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指南》茶包崽

14、第 14 章

　　白虎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是天地初分，日月同升，遍地死寂，世界混沌之时。
　　他是与天地同生的第一位神明。
　　他自西方诞生，却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他只知道除了他还会有三位神明诞生。
　　他们要一同镇守天地，运转四季，让日升月落，雨落风起，使山河成型，遍地生机。
　　白虎为此不断的在一片混沌中行走着。
　　他行走了百年，四爪磨出血水，染在地上晕开了一片混沌，露出柔软的土地。
　　天上的日月像一双眼睛一样时时刻刻盯着他，催促着不让他停下来，周身的混沌越来越多，压在他的背上，使他越走越慢，脚步越来越沉，血液越流越多。
　　白虎迟钝的明白过来，他的使命不是寻找其他三神，而是做为牺牲品用神明的血液洗涤这混沌的天地。
　　青龙代表着仁慈和生机，朱雀代表着温暖和炽热，玄武代表着守护和忠实。
　　只有白虎，象征着杀伐与战争。
　　天道认为这个待新生的世界不需要白虎的力量，他是最合适的殉道者，只要他流着血走遍这天地，被神明血液驱散的混沌散去，其他三神便可轻而易举的运转这世界。
　　他终于停下来，迷茫又不解。
　　“我做错了什么？”
　　白虎看向扭曲的日月，昏暗的天地，说出了百年来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要我一诞生就死去？为什么选择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日月无声，天地死寂，无边混沌里只有他一个。
　　那一刻，白虎一片空白的心脏里涌入了无尽的悲伤与苦涩，它们充斥着神明的心脏，使神明落下泪来。
　　天地混沌里的第一位神明终于拥有了情绪，那些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身体，使他妥协。
　　他想：如果一定是我，那就是吧。
　　一位杀戮的神明妥协，因为悲伤和苦涩使他的心脏柔软又痛苦，又因为柔软和痛苦使他做出选择。
　　一瞬间草木生长，很快又凋零，被火焰点燃。
　　冲破天道的三位神明落在他的身边，青龙低下头与他相触，感知着他的情绪。
　　“你不是殉道者。”
　　无边的悲伤和苦涩使青龙流下了眼泪。
　　他轻轻的说：“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来到你身边，无时无刻，都在努力向你而来。”
　　朱雀和玄武静静的立在一旁，目光温和的望向他。
　　天道的计划被执意降临的三神搅毁，天道再次沉寂。
　　为此四神跋涉百年，方才使得日升月落，雨落风起，山河成型，遍地生机。

　　路青听完这些都懵了，没注意到曲疏暗地里边说故事边靠过来，已经靠在他身边了。
　　“西神他……为什么要选择西神去牺牲呢？”路青不解：“只要世间有生灵就会存在战争、杀戮和死亡；仅仅因为西神代表了杀戮这也——太荒唐了。”
　　曲疏淡淡的道：“只是一个要他心甘情愿去牺牲的借口而已。”
　　四神是天地间极致的善，哪怕白虎被逼着牺牲，也只怀着悲伤与苦涩，不曾有一点恶意。
　　这样的神明，怎么会喜欢杀戮。
　　“所以，不要再误会我跟西神的关系了。”
　　曲疏伸手轻轻捏在路青的后颈上，惊的路青下意识变回原型逃跑，正好如了曲疏的愿，被他拎进怀里。
　　路青顿了顿，小声点的撇清关系：“……是司哥他们说的。”
　　“好，我回去找他们算账。”
　　曲疏伸手在他耳侧挠了挠，看他舒服的眯起眼睛以后试图套话：“那你呢，为什么疏远我？嗯？”
　　黑猫被挠的咕噜咕噜，嘴巴依旧很紧：“没有，曲处你误会了。”
　　曲疏紧咬不放：“都叫曲处了还是我误会？你刚刚才喊司一闻司哥。”
　　黑猫从善如流：“那我也喊司处吧。”
　　曲疏无中生友：“我局里的朋友说你说要躲着我——你也知道我局里人缘很好。”
　　黑猫无懈可击：“是他的梦话吧。”
　　曲疏：……
　　似乎是知道曲疏不会善罢甘休，路青开口提醒他也提醒自己：“曲处，我们确实该保持保持距离；你会有一段跨、越、千年清、澈、的爱，我一直住在你房子里，你清澈的爱来了误会怎么办。”
　　路青有想过曲疏会直男回答说“我房子很多无所谓”或者说“两个大男人不是兄弟吗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是曲疏没有，曲疏想也不想的道：
　　“狗屁清澈的爱，我要不要还两说——南神给我我就要？”
