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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悔洞中借烧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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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月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同行。
溪月:“敢问阁下大名?”
少年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正要回答,突然天雷滚滚,要下大雨了。真是说下就下,他们两个人转眼就全身湿透,少年身着一身白衣,大雨猛地落下来,他也没有防备,身材隐约可见。溪月穿的是青衣,没有那么严重,他瞥了一眼少年,心道:“罪过罪过。”
那少年比他高半个头,黑发湿漉漉地躺在肩膀上,给人一种凄美之感,他的眼眸迷离,像是渗进了水雾,如同一只雨中的幼兔,惹人怜爱。看上去很瘦,在雨水的冲洗下却能透出隐隐的线条肉感,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只一个字:“绝!”
他们小跑往之前山洞走去,此地地形陌生,还是走自己熟悉的路线为妙,而且仓促之间也找不到第二个洞穴了。
二人一进山洞,食人怪的尸体便映入眼帘,实在不太雅观,溪月稍微蹙了下眉头,少年便从旁边搬来两块大石头,遮住了,同时他唇边轻扯,弯下腰,捡起来一个貌似圆润的东西。
溪月拍拍手,从地上拾起之前打斗时掉在地上的水壶和青梅,用水略冲了冲青梅,再用帕子擦干净,才递给旁边的少年。
两个人同时咬了一口,却不约而同苦着脸望向对方:“好酸!”
想来这荒山野岭也没有什么能下腹的好东西,还是忍着再咬一口了。溪月被酸得齿痛,整张脸都扭曲了,少年一把夺过他还欲再吃的青梅,直接丢进了大雨了,溪月颓道:“这位仁兄,你可真是有点浪费了。”
少年:“阁下学巫医道,别难为自己,对身体不好。”
溪月心道:你又知道了?!你又知道了?!这可真是个危险又神秘的人,对了他还没告诉我名字呢!正欲再问,那少年却抢先一步开口:“那是什么?”
溪月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自己那吃了大半的烧饼,已经被大雨泡得发胀了,他从怀里抽出来,正踌躇这东西也不能拿来招待这位贵公子啊,后者却定定地望着他,道:
“这位哥哥不打算分我一半吗?”
溪月无奈:“都这样了,不能吃了,你一看就不是惯吃苦的人,还是别吃了,一会儿雨就停了,前头有一小镇,我带你吃点山珍。可好?”
一般有山的地方就有人打猎,有人打猎就会有一些平素吃不到的美味,比如野鸡野鸭野兔等等,再不济,吃点地方菜也好答谢这位少年。
少年摇头,道:“不好,正是因为平时吃多了,现在想吃点新奇的,我瞧你手上的就不错,兄台,可否借一口烧饼吃?”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能不借吗?溪月只能捡着好的那一小半掰给他,那人却毫不在意放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真就有那么好吃,溪月将信将疑地小咬一口,这烧饼寡淡无味,正出自他本人之手,不怪他,他从未下过厨房,为了生存,只好咬牙揉了面团,好在他对食物要求也不高。只是这烧饼本就很艰难才能咽下去,泡了水味道更是难吃得一绝,这位小兄弟,真是人才!
吃完,那少年才道:“我叫故涯,途径此地,与这位哥哥有缘,听到声响故来相救。”
故涯故涯,溪月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笑道:“我叫溪月,你这名字听上去却有点孤单,你没有亲朋同行吗?这里挺危险的。”
故涯对着溪月眯了眯眼睛,真真是夺魂摄魄,一个人的眼睛竟像是星辰般耀眼,温和道:“这位哥哥,可不就是亲朋吗?”
这下子轮到溪月略显尴尬,明明他们才遇见不到一天,怎么就谈得上“亲朋”二字了?不过,他竟然有点开心,坦然回道:“也是,也是。”
溪月又问:“你刚才那鞭子不错,是什么武器?”
故涯朝溪月眨眨眼,抽出他藏在腰间的鞭子,只有一尺长了,倒刺也收了起来,竟然是可以随意变长变短的,倒也方便携带。鞭子两色交错,黑如漆夜,红如胭脂,还带有点点金色细闪,故涯道:“此鞭叫做‘旧日错’,是我旧时的一件贴身之物,陪伴我多年,被鞭者皮开肉绽不在话下,三鞭之内定叫他痛哭流涕,下跪求饶,而且,我这鞭子上还淬了毒,此毒我研制多年,除了我,没有人有解药,那桃花精倒是能缓解,但她自己也会染上,最终的下场,不过是多添一条命。”
“是紫气东来。”
“噢,哥哥认得?”
