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有渡时》三分窗格

19、第19章

　　第十九章--最新1228
　　当日真相？
　　当日真相很简单啊，就是她进了踏月林。
　　所以苏袖禾明白，这句话未完的那后半句才是重点，那就是该怎么惩罚她。

　　苏袖禾在进踏月林之前就想到了这一幕，可当时毕竟心里惴惴，不知怎么的，此刻事到临头，倒是有种该来的早晚会来的洒脱感。
　　这么一想，她心里稍微轻松了点，对莫惠说：“行吧，师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老老实实过去。要是来的是一般人，没准我还有点叛逆的小想法。可是是你来找我，我要是跑了，你岂不是很难办。”
　　莫惠冲她笑了笑，估计是很感慨苏袖禾竟然能够这么脸皮厚：“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得感谢师妹。”
　　苏袖禾压住翘起的嘴角，手上下一摆：“谁让我们是师兄妹呢，师兄妹就该相互帮助，相互支持。”

　　这话就意味明显了，莫惠对她这手“空手套白狼”的说辞笑而不语，只下巴向着大殿的方向示意：“五师妹说的对，只不过师兄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只能帮你指引一下大殿的方向了。
　　苏袖禾：“……”
　　见没有钓到鱼，苏袖禾不由得有点忿忿，撇了下嘴，小小地讽刺了下：“师兄说错啦，你还可以帮我另外一个忙的。你还可以帮我挡一下太阳。”

　　是时天色向晚，云蒸霞蔚，错落有致的丘山殿脊在一片林深山远处勾勒出恢宏的曲线，天空呈现出一点窃蓝色。
　　正是一个好时段。

　　殿中早就有人来报，说是苏袖禾已经回来，众人早以等待，面色各异，各怀鬼胎，分位而坐。
　　苏袖禾刚才走的大义凛然，一步跨进了大殿，目光下意识先向堂上看去。
　　堂上坐着两位长老，正是伏云和莫刑两位师叔，一天上白云，一地上黑土，不仅身上的衣服，就连脸色也是极其般配的。

　　苏袖禾这么一打量，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那人立即先下手为强，大步而出，先指责道：“苏袖禾，你见到山主和师叔，为何不行礼？”
　　苏袖禾抬头一看，是六师弟宏远。

　　宏远只比苏袖禾小上一两岁，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从小就对她看不惯。
　　他其实个子已经比苏袖禾还高了，五官轮廓深邃，一双眸子如同出鞘的匕首，眉梢眼中带着点皮笑肉不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立在一侧。
　　见苏袖禾望去，他弯了下嘴角，生动地将脸上的每一寸都拉满了嘲讽，像逗弄猫儿般不轻不重地看着她，嘴角带着点幸灾乐祸。

　　整个大殿之上原本犹如烧开的锅中水，只是暂时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宏远的这一句话就犹如掉进水中的水珠。
　　虽没有多大用，但水珠炸蹦跳起终于有了理由。
　　两位师叔也朝她看来，而成演师叔早就坐回高处，暗示她老实点。

　　这个礼无论从那个角度，苏袖禾都是必须要行的，所以她也没别扭，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
　　待行完之后，苏袖禾朝殿上望去，只见三师叔莫刑冷着脸，面黑似土，四师叔伏云微微浅笑，温润如玉，只嘴角勾了点笑，喝着茶，不置一词。
　　五师叔不在。
　　成演师叔倒是想开口，可毕竟门律这块不是他做主，他两边看了看，嘴张了张，暗示苏袖禾长点心，再说点什么。

　　莫刑师叔却在苏袖禾开口前让她站了起来：“起来吧，你这个礼，我们如何敢受？私闯踏月林，你比我们还厉害。”
　　苏袖禾嘴角抽了抽，没敢真起。
　　见她还有几分敬畏，莫刑师叔哼了声：“偷拿藏书阁山志，私闯踏月林，这种种件件，你承认嘛？”

　　这事没多少好不承认的，苏袖禾认。
　　“师叔说的对，这些都是我做的，也是我的过错，我认。”
　　莫刑有点惊讶，没想到苏袖禾这次这么快认错，这也对，毕竟那么多人看到。这么痛快承认，恐怕是早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
　　她如此痛快地认了，恐怕还有其他话要说。

　　莫刑师叔在和她的斗智斗勇中磨练出了一点智慧。

　　果然，苏袖禾继而厚颜无耻地说道：“不过既然错我认了，那我的功是不是也要奖励？”
　　“你有什么功？”宏远冷眼看着她，说道：“你私闯踏月林，置本门门规于不顾，固然你有天大的的收获，也不能置我们丘山的山规于不顾。否则，若人人都同你一般，门内山规岂非形同虚设，我们丘山的威严和名声，也成了随时可以被打破，被置之不理的东西？”
　　这话的性质就重了，直接上升到了门内山规和名声了，这东西正是莫刑师叔最看中的一点。
　　果然在听了宏远这句话后，莫刑师叔那原本就黑的脸，现在已经乌云密布了。

　　这话有点来势汹汹，直接打破了苏袖禾原本设想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设想。今日这罚肯定是要受的，只是她不服。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苏袖禾心想。
　　“师叔。”苏袖禾狠狠地瞪了一眼宏远，却是直接冲着莫刑说道：“既然宏远师弟说到了名声，门规两点，那我就谈论这个。敢问师叔，何为修行？”

　　莫刑师叔擅长舞刀弄棒，不适合回答这种涉及脑子的问题。伏云师叔看了他一眼，眸中含笑，眼带温柔，意态风流，飒飒然间回道：“超凡入圣，即本心自然道妙玄。”
　　这话是修道之人常记在心里的法则，也是极为容易明白的道理。
　　“那又如何超凡呢？”苏袖禾继续问道。