　　路青：“？神明赐予的爱是无可避免的？”
　　曲疏不信：“千年来也没见我非谁不可的。”
　　路青：“可以抚慰你的心也不要？”
　　曲疏更不信了：“我自己都能抚慰我自己。”
　　不知道曲疏是认真说话还是偷偷摸摸开黄腔，路青纠结道：“你当时听见不还——挺期待的吗？”
　　曲疏木着脸道：“开始是期待，后来想想千年来我认识的就那么二十七个星宿，就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路青沉默，按时间来说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儿。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疏远我？”
　　曲疏捏了捏路青的爪子，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了，这年头情情爱爱的不靠谱，靠我，我靠谱。”
　　路青：别说这乱七八糟的，怪容易让人误会的。
　　曲疏继续道：“也别琢磨着找房子了，继续跟我住，住多久都行。”
　　路青本来就不坚定，此刻有些动摇：“这不好吧？”
　　曲疏皱着眉准备给路青洗脑，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苏怀靖，伸手要挂电话继续洗脑路青，路青却伸出爪子按住了他的手指：“别挂！应该是小柔有消息了！”
　　小柔又是谁？曲疏一脑门子的疑问，没来得及问，就被路青用眼神催促着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苏怀靖的声音很小，像是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
　　他说：“长青山白石口，速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曲疏：……
　　他看向怀里的黑猫，发出了疑问：“我下去之前发生了什么？苏怀靖那傻子去野山荒林的干嘛？”
　　黑猫却把他胸口拍的“啪啪”作响：“是那对蜘蛛夫妻的女儿！他们女儿外出野炊的时候失踪了！苏处肯定是回溯的时候发现线索了！我们快去！”
　　曲疏抱着猫抬脚就走，临出门时拿了几颗草莓味硬糖放进黑猫的爪爪里：“路上无聊吃。”
　　二人一路飙车到长青山脚下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长青山脚下弥漫着不详的雾气，整个山林阴森森的，气息死寂的连风都吹不进去。
　　路青一下车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他不适的皱起眉。
　　曲疏注意到他这边，抬手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一触即分：“我暂时闭了你的嗅感，等气味轻一些再解开。”
　　路青没有意见，跟着曲疏慢慢往山林走去。
　　走着走着，路青发现走在自己前面的曲疏竟然不见了！
　　路青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小声喊道：“……曲疏？”
　　没有回应。
　　路青一个人站在死寂灰暗的山林里，开始感觉到害怕。
　　他“嘭”的变回黑猫，成功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这样似乎给了他很大的信心，路青决定继续往深林里进，到白石口去，说不定曲疏已经到了那里。
　　路青四只爪子跑的飞快，没一会儿就跑到了半山腰。
　　可是——白石口是什么？白石口在哪儿？
　　没有法子，路青只能继续跑，殊不知他这边的景象全部被一群兜帽人尽收眼底。
　　看着镜像里矫健的黑猫穿梭在山林之中，其中一个兜帽人“嘶”了一声：“这是妖怪？怎么会和星宿官在一起？”
　　“妖族的败类。”为首的兜帽人讥笑着答：“这群星宿官为了入世把自己的能力都封印的差不多了，所以才会招收这样的妖族败类为自己所用……一群蠢货，以为这样就能和人类共处？实现什么所谓的共存？”
　　有几个兜帽人听见他的话，不满的皱眉。
　　为首的兜帽人像是反应过来，改口道：“不过是为了演给其他被蒙蔽的妖怪们看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拯救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他说着朝镜像伸手，镜像里黑猫周围的景象开始慢慢变化，它脚下的路也延伸的越来越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我将借助时光蜘蛛的‘回望之眼’把这个可怜的、被蒙蔽的孩子送回大妖时代，让他亲眼见证那些虚伪的星宿官们是怎么杀掉那些大妖的。”
