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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你是小仙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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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推开门,一低头,“咦”?
她俯身起来,手里拿着两珠雪柳,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残存的几朵零星的白色小花苞也发黄了,枝干软了下来,云朵不由得摇摇头。
放眼看向街面,她停顿了目光,不远处,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凶巴巴的蹲在人行斑马线前,凌厉的线条像暗夜里的苍鹰的振翅,显眼的仿佛叫嚣着说,叫“爸爸”,云朵心想,人如其车,里面定是个不好惹的主。刚想转身回店,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人,又生生扯住了她的视线。
笙歌有些不耐烦,十分钟前,他还在一家茶店老神在在地看老板泡茶,屁股还没坐热,茶叶醒了第二遍,即将入口之际,越洋一个电话拍过来了,让他火速、马上、立刻去魔山,没第二句废话,笙歌放下茶杯,内心骂骂咧咧走了一路,卡在此处。
这路段吧,他熟,带着越洋定时不定时的打卡的咖啡店就在不远处,坐在咖啡店里,看着越洋跟等着鹊桥相会的牛郎一样眺望对面,笙歌当时觉得很是惬意,就算作为老板他也是颗“八卦”草,甚至觉得时不时摸个鱼,消磨一下时光才是人间正道。
但紧急时刻,才发现自己有点急不择路了。虽说这是大路旁的侧道,但有四条行车道,两直行两拐弯,车流量不小,紧接着红绿灯也少不了,这不,眼前岔口处就有一个红绿灯,眺望着不远处,它居然也能看见一个,再加上红灯时长还挺有段时间,真是硬生生把一条车行道变成了车行散步区。
接近午时,人赶着吃饭,车赶着费油,笙歌盯着红灯时长数字“36、35、34、33、32……”,眼角瞄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走了过来,手里拖着一个小小的买菜车。老大爷脚步蹒跚,走起来有点颤颤巍巍,一段时长四个车道的斑马线他走得很是费劲。
“嘀嘀——”有车的喇叭声响,笙歌侧脸,是左边车道的车,副驾驶的车窗也没关严,开着一小半,露出带着墨镜的上半张脸,人长得挺横,车也开着不正,跟笙歌的车离得很近,十有八九是踩线了,司机愈发不耐烦了,觉得一声长喇叭不够,紧跟着又短促地 “哔哔——”了两声。
老大爷哪能这样被催啊,不知是慌乱还是紧张,拽着的买菜小车歪了,白菜翻出来了,一颗南瓜也“咕噜咕噜”滚了出来,没到了车窗视线之下,老爷子停顿了一下,往前晃了两步,想要去捞瓜,没注意到红灯指示灯时长已经变成个位数, “没点公德心”,笙歌心里暗骂……隔壁司机还没来得及按下一次的喇叭,就见一个身影从车侧面闪了出来,去扶小菜车,晃眼再一细看,旁边凶神恶煞一般的车门开了,堪堪顶着了他副驾驶的车门,红灯转绿,他也不敢动弹,开玩笑,这什么车,自己动一下,蹭掉一点漆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他看着车前个头不高、长相普通,但是身着精致西服套装的男人,满心怒气,不料,这人从他车底掏了南瓜出来,抬脸,笑模笑样,冲着他一展臂,比了个“去路边”的手势,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愣了几秒,也讪讪笑了一下,能怎么办呢。
抱着南瓜,又掰掉了大白菜上面肮脏的叶子,袋子里的豆角、水果也都归放好,束紧了布菜篮子,笙歌一车拉着车把,一手扶着老人,“这红灯时间长,我扶您,慢点走。”老人一脸感激,也没拒绝,知道自己腿脚碍事,一手按住他的胳膊。
亦步亦趋,走过车道、走过人行道、跨上路牙子,笙歌才松手,大爷转声说道:“好孩子,谢谢你,就送这吧,快去开车,都晾半天啦。”
笙歌笑道:“不客气,大爷,到这里,您能行吗?”
“就在跟前了,慢点走,当锻炼啦。”看着人行道挺宽敞的,笙歌才把车把交给老大爷,应和着老大爷依依不舍摆了几次手,他才回身。
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印入眼中,面前的人身着米白色针织长裙,方形的领口和小灯笼状的袖口点缀着整圈的白色绒毛,虽然人站着有些背光,但午时阳光热烈,反而衬着一身米白分外温暖,本来是娴静的样子,但是她微微歪着脑袋看他,又平添了几分活泼。
笙歌有点恍惚,多年前,有人拽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泥土里拔了出来,他迷迷糊糊从睡梦中惊醒,天光大盛中渐渐浮出一张沾着泥巴的脸,也如这般歪着脑袋看他,当时他并不知道此后经年,给他写好了怎样的命运,只记得脑子里像小蜜蜂“嗡嗡”一般叫着——“小仙女”!
他上前一步,脱口说道:“小仙女”。
云朵:“?”
笙歌:“……”
云朵一低头,想憋住笑,最后还是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其实她内心并不觉得唐突,说来奇怪,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她对眼前的人没什么戒备心,相反,还有点熟悉的感觉。
抬眼看见笙歌的表情从错愕到慌张后,她摆摆手,打趣道:“我要是仙女就好了。”
云朵又道:“正好从花店出来,看着像你,过来一看,还真是,眼睁睁见着活雷锋啦。”
笙歌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注意到云朵手里拿着东西。
“是雪柳吗?”
