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使都姓中原》迟昼夜明

18、第18章

　　“夫人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你也不是真正黏人的性子。”入住继国家的第一个晚上，坐在阁楼上看着夜空上那轮明月，白童子抱着自己的薙刀说，“我觉得你这家伙真的很难理解。”

　　“……我欠了母亲一条命，她给了我两条命，一次是怀上我，一次是生下我——喂，别用那表情看我，生下我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我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孩子。”中原神在躺下来，四肢舒展开来，感受着风吹过时的流动感，“我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亦或是偿还她什么。”

　　如中原中也最开始拥有意识起一样，中原神起初也是在模仿身边的人，这是孩子的本能，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物质上并不缺什么，而自己所能给的也只有他自己比谁都要真挚赤诚的感情。

　　【我的神酱，有一颗比谁都要温暖剔透、宝石一样的心，所以你也会在自己的道上，走得比谁都要稳当坚定。】

　　母亲抚摸着他的脸，这样说道。

　　中原神就想着把心挖给母亲，然后在中原中也那学到，好像所谓的‘把心献上’不是字面上那么直接暴力的，从笨拙的说“我爱母亲”到如今一口一口娴熟的“妈咪”，他只不过是将自己作为孩子对母亲的表白浓缩成了一声甜腻的“妈咪”。

　　“在有限的，有限的能够陪伴彼此的时间里，我想多黏黏她，有什么不可以的。”中原神伸了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又坐了起来，母亲面前爱撒娇的黏人精这一刻眼里的光就仿佛是走过了万千个尘世的界外人那般冷彻平淡，充斥着令人心悸到无法凝视的荒芜。

　　即便如此，拥有这样眼神的他却还是会理所当然的对着自己的母亲撒娇似的说：“请再陪陪我吧。”

　　矛盾又扭曲。

　　“……”白童子被他眼中的光所震慑，说不出一个字。

　　中原神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眼身下屋顶的瓦片，半垂的眼睑下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继国家那对双子中的弟弟就被安排在这里，不知道要住多久。”

　　“继国家主已经第一时间把家内的眼线都处理掉了，哪怕有夫人在，这孩子的存在也是需要瞒到这座城的主子之位彻底落实到继国家身上的时候。”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的白童子答道，他能够看透人心，抓住人心的阴暗加之利用，能这么快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毕竟很多秘密都是被人埋藏在心底的。

　　“羽翼若是丰满了，哪里需要被世人的眼光拘束。”中原神兴致缺缺跳下去进了房间，看着被包裹在温暖的襁褓里的婴儿，坐下去用指腹摸了摸婴儿脸上火焰状的胎记，感受到那比之常人都要高的体温和不一般的身体机能，“又是个天之子。”

　　天之子，简单说就是神子了。

　　和百鬼丸那家伙一样，但生命力应该没有百鬼丸强大，毕竟百鬼丸可是身体器官几乎被魔神抢空了都靠着神佛的庇佑活了下去的存在，求生欲和生命力比谁都要强大，这孩子的天赋会在哪方面，在他展露出来前，谁也猜不中。

　　“哈，真有意思，像你们这样特别的存在不该是百年一见吗，居然就跟扯地瓜似的，一扯就是一串。”白童子戳了戳婴儿的脸，然后被中原神拍开了手，“喂！”

　　“你才是地瓜呢，而且我和百鬼丸以及这个孩子可是完全不同的存在，还有谁让你用指甲戳了，孩子脸都被你戳红了。”中原神哼笑，“总之这家伙合我眼缘，你不准动。”

　　“谁要动了，如果他长大后变强了，倒也不是不能打两把。”白童子白了中原神一眼，他可看不上这种软乎乎的脆弱人类，如果能成长到中原神——不，百鬼丸那种程度，他倒也不是不能另眼相看一下，“你们打算在继国家待多久？”

　　“嗯……不清楚。”中原神淡淡道，用指腹又点了点婴儿软乎乎的脸颊，然后被婴儿伸出襁褓的手抓住了手指，中原神一顿，任婴儿抓着了。

　　这一待，就是四年。

　　那个长着火焰状胎记的孩子被取名为继国缘一，他的兄长则是叫作继国严胜。

　　如百鬼丸的心眼，继国缘一也有着特殊的眼中世界——通透世界，他眼中的世界都是通透的，花草树木可以被他看清脉络，生物的肌肉、血管、脏器也会被他看得无比清楚，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就好像是玻璃制品，任何细微变化都无所遁藏。

　　这样的特殊性反而造成继国缘一无法着手去理解这个世界的局面，长时间盯着同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别人说话也没有反应，如果不是会对继国夫人、中原神等几位亲近之人说话，几乎要被认成哑巴。

　　“弟弟好安静啊，比我都坐得住。”记事起就和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分开住的继国严胜看着自己的老师忍不住问道，他的先生虽然是个瞎子，但是事情却总比其他人都要看得明白，还是特别特别强大的巫女，仿佛世间一切纷扰都被她排除在外。

　　“严胜可还记得，我讲过的《小王子》？”先生摸了摸他的头。

　　“所以缘一很特殊，因为就像小王子一样来自其他星星？但我们不是一起出生的吗？”继国严胜不解，他和先生一起看过星空，先生明明目不能视物，却能够无比精准的指出天上每颗星星并告诉他名字，在继国严胜看来，他的先生一定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之一！

　　先生还告诉他挂在天上的太阳其实也是一颗无比炽热的星星。

　　如果缘一来自其他星星，那么暖呼呼的缘一肯定是来自太阳！

　　比起那些理论知识，还有什么治国为君之道，先生教他最多的还是为人处世，还有很多很多现在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其义、但是很有趣的故事。