　　兜帽人们看着黑猫的身影扭曲着消失在镜像里，突然有人提问：“既然那只蜘蛛能帮助我们回到过去——我们为何不回去联合你口里的大妖一起灭掉他们？那不是比慢慢成神更快？”
　　为首的兜帽人看了他一眼。
　　不过是一群被塑造出来的假神而已，真以为自己能是全盛时期的星宿官的对手了？况且大妖们若真能做星宿官的对手就不至于被全部击杀，导致妖怪战力飞速下降。
　　当年参与那场大妖战争的妖怪，没有一个活下来。
　　不过他肯定不会这么说，为首的兜帽人思索半响，高深道：“我们是更强的神，不需要做这些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好了，让我们专心干掉那两个不堪一击的星宿官吧。”
　　至于那个不知死活非要和星宿官为伍的猫妖——就死在千年前的那群星宿官手里吧。
　　但是因为兜帽人们太过谨慎，没有谁真正去千年前看过，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千年前四神沉睡，二十七星宿沉寂的事情。
　　千年前的大妖时代，只有一个星宿官。

　　路青跑着跑着发现不对劲了。
　　周围的景色慢慢从山林变成了崎岖的小路，随处可见满地的血迹。
　　“……”
　　他停下来，试图变回人身，一旁的石头后面响起炸雷般的声音：“那四个老东西快要苏醒了！时间要不够了！剩下的大妖却依旧不肯合作——我们单打独斗哪里能是天驷的对手？”
　　有人。路青动了动耳朵，蹑手蹑脚的靠过去，另一个声音响起，懒洋洋的又满是无所谓：“急什么？那家伙不过是个替死鬼而已，相信他自己已经猜出来了；说不定那四个老家伙还没出来，他自己就扛着天驷把四神石像劈了。”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真期待啊。你说，整整十年，他捱了整整十年，是你你劈不劈？”
　　响雷般的声音依旧很急躁：“不要再说笑了！再去给其他大妖联系，不要整天只知道吃人作乐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四神出来有我们好受的！”
　　躲在石头后面听墙角的路青皱眉：大妖？四神？什么东西？
　　他偷偷伸出头看了一眼，两个身形庞大的狼头人身的妖怪正浑身是血的靠着石头休息，是路青从来没见过的妖怪。
　　其中一个看到了路青，“呦”了一声，伸手过去抓住了没来得及跑的路青：“是个妖怪，力量太弱了，难怪刚刚靠过来我们没注意到。”
　　说完他又把路青放下去，嘲笑道：“你也是看到万妖令过来加入我们的妖怪？爷爷劝你一句还是乖乖回去吧！你太弱了！不是房宿跟天驷的对手！哈哈哈！”
　　黑猫被放下的时候原本打算跑远，结果听到“房宿”二字顿了下，抖抖耳朵重复了一遍：“房宿？曲疏？”
　　两个大妖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想搭理他，但是碍于彼此都是妖怪，敷衍道：“房宿就是那该死的四个老混蛋的替死鬼；曲疏？不认识？乱七八糟的，快走快走，别烦我们！”
　　黑猫想再问两句，但是两个大妖明显已经不耐烦了，他两步跳开，若有所思的往反方向走。
　　知道房宿却不知道曲疏，前面还要集合大妖，说四神正在沉睡——难道这是关宋嘴里说的大妖时代？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千年之前，但是路青的脑子里飞速升起一个念头来：找到曲疏。
　　他顺着血迹浓重的前方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冥冥之中觉得曲疏就在前面。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跋涉，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响的路青终于肯定，“冥冥之中”也不靠谱。
　　前面除了山就是路，根本没有曲疏。
　　黑猫可怜的吧唧了一下嘴，爪子在怀里一抹，一颗草莓硬糖就出现在手心里。
　　路青热泪盈眶的用爪子扒了糖纸，把糖塞进嘴里：没想到最后竟然只能用曲疏临出门塞给他的糖垫肚子，他太惨了。
　　况且他一直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黑猫把剩下几颗甜腻的糖塞进嘴里，一边吧唧着糖一边东张西望，寻思要不要换个方向继续找，一个断了半边脖子的妖怪惨叫着落在他面前。
