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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叹郁孤(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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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狱。
白玄身戴镣铐,轻啧一声。“还真是沉啊。”
“娘娘,用饭了。”狱卒毕恭毕敬端着盘子,站在铁牢外面。
白玄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喊我什么?”
“皇后娘娘啊。”狱卒道。
白玄咬牙。“我娘你——奶奶卵个腿疙瘩!不吃!爱谁吃谁吃!”
“娘娘……这不好呀,您吃着吧,小的也好去交差……”
白玄被气笑了。“滚。”
狱卒见情形不对,连忙连人带饭一起滚了。还没滚出多远,就听后面说道:“慢着。”
狱卒转头,等候指示。
“饭菜留下。”白玄扶额道。
“哎,是!”狱卒连连点头。
“哎,你,凑近点儿。”白玄勾手,示意他过来,嘴角微微上扬。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娘娘他,娘娘他……”太监急匆匆赶到傅悯净寝殿,穿得上气不接下气。傅悯净还在床上疗伤,喝着御膳房送来的参汤,听他这么一嗓子,猛地坐起身。
“白玄他怎么了?”傅悯净沉声,房间里气氛压抑。
太监哆哆嗦嗦地递上一纸血书,上面赫然是白玄的字迹:
“我如尘中蚁,不敢污璧玺。”
太监低声道:“娘娘他……自尽了。”
傅悯净猛一抬头,挥手扇了那太监一巴掌!“不是让你好生看照他吗?!狱卒呢?狱卒死哪去了?!”
傅悯净感到自己在不停地颤抖,无法控制。他掀开被子跳下床,伤口被他剧烈的动作撕裂开来,猩红的血溢在绷带上,看得分明。
“去大理寺狱。”
没有想象中满地的狼藉,反之,铁牢里干净得紧。
白玄的尸身已然冰冷,被一条白绫悬挂在空中。白绫是他身上素衣勉强凑合的,他尚未瞑目,就这么盯着傅悯净。
傅悯净走上前一把将白绫扯下,抱住了白玄。他脑子中浮出当时回来路上他俩之间的话,垂眸轻吻了白玄的颊。
“巅峰龙椅是你的,万顷河山也是你的,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白玄被扣着双手,盯着傅悯净的眼睛,一如当年般的真诚。
只是少了分伪装的赤热。
傅悯净当时没有回答。现在他抱着白玄,呜咽着,抛了那王侯将相的尊严,低声道:“朕……孤要你回来。白玄,回来吧。”
求你了。
……
四下漆黑,白玄脸色苍白。傅悯净捧起他的脸垂下头,心疼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蹭到了一丝奇怪的冰凉与黏腻。
他抬起脸,只见白玄的嘴角溢出血,傅悯净陡然察觉到不对!
既然是吊死的,又怎会见血?
或许是咬舌?他怀疑地掰开白玄的嘴,待看清楚后,脸色阴沉。
他的牙,被人敲掉了。
浮肿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傅悯净心中了然,撕扯下那张假皮,露出一张面相平庸的男子的脸。
皮下粘着一封书信,字不多,同样是用血写的——
“莫问归期。”
白玄照下斗笠,往回望了一眼,笑笑。
入眼是京城雄壮的轮廓,细雨蒙蒙染了这山林途中。他终于吐出一口气,难为地不再有所挂念。
他终究是没能下手。他终究是动了真心。
傅悯净独居高台,单手支头,底下是庄严的宫殿。十二旒垂挡着他的视线,他不说话,无人应答。
那人当年四处结党,又曾是傅悯净的幕僚,若是不以一种借口除了去,怕是会牵连自己。
他想着这些,突然觉得好笑。
他为什么要夺这江山呢?
因为他想在乱世做一个英雄。人人敬仰的英雄。
可是少了那人,又有何意义。不过是,独守江山,空头社稷。
你怎忍心啊。
雨逐渐变大,白玄一紧蓑衣,走上了他的前路。
当时回宫,傅悯净为何把他关进大理寺狱来着?
哦,想起来了,因为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傅悯净,从此以后,你坐你的龙椅,我走我的江湖。我们两不相欠,下辈子也不要相见。”
傅悯净原来,怕他离开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