“嗯,我住的地方,长有紫气东来,其实它开花的时候很美,淡紫色一朵接一朵,只不过我还无缘得见。”他也是小时候听师娘说的。
“会见到的。”
“哦,那便多谢故涯了。只是,此毒太烈,还是不要随意用于人比较好。”
“哥哥放心,我只对付心狠歹毒之人。”故涯狡黠一笑,躺了下去,道:“我身上有很多防身武器,不怕。”
溪月觉得很有趣:“那我可否开开眼呢,我正缺兵器呢,要是不错,我也好照着差不多的样子寻一件,这一路走来,得防防身。”
故涯又坐直了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米白荷包,上头用一根红绒线绑着,道:“这是乾坤袋,可容万物,可以装很多好玩的。”溪月在心里笑,果然是少年人心性,只想着好玩。他凑前一看,这乾坤袋里各式法宝都有,刀刀剑剑,金石翡翠,琳琅满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故涯从中掏出三枚银针、一枚银戒指和一条青色穗子。那三枚银针细小,轻若无物,不过两根头发大小,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银戒指式样古朴,上面雕琢有山水花纹,观之典雅;而青色穗子上串有一颗红豆,用丝线密密地包裹起来,模样可爱。
故涯把这三件物品送到溪月手里,少年的手洁白如玉,骨节细长,只是手心突兀地有几个茧子,抽手离开时不小心碰到了溪月的食指和中指,溪月的指尖不自觉微微抖了一下,当下心惊,幸好,故涯并未察觉,只是说道:“三枚银针,一枚救命,一枚夺命,一枚……”他顿了顿,对着溪月眨了眨眼睛:“一枚吓唬人的。”
溪月挑挑眉,装作瞪了他一眼,故涯马上不闹了,继续道:“的确是吓唬人的,就是一根普通的银针,哥哥要分清了,每根针下面都有淡淡的划痕,一道为救命,能让病人多活两个时辰,二道为夺命,穿人心脉而出,中者必死无疑,三道是绣花针,拿来绣花的,缝补缝补破烂衣服,只不过凑够三根之数罢了。”
溪月觉得好笑,谁没事缝衣服?突然又想到他是孤身在外,也有被荒草灌木划破衣服的可能,但他一看就非富即贵,刚才那乾坤袋里头的宝物随便拿一件出来都价值连城了,应该也没有缝补衣服的需要,倒是自己,他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青衣,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了,恐怕真是为自己着想了。刚才还误解了他,真是对不住别人的一番苦心,溪月脸露愧意。
故涯此时也正盯着溪月衣服上的几个窟窿,仿佛不大自在。他又指了指那枚银戒指,道:“这个戒指不怎么值钱,但胜在花样新鲜,是我自己胡乱刻的,与哥哥有缘,送给哥哥了。还有这青穗子嘛,是个装饰物什,哥哥收起来,万一之后用得到呢。这都是与哥哥买烧饼的钱,哥哥切勿推辞。”
溪月朝故涯点头致谢,认真收下了:“这挺好看的。”他从怀里拿出一把扇子,穿过扇子下方的圆孔,把青穗子挂了上去,笑道:“我这里正好有一把扇子,与这青穗子相配。却之不恭,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他的确是想推辞的,但话都给故涯说完了,他不收下也不好,人情,只当有缘再还吧,那个破烧饼能值什么钱?
故涯摆手,很舒服地靠在一块石头上,笑嘻嘻道:“哥哥已经给了我想要的东西了,饱腹的烧饼,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多少财宝都换不来呢。还有这个。”故涯伸出手,是一颗微微发光的珠子,圆润饱满,道:“这是食人怪的腹珠,是食人怪的灵气所聚,他们靠吃人肉来修行。可惜,这灵气已经被死去之人的戾气盖满,原本它应该光芒大盛的,现在却只能发出微光,这食人怪,该吃了不下百余人了。虽然食人怪凶狠歹毒,但他们的腹珠是不可多得的珍稀之物,可治眼疾,一千个食人怪里也不一定有一个。”
溪月实在惭愧,他虽然修行巫医道,却没有眼前这个少年见识多,只是纸上谈兵,泛泛而已。这也怪不得他,他五年里都待在桃源山,又瞎了眼,实战经验缺乏。不过,他有办法消除这些戾气,高兴道:“我可以消除这些戾气,作为我对你的答谢。”
故涯仿佛早就猜到了一般,将腹珠递给他,溪月施了个净化妙法,不到半个时辰,珠子上的戾气便化去了,被食之人的灵魂也得到抚慰,可以安息了。珠子圆润通透,散发一层薄薄的光雾,煞是好看。
此时,大雨也停了,溪月摇摇水壶,水还有富余,施了个火咒,泡了一壶玉露茶。茶气清爽,茶叶先悬后浮,如碧玉游水。他的右手手心向上,两个干净的白玉茶盏变化在掌中。溪月从来爱饮茶,故而此类术法运用得炉火纯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从身上摸出来的。
其中一个递给故涯,道:“故涯公子,溪月还有要事在身,以茶致谢,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故涯也正了神色,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道:“好,哥哥慢走。”
等溪月走远了,故涯才缓缓伸出右手,露出一条五色玉石手链,对着它轻轻道:“很快就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