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步寻羽

10、孤岛

　　湛翎北走到小院门口，朝电动车后车轱辘狠踢了一脚，也不知道自己在生哪门子气，反正就是气不顺。
　　满心欢喜落了个空。
　　还空的无言以对。
　　就很烦躁。

　　一堆看热闹的人挤在门口，见状都不敢出声。
　　尤其是先前跟湛翎北干过仗的几个小弟，都不约而同默默往后缩了两步。
　　那天五人齐上，被娇气包大爷一手抓着一人推出两米远，同时大爷还能无缝衔接伸出他的大长腿一别，扫倒两人，再背翻一人。
　　是何等的凶残威猛。
　　事过这么久，阴影依然挥之不去，没人敢再在他面前挑衅。

　　小弟可以怂，但妹子面前，林霄这个老大决不能失了面子，先一步甩锅：“你究竟怎么得罪迈神了？”
　　这茬一提出来，湛翎北立刻找到了撒气点，他瞪了林霄一眼，不答反问：“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给迈神惊喜了？”
　　一句“迈神”顺嘴跟着秃噜出来，湛翎北突然觉得好陌生。

　　虽然有过短暂的接触，但他对邢迈的了解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邢迈各个方面似乎都很优秀，但究竟优秀到什么程度，这个“神”神在什么地方，他一无所知。
　　又想起邢迈那句“连认识都谈不上”，湛翎北自嘲的舔了舔腮帮。
　　还真是谈不上。

　　以前天天围在他身边嬉笑打闹的男男女女，他都经常弄不清谁是谁。
　　也不难理解，对邢迈而言，只接触过一天的他，连个过客都算不上是种什么心情。
　　至此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一厢情愿的“惊喜”，对邢迈而言究竟有多冒昧。

　　林霄莫名觉得自己撞了枪口，但又不知道这枪口定位的是哪个炮点，于是林·战士·霄英勇无畏，继续冲锋陷阵，本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原则，继续撩拨上膛的鸟炮：“你搞得这么神秘，难道不是想给迈神惊喜？”

　　砰。
　　又炸了一枪。

　　“是不是跟你有毛线关系？”湛翎北翻脸不认人，连同自己说过的话也全然抛到脑后，“我认不认识你，你他妈的就跟着在这瞎几把演？”
　　“这会又不认识我了？你是老年痴呆吗？这么健忘。”妹子还在观望，林霄强撑着底气，秉承着打架干不过，但嘴炮不能输的竞技精神，反问，“刚才‘舍不得你们’这话，不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承认得干净利落，湛翎北随意拨弄着钥匙链上的黑色毛团，“但我舍不得的是们，不是你。”

　　林霄：“？”
　　纳尼？
　　亲，您在胡言乱语些神马？

　　众人随着林霄的目光一起看了看院门，又看了看入户门。
　　富二代大爷不说，还真没人注意，这几扇门也是新换的。
　　而且品味一如既往彰显身份，牢牢地捍卫着他大爷不容摇动的老年地位。

　　“别说，你这门做工还真是不错。”林霄差点笑喷了。
　　难怪舍不得门。
　　这审美妥妥的碾压全场。

　　气氛有一瞬间的缓和，毛寸小弟没绷住，笑出了声：“哈哈哈，这门要是换我，我也舍不得。”
　　小院里，顿时喧闹起来，来了一场七嘴八舌“高端大门”研讨会。

　　湛翎北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病，竟然跟一个连认识都谈不上的少年的不知道什么关系的朋友扯半天。
　　完全是闲的。

　　“滚。”一声震吼，院角桃树上潜伏的知了都吓哑了声。
　　湛翎北一拳头砸在门上。
　　手臂收紧，强劲的爆发力肉眼可见。

　　众人：“……”
　　刚才还舍不得，这会就开始砸门了？
　　叶公好门？

　　“霄哥，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哦，我也点事。”
　　……
　　眼看大爷又要发怒，小弟们纷纷找借口撤退。

　　他们这种临时组织的混编地霸小分队，吓吓老实人还行，想对付眼前这位不服就干猖狂求败的爷爷，他们的水平还嫩菜了点。
　　尤其这位爷完全不遵守“人在江湖飘，挨刀就挨刀”规矩，沉下脸来那副凶巴巴的模样，比教导主任还唬人。
　　再加上他的个头，以及他那身纤瘦却高密度的肌肉。
　　绝对不能惹，惹就是挨揍。

　　“那啥，我也走了。”气氛明显不对，滚泥坑的塑料交情说破就裂。
　　代菲很识趣地一起跟着跑了。

　　几秒钟功夫，整个小院就剩下湛翎北和林霄。
　　林霄：“……”
　　奶奶的。
　　他也想走。

　　但他不能走。
　　因为刚才湛翎北毫无征兆的低吼，吓得他小心脏一哆嗦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漫长的反射弧提了提速，他似乎反应过来点什么。
　　代菲那句“所以刚才你们的表现都是演的？”慢速回放。
　　抽丝剥茧。
　　林霄捏着眉心沉思了一会。
　　邢迈该不会是误会这一切是他和湛翎北的早有预谋吧？
　　这么一想，他似乎就明白了湛大爷鸟炮的定位点在哪里了？

