个靠谱的朋友，放心不下顺路送过去也应该的。”
　　搞得跟送亲一样，杨帅笑着把向南昭送走，“你学出来打算买什么车？要是想要二手的，我有个朋友卖，我给你挑个好的，价格肯定公道！”

　　“暂时没打算买，钱砸酒吧那门店了，手里现在不趁手，先存一段时间。要不方便，还是得买个二手。贵的买不起，就两三万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好开的。”向南昭说。
　　杨帅打包票，“这事儿交给我，要有好使的，我先让人给你留着，你不要我才让朋友卖。你放心，肯定不坑你！”

　　向南昭跟他挥手，然后骑着机车回去了。
　　等回到家换了衣服洗了个澡，就把那张纸拍了发裴钧VX号里，简略说了说。

　　裴钧很快把电话打过来，“你接完竞舟，带着那张纸来局里一趟，我们在外面吃饭。”
　　向南昭也没意见，“这个有用？”

　　“至少是个方向。”那边有人叫他，裴钧很快把电话挂了。
　　向南昭就去学校接了王竞舟，说了去找裴钧一起吃晚饭，王竞舟还挺高兴的，“他终于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了？”

　　向南昭没好意思说，裴钧可能是更想要他手里那张纸，“嗯。怕你难过。”
　　“其实也不是很难过了，就是心里有些闷，觉得有些没意思。”王竞舟想了想又说，“不过也还好，反正我也改变不了大人的想法，就只能改变自己了。”

　　国内夫妻离婚，果然对孩子有很大影响。
　　向南昭摸了摸王竞舟的头，发动机车朝公安局开去。

　　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