　　路青立刻叫的比那个妖怪还惨。
　　那个妖怪没叫两声就咽了气，黑猫浑身都吓炸了毛，软着爪子要跑，被人提着后颈拎起来。
　　“……妖怪？”
　　拎着他的人声音有些嘶哑，但是路青依旧听出来对方是谁——曲疏。
　　黑猫挣扎着扭动身子试图回头确认对方的身份，却因为被拎着后颈没办法，急得胡乱扑腾，爪爪四处乱挥。
　　拎着他的人顿了顿，把他放下去：“不会说话？快走吧，你既不是大妖手下的妖怪，就躲的远远的吧，这里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路青不死心的回头，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就是曲疏，只不过此时的曲疏是星宿原相，满身煞气，像血海里爬出来的杀神。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是冰冷的神色，额头上的星宿纹和眼尾被血迹染红，玄黑色的星宿文字从他衣领下的皮肤爬上他苍白的脖颈和下颌，缓缓游动着。
　　路青愣了一会儿，曲疏却没有理他，扭头径直往前方走去。
　　路青连忙跟上去。
　　曲疏看上去受了很多伤，脚步有些不稳。他在前面踉踉跄跄的走，路青在后面死皮赖脸的跟。
　　一人一猫在路上沉默的走了很久，久到路青嘴里的糖一颗颗快吃完了，曲疏才停下，靠着一棵断树坐下。
　　路青只离了他半步远，乖乖揣着手手卧下，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瞅。
　　曲疏扫了旁边的黑猫一眼。
　　虽说是妖怪，但是这妖怪似乎从来没见过——毛茸茸的，憨态可掬，没有一点攻击性，眼睛也漂亮的世间少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妖怪干不出什么突然袭击的事情。
　　曲疏仰起头靠在断树上，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起自己身上的伤。
　　四神苏醒在即，大妖蠢蠢欲动，他一定要尽可能的恢复力气，才能保护住四神石像。
　　尽管他只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路青看见曲疏的脸上突然露出悲伤又苦涩的神情，这个时候的曲疏还没能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他没想过在一只猫面前隐藏什么。
　　路青心疼了。
　　他看着曲疏手指、手腕上的伤口，犹豫着上前，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
　　曲疏下意识睁眼要拔刀，低下头就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担忧。
　　曲疏：“……”
　　他对着黑猫那张毛茸茸的脸突然没了办法，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靠回断树，又闭上了眼睛。
　　路青原本还担心曲疏暴起把他一刀抹了，但是看曲疏这幅随他便的样子放下心来，低下毛茸茸的脑袋专心致志的帮曲疏舔舐伤口，左手舔完用爪子把曲疏右手抠过来继续舔。
　　舔到最后，路青眼睛不老实的往曲疏脸侧的伤口看去。
　　反正现在自己只是个猫——舔了也不要紧吧？
　　况且，路青吞了吞口水：那个伤口一看就很好吃——啊不那个伤口一看就很严重，他给消消毒，应该不要紧吧。
　　色令猫昏，路青连忙把嘴里藏的糖咽了，小心翼翼的踩着曲疏的胸口立起来，伸出舌头——
　　曲疏感觉到黑猫踩上了他的胸口，于是睁开了眼，在看见对方伸出一截粉嫩的舌头过来时下意识闪躲了一下，那截舌头舔到了他的唇角，又划过他唇峰，留下一股甜腻的味道。
　　曲疏愣了，路青也愣了。
　　没有犹豫的，黑猫从他胸口跳下去就跑，留下愣神的曲疏一个人在断树下发呆。
　　半响他伸出手指擦了一下唇角，心想，这个味道真奇怪，甜甜腻腻的，却不让人讨厌；就像那只妖怪，也很奇怪，却不让人讨厌。
　　如果他们都能活下来，或许以后还能再见面。
　　想到这里，曲疏脸上再次露出了悲伤又苦涩的神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保护者，全心全意的保护着四神石像，等待他们的苏醒。结果时间却慢慢告诉他，他不过是个最适合的替死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