　　尴尬的时候，需要找点事情来缓解，林霄掏出手机给邢迈打了个电话。
　　没接通。
　　电话挂断几秒钟后，他收到一条短信。
　　【邢迈：确定不租，房子我自己找。】
　　简单明了，直奔主题。
　　一句话，把他想说的全部堵回去。

　　“卧槽。”林霄心说，“还真让他猜对了？”

　　刚才反应有点过激，湛翎北跨坐在电动车上，低头碾着脚下的石子，难得自我反省。
　　下次砸门得换个角度。
　　手疼。

　　林霄收起手机，站在门口，弱弱的确认道：“迈神走，不会真的是因为我吧？”
　　“别自恋。”湛翎北闷声说。
　　“他是不是误会我和你串通好了故意安排他呀？”林霄怀着心思。

　　湛翎北低骂了一句，懒懒地掀起眼皮，耐心不够，音量来凑：“说了跟你没关系，其他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滚？”
　　“那我还是跟迈神解释一下吧。”林霄越发肯定这事跟他有关系，有些愧疚。

　　湛翎北：“……”
　　服了。

　　没再搭理他，湛翎北戴上耳机，给代启民打了个电话，提出要整租小院，邢迈不来住，他也不想跟别人一起住。
　　挂断电话，他一次性给代启民转了两年的房租。
　　这事算是落定了。

　　扔下林霄，湛翎北回屋里转了一圈，房间布置得还算满意，他对住的地方唯一的绝对要求就是卫生，其他的都能忍受。
　　只有脏和乱不行。

　　又扫视了一圈，湛翎北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家具确实复古了点。
　　之所以选最贵的实木，只是为了能尽快入住。
　　狗屁的品味。
　　爷爷的品味甩你们一百条街。

　　腹诽一通，湛翎北又去邢迈的屋里转了一圈，西屋没他那个屋大，东西都差不多，就连窗帘和床上四件套都是一样的。
　　只可惜用不上了。
　　白欢喜一场。

　　湛翎北在床上躺着刷了会手机，聊天界面全是红点，他懒得点开，翻了会朋友圈，越看越无聊，挨个把手机上的软件点了一遍，没一个能刷过五分钟。
　　最后他又登上游戏号虐了会菜，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扔了手机，闭上眼睛。
　　莫名觉得空虚。

　　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应了那句话：除了钱，一无所有。
　　哦，还有一句。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刚寻思完，肚子就叫了起来。湛翎北锁了门晃悠出去，准备去吃点东西。
　　十几天时间他几乎逛遍了全镇，吃完肠胃能不难受的就那么几家，倒不是说别家不好，而是他以前在吃的方面被管控得太严，家里的厨师都是严格培训出来的，每天被伺候的都像坐月子一般。
　　尤其贺姿仪的口味很淡，这么多年他也跟着养成了淡口的习惯，对小餐馆惯有的“味道不够，味精来凑”的做菜风格完全不适应，每次吃完饭，他都能喝上好几瓶水。

　　所以这段时间吃对他来说可谓是世纪难题，每到饭点都要跟自己进行一番灵魂对话。
　　他现在吃东西，只是为了活下去。

　　骑着车来到巷口发现林霄还赖在那里。

　　湛翎北：“……”
　　这哥们还挺执着。

　　林霄见到湛翎北扔了手里摆弄半天的石子，站起来说：“走吧，我请你吃个饭。”
　　“还有谁？”湛翎北随口问道。
　　“就我和你。”林霄说。
　　湛翎北拿下领口的墨镜，戴好，长音拖出十里：“不、去。”

　　林霄：“……”
　　妈的，拽什么拽。
　　要不是为了商量一下迈神的事，爸爸会伺候你？

　　“跟谁你去啊？”林霄陪着笑脸说。
　　“跟谁我都不去。”湛翎北摆摆手，“还有事没？没事就退下吧，朕得用膳去了。”

　　滚你大爷。
　　我他妈就多余在这等你。
　　在心里骂了一通，林霄骑上大奔三轮车，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那算了，本来还想跟你表达一下歉意，顺便聊聊迈神，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也不勉强了。”
　　车把一旋，三轮车开了出去。

　　听到“迈神”两个字，湛翎北愣了两秒，积极性立刻被调动起来冲破无聊的茧房，他提速上前挡住林霄的去路：“等等，我刚认真考虑了一下，你在这等了也挺久的，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决定给你个机会。”
　　林霄笑了笑：“还真不好意思，我其实就是客气一下，并没有什么诚意。”
　　湛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