　　“是啊，在星星上一个人太孤单，所以他就来到这个世上，一起出生的你们之间，缘分比谁都要深厚。”先生笑道，“但是在星星上孤单太久，他就不知道怎么接触、接受这个热闹的世界，所以需要亲近的人耐心的慢慢引导，严胜之前就做的很好。”

　　“当然！我最喜欢缘一了！”继国严胜小朋友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得到了夸奖的他骄傲地扬了扬自己的下巴，然后跑到后面自己的房间里翻出自己的玩具，挑了自己最近最喜欢玩的双陆棋，“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找缘一玩了？”

　　“当然，今天的授课已经结束了。”先生拿出一包糕点递给今天已经不能吃甜食的严胜小朋友，“嘘，不要告诉别人哦，这是作为今天严胜表现优异的奖励。”

　　“谢谢先生！”继国严胜道了谢，接过糕点就迈着小短腿往阁楼跑。

　　“你倒是有耐心。”继国严胜走后，神乐便乘着风落在了巫眠面前，把自己手里以物易物换来的那包三色丸子放到巫眠手上后顺势坐下，“喏，三色丸子……你倒是怎么想严胜那小子的，继神无之后居然是收他为学生，白童子和赤子哪个不比他强？”

　　“我只是很期待那孩子有朝一日能够做到对我的所说的承诺，而且哪怕我不在了，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做到——主观上的。”话说到这里，巫眠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再深入说下去的意思了，解开绳结打开那包着丸子的叶子，拿起一串递给神乐，“神乐。”

　　“嗯？”神乐知道那承诺肯定就是巫眠和继国严胜之间的秘密了，那也肯定是巫眠会收继国严胜为学生的原因，她有点兴趣但也不打算问，接过三色丸子，听见巫眠喊她就下意识应了一声。

　　“你觉得自己现在是自由的吗？”巫眠说完，又拿起一串吃了一口，这丸子粘性十足还很弹牙，嚼劲十足，入嘴后要嚼好一会儿。

　　“当然。”神乐挑眉，无比肯定的回答道，“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神乐能这样认为真是太好了。”巫眠没有再对这个话题什么，只是浅浅的笑着接着说，“在我身边很无聊不是吗？”

　　“……嘁。”神乐扭过头，一口塞了俩团子进去，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她含糊不清的小声说：“也……也就还好……反正就这样也勉勉强强，又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待着，我又没被你收为学生。”

　　巫眠是人类，寿命也不过几十年，她只是担心这个人突然消失，落得一个连道别都没有的遗憾……白童子不也是这样吗，偶尔想起或是‘路过’就会过来看看。

　　自由不自由，不还是主观的判断和选择吗。

　　巫眠不禁莞尔。

　　“眠。”从一旁圆石铺成的曲径走来的中原中也看见巫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上前，把自己身上的深绀色羽织脱下来给人披上，皱着眉叮嘱道：“天冷了，怎么不加件衣服。”

　　“神乐带了团子回来哦。”巫眠举起手里的团子。

　　中原中也自然地抓住她的手，然后顺着签子咬了一颗团子下来，“唔……还行吧，回来就回来，带什么东西。”就会讨他妻子欢心。

　　“我去看看我夫人。”继国家主感觉自己吃了狗粮，心里受到了创伤，只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夫人，中原一家的到来猝不及防，但也让继国家主意识到继国夫人很有可能是因此对他生出了一些芥蒂，赶忙事后解释清楚了。

　　继国缘一他肯定是不会伤害的，毕竟是继国夫人拼命生下的孩子，只是事态暂时不允许继国缘一的存在暴露在外人眼前，他说要解决的是别人埋在继国家的眼线，绝不是孩子，他把孩子抱走也是想要另外安置好，免得孩子哭闹打扰了她休息。

　　刚生下孩子的女性如此敏感很正常，继国家主理解，继国夫人知道具体情况后也是很羞愧，自己居然把自己的丈夫往坏处想，大概是当时继国家主的表情让她想歪了，很是不好意思去见继国家主，继国家主追着哄了好些天。

　　都怪那些敌对头那些天做的乱，他的表情管理居然在夫人面前失控了。

　　“继国夫人再修养一段时间，身子就会好起来。”巫眠道，手里拿着团子的力气越来越小，中原中也便给她拿走了。

　　“实在是麻烦巫女大人了。”继国家主神情微微柔和，继国夫人生下双子后身体就孱弱了下来，如果不能好好调养过来，很有可能稍不注意就香消玉损，中原一家的到来和帮助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严胜呢？”

　　巫眠没有回答他，回答继国家主的是神乐：“找弟弟去了。”

　　往阁楼跑的继国严胜一看见那个穿着红衣黑袴的小男孩，眼睛就骤然一亮。

　　“缘一！缘一！”

　　先看见了继国缘一，继国严胜才看见了中原神和百鬼丸，稚嫩清隽的小脸丝毫不减灿烂可爱的笑颜，两步并作一步的上前去。

　　“中原兄长！百鬼丸兄长！”

　　“喂喂喂！跑慢点别摔了！”中原神见继国严胜跑得这么快、步子埋着这么大忍不住说。

　　他话音刚落，继国严胜就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继国严胜闭上眼以为自己会摔个鼻青脸肿，身体却浮空了起来，从他怀里掉下来的双陆棋和点心也被救了他的中原神接住。

　　“诶？”

　　“小心点啊小子。”随着中原兄长无可奈何的叹息，一记轻飘飘的弹指落在了继国严胜额头上。

　　“是……谢谢中原兄长……”继国严胜难为情极了，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弟弟继国缘一，见自己可爱得像是个娃娃的弟弟对着自己困惑的歪了歪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