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安歌》了了皎皎

4、女儿

　　北邶。
　　住在邙城人都知道，镇北王府上的公主娘娘，怀胎十月却未生。
　　老人都说这是吉兆，公主腹中的孩子，一定是人中龙凤。
　　这几日，府医请过脉后，说公主随时有可能生，于是众人都开始紧张。
　　“宝贝女儿啊，你选好自己的出生吉日了吗？”
　　韶怀若每日都乐此不疲，对着妻子的肚子这样问。
　　“你知不知道，你阿娘为了你，已经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了，日日过得非常辛苦。”
　　“你要早点出来，不要让阿娘这么辛苦了，宝贝女儿？”
　　谁能想到，堂堂北府少将军，私下会这样幼稚。
　　德音公主指着自己的肚子，故作娇嗔地问：“郎君天天冲着我的肚子喊女儿，阿霖也冲着我的肚子喊妹妹，若真如你们所愿，生了一个小女郎，你们是要打算将她宠上天吗？”
　　父子两个天天轮番上阵，对着自己的肚子没完没了地喊女儿、喊妹妹，喊得德音公主都常常恍惚，自己真要有一个女儿了。
　　韶怀若有这样反应也不奇怪，实在是韶氏与连云皇室一样，阳盛阴衰，女儿少得可怜，到韶怀若他这一辈，更是连一个姊妹都没有。
　　每次听相熟的郎君，在相谈中提起自家姊妹，韶氏的郎君们，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所以，在整个镇北王府，不仅是韶怀若自己盼，而是韶氏的大小郎君们都在盼，德音公主这胎是一个小女郎。
　　忽然，韶怀若探过身子，吻在德音公主的额头，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盯着德音公主看，顿时将人看得脸颊绯红。
　　见德音公主这反应，韶怀若就知自己目的得逞，不由得嘴角上扬，而后目光灼灼地对德音公主说：“臣很想有一个像殿下的女儿，臣会一直疼爱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郎君真是油嘴滑舌！”德音公主眉眼含嗔，“今天我算是知道了，阿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是随了谁？”
　　韶怀若闻言挑眉，不禁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儿子在他的书房里舞剑，结果撞倒了一面博古架，摆放在上面的瓷器，都被摔得稀巴烂，儿子的小脸上也被溅起的瓷片，划开了几个血口子。
　　自己为让他长记性，就用藤条抽了他屁股十下，可自己一转身的工夫，他居然就跑去找他阿娘装可怜，还告了自己一记黑状。
　　“臣记得殿下在阿霖这个年纪，曾凭一人之力毁掉郑淑妃半座梅园。”
　　看着自己年轻貌美的妻子，韶怀若故意说起她儿时的糗事。
　　“当初晋王将这件事，当成趣事讲给臣听时，臣还说他编故事诓骗臣。实在是任臣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一个五岁稚儿，是怎么只花半天工夫，毫发无损地砍了半园子的梅树？”
　　韶怀若看着德音公主，嘴角勾起一个坏笑，说：“不过自从阿霖出生，看着他一天天地长大，见识过了他闯祸的本事，臣才知是自己错怪了晋王。”
　　被韶怀若这般的揭短，德音公主当即就朝他伸出手，捂他的嘴，阻止他再拿自己打趣。
　　手心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突然烫得德音公主的手缩了一下，就在她想把手抽回来时，韶怀若却捉住她的手，又放回到他的唇边，如获珍宝一般，亲吻她每一根纤细的手指。
　　三十岁的韶怀若，就像是存放了15年以上的普洱老茶，正是最佳的饮用时期，普洱的涩、苦都已经转换为醇香，顺滑，香味内敛。
　　每次面对韶怀若如此撩人的神色，德音公主还会有少女时的悸动，脸颊微热，视线更是无处安放。
　　岁首节前。
　　镇北王府中上下，正紧锣密鼓地置办年货，前线却突然飞鹰传书到府上。
　　斥候营刺探到消息，羌戎已经集结十万大军，准备向北邶边境发起强攻。
　　韶检命韶怀若，见信，速回军营。
　　入夜后，邙城下起大雪，三千军士已经整装待发。甲胄在身的韶怀若，在迈出院门后，随后又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到德音公主的面前。
　　韶怀若很想抱一抱德音公主，又担心身上的盔甲太硬，会伤到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最后只抚了抚德音公主娇嫩的面颊。
　　没有时间留给二人，韶怀若只嘱咐了一句“殿下照顾好自己”，来不及再道别，便匆匆离开。
　　韶怀若的背影，在德音公主的目光里，越走越远，最后融进了夜色。
　　“郎君要快去快回，别让我和孩子等太久。”
　　德音公主呢喃道。
　　德音公主整理好情绪，扶着后腰吩咐旁边的侍女，说：“明儿让采买再买一个月的炭，夜里头给大家伙多备些炭火，都别在这节骨眼儿受冻，让家里人跟着担心。”
　　大历开国至今八百年，岁首节是最有讲究的传统节日。
　　先是除夕夜，家中要置办一桌美味佳肴，荤素都要有，然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而残羹剩饭要留着，等到正月十二，清早拿出门倒掉，取“辞旧迎新”的意思。
　　除夕过后，就是正月初一，也被称为“元日”，这一天被视为四季更迭的开始，是新希望的开始，所以人们格外期盼这一天。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一大早，家家户户便要将神荼、郁垒两位门神的神像贴到门上，然后在庭前点燃爆竹，用来驱除叫“山臊”的恶鬼，祈愿一年平安顺遂。
　　爆竹之后，就开始了拜年。
　　大家会仔细洗漱，穿戴整齐，出门拜会贺岁。先要给长辈叩岁，恭祝长辈长寿健康，再接着与平辈互相道贺平安喜乐。
　　拜贺之后，一定要饮“椒柏酒”，就是一种用花椒叶和侧柏叶泡的酒。因为人们认为花椒叶是玉衡星的精华，而侧柏叶有预防百病的奇效，所以把它们凑在一起泡酒饮用，也是寄托了一份对亲友的美好祝愿。
　　先从岁数最小的先敬起，因为孩子们又长了一岁，所以祝他们茁壮成长，最后敬最年长者，因为老者又失掉一岁，所以最后喝酒，祝老人增岁添福。
　　饮过椒柏酒，还要喝一碗用桃枝、桃叶、桃茎熬煮的桃汤，驱邪避凶。喝完桃汤，再饮一杯屠苏酒，防御瘟气。
　　而“胶牙糖”是最受小孩子喜爱的点心。
　　完成了这些习俗仪式，剩下的时间
　　就与亲朋好友尽情地玩乐，大家便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元日，热热闹闹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岁首节，主要借用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过年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