　　“苏袖禾，你不要转移话题。”
　　宏远不知她问这些何意，下意识不让她说那些没边没道的，他带着点居高临下的语气道：“你置本门门规于不顾是铁上钉钉的事实。”
　　苏袖禾没说话，只用眼神扫视了他一眼，莫刑的目光随之而来，宏远顿了一下，朝后退了半步，没再说话。
　　苏袖禾这才笑道：“师叔，进了踏月林我承认，但我认为超凡入圣，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自我的束缚，难道不能进去踏月林这个规定，不正是一项束缚嘛？”

　　“按你这么说，我们丘山的所有规定岂不是都是束缚？你都可随意打破？”掌管门规的莫刑立即反讽道。
　　“这不一样，不能进入踏月林的规定，可是和我们丘山的修道精神违背的。其他的又没有。师叔你也看到了，我进入了踏月林，而我也顺利地出来了，这说明踏月林之中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为何我们却不敢进呢？难不成，里面有什么可以勾人心魄的东西，不利于我们修炼？”
　　苏袖禾小小的话题引渡了一下，顺便探探口风。

　　果真，莫刑有些生气：“踏月林有何不敢进，而是不能进。你师父在时，就曾经立下规矩，不能进入踏月林。”
　　“师父他老人家又不说出个理由，就这么让我们不去，我不服。众师兄弟也不会理解。若问都不问，只一昧地按照别人的话行事，那又如何突破束缚，突破自我？”
　　“你——”莫刑气着了，但他强抑怒火，看了眼伏云，还是坐了下来。

　　伏云师叔穿了一件淡灰色衣袍，依稀接近于云的颜色，有些消瘦，可面目温和，始终带着浅浅的笑，让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温和地开口：“袖禾，踏月林的确是当年你师父和我们共同决定的。”
　　他看了一眼想要阻拦却知道没用的莫刑，顿了下，才继续说道：“本来这件事情并不好说出来，但既然你已经出来，想必已经见到月影了吧。”

　　苏袖禾一顿，感受着贴近身子的红尾骨鞭中缓缓流动的气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出来的？”
　　苏袖禾顿了一下，这才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在进月引山时遇到了一群浑沌，那浑沌无面目，且会吐火。后来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只风狐，只不过那风狐不过是成型还小，我便和月影，还有雕刻的浑沌一起，杀了那只风狐。”

　　“风狐？”
　　此话一出，场内又再次七嘴八舌起来。在场之中又不少人曾经参与过当年那场风狐的决战，经此一句话，记忆再次被点燃，脑海中像是被砸进了什么，立即沉重地回想起当年大战风狐的场景。

　　“踏月林中竟有风狐！”
　　这下是成演师叔开口，他早就在一旁坐立不安，此刻连忙想要趁机帮她求情：“莫刑师弟，踏月林中竟然滋生风狐，想必是常年灵气不通，妖气阻塞所导致。”

　　苏袖禾在半真半假地说完事情经过之后就特意地打量着几位长老师叔，因此她没有错过伏云师叔和莫刑师叔在听到风狐二字时闪过的巨大震惊。
　　仿佛一道闷雷劈在心头，伏云身子僵了僵，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竟也有十足的警惕力，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即朝着她望来。
　　苏袖禾以为是自己偷偷打量被发现，里面移开了视线。

　　莫刑却不相信：“那月影岂会和你一起动手，她的性子可高傲的很，且她如今恐怕也是自顾不暇了。”
　　苏袖禾有心想要探究很多，于是立即假装脱口而出。
　　“怎么不会？我便是证据。”

　　伏云温和开口，解释道：“那月影原本是南山巫族巫女，后来却叛逃出走南山，与妖怪为伍。你师父当年在南山巫族请求下去封印了月影，原本想要将其带回南山，但巫族当时内乱不断，恐怕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个巫女。她虽与妖怪为伍，但也曾为巫族带去过无上荣光，还罪不至死。思来想去，你师父便将她困在了这踏月林中。”
　　“原本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十一年前，她竟突然用了巫族秘法傀儡，引诱了丘山的一名弟子，那弟子名叫彦七，是我平生所见中仙骨最佳之人，且天资聪颖。原本应有大成，可奈何过不了美人关。”说完，伏云师叔感叹了一声，似是无限惋惜。
　　“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师父封印了月影，将其傀儡下了禁制，本体也隐藏起来。没想到她竟然帮你对付了风狐。她是如何解开封印的？”

　　苏袖禾原本听这内情就有些疑惑了，这似乎和月影给她的感觉并不一样，但见说道彦七难过“美人关”时，几位师叔也是一脸惋惜的样子，成演师叔甚至还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样子真的很难过，她便有些将信将疑了。
　　师叔还在等待着她的答案，苏袖禾只好老实地说道：“是月影，她的本体藏在水中月下。她找回了本体，我们才杀死了风狐。”

　　“那她……”
　　“她死了。风狐死后，她似乎也坚持不住，便消散了。”
　　伏云师叔此刻似乎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这样嘛……也罢，命该如此。”

　　苏袖禾后来才知道，原本月影是不必如此的，若她只用着自己的傀儡活着，不找出本体，本体虽会封印她的力量，却也能延续她的生命。

　　只可惜，一场意外打破了这点平静。
　　风狐，苏袖禾还有尹奚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做抉择。
　　她最后恐怕也是带了点自暴自弃了吧，不相信自己还能出去，只将这个交给命运。

　　命运这一次让她短暂地成为了真正的南山巫女，她又像以往一样，以巫女的姿态，牺牲着自己，保护了世俗意义上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