云朵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说道:“是呢,忘记放下了。”
“是越洋去店里了吗,一大早,他说……”云朵听着疑惑,笙歌突然又闭口了。
“那个,云朵,我那车,还停路上呢,先走了…”云朵看着前一刻气定神闲的人突然变了脸,火急火燎摆摆手一路小跑到车旁。
云朵:“……”
笙歌的车大敞车门在路上蹲着,给路况造成了小小的堵塞,路过的车不满,有司机探头想要爆粗口,奈何一看车标,“呦呵”,太霸道了,也只能绕道而行,隔壁的车,陪着等了几轮的红绿灯,说他不敢碰车门吧,估计也不敢,不过,也不排除他自己看热闹的心态,看着那小子还跟妹子说笑上了,气的鼻子都歪了,眼瞅着车主良心发现,飞奔而来,“啪”甩上车门,鸟也没鸟他,疾驰而去,不由得咒骂“没良心的”。
“我哪知道你没去花店,这不是,你刚刚才告诉我的吗?”仅此一人的车内,笙歌忍不住抱怨。间隔几秒后,他不耐烦道:“知道了,很快就到了。”
12:30,笙歌踏进魔山,迎面就看着他的餐饮部主管穿着一件新潮的白色卫衣在壁画前跟年轻姑娘合影,有点过于休闲了吧,笙歌眉头一皱,站一旁等等想说她几句,目光游移间,就看见远处的越洋拨开水晶帘冲他招手。
“你是说,那街头风卫衣是你让她们穿上的?”
越洋端着玻璃杯:“本来等你安排,看着都饭点了,我就先做主了,说是你的意思。”
笙歌眼睛一瞪:“我可是十万马力,刚才扶老大爷过马路来着…”
越洋眼皮一抬:“你怎么不说你捡到一分钱给警察叔叔呢?”
“你这个人,我要说我当路霸,把车一横,收过路费,你信不信?”
越洋盯了他几秒,一颔首。
笙歌叹了一口气,无语。
“接刚才的话,你给她们穿这样什么意思啊?”
“哦,这衣服,分白黑两色,白班穿白色,夜班穿黑色,以后可以定成你们定期的团建工作服,今天,就算团建第一天。”
笙歌挑开水晶帘,片刻,“哗啦哗啦”,他折回来了。“你还挺浪漫啊,还白?黑,药是不能停吗?再说了,这是给了几件呀,就团建服,”笙歌站着身,转了下他袖口金光闪闪的袖扣,“我这个形象,我们餐厅这个形象,你觉得跟长褂卫衣搭吗?”
越洋垂眼,眼角带笑,“小歌,这几件算样衣,大货有很多件,后期会陆续发货,品质还是不错的,现在的时尚密码应该是混搭吧。”
难不成又看了什么时装杂志了,笙歌心里想,突然顿悟到一点,他坐到对面,问道:“你这个‘很多件’是多少,给个数量,还有,费用是从哪扣?”
笙歌抓到重点了,越洋看着他,说道:“2000—3000件,2000件是肯定有的,还得看线上白色是否卖出去一些,哦,黑色差不多1700件吧,白色数量还得核对。”越洋看着对面的笙歌,不怕死的又加了一句,“走餐厅的财务,你这边开发票,他们那边好报销……对了,到货地址也是写这边。”
果不其然,兄弟就是用来坑得。
笙歌没好气问他,“我这是世界500强吗,这些员工够消耗的吗,再说,那么多,寄过来,也得找地方放。”
“你们店可以线下线上做活动,送出去一些,或者捐赠出去,想想办法……”
笙歌的脸乌云密布,越洋顿了顿,安慰他:“行吧,我这次自作主张,家里的布置就由你吧。”
“说话算数。”笙歌铁青的脸泛白了一些,赶忙跟他敲定。
越洋点头,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后悔。
“小洋,你这么大手笔,又祸害我,是帮别人什么忙吗?”越洋问道。
下一秒,他自问自答,“我猜猜,你呢,也没什么事业心……这么大方,一定是为了泡妞,”
笙歌贼兮兮地看他。
越洋清了清嗓子,说道:“注意措辞。”
“哎呦,不舍得这么说啊,能让你放在心上的,肯定是云朵啦。”笙歌一拍桌子,一脸笃定。
越洋看着他,心说,这小子鬼精鬼精的。
“这批衣服是安仔手里的,”越洋又淡淡说道。
“安仔,你怎么管这种小事?”笙歌严肃了几分。
越洋把事情来龙去脉理了一遍,笙歌听完,沉思了一会。
“小洋,跟安仔,你还用这么规规矩矩走程序吗?你让我跟他对接这个事,其实,只要你一开口,他不得什么都听你的嘛?”
笙歌又道:“你是爱屋及乌,还帮他清库存,他感谢你还来不及,你不让他出这批货,他料定也不敢出。”
越洋依然语气很淡,说道:“他害怕我,你也知道,我何必用这点去压他,如今正经生意,有来有往就行,他底下也有一堆嘴要吃饭,不能断人财路。”
笙歌面上一晒,“也只有他,害怕你是威风八面的大妖怪,哪里想,你是想做个普通人。”
“是啊,”越洋拿着水杯的手一顿,嘴角绷紧,挤出一句话,“我毕生梦想,就是做个普通人。”
笙歌看着他喝水,心里添了凄凉,暗暗缓了一口气,建议他:“你去见云朵吗?今天云朵可漂亮了,像一个仙女……”
越洋正在想着什么,被他一提醒,一把拿起桌上的雪柳,说了一声:“这就去”,笙歌看着他站起身来,心想着再嘱咐几句,刚好看见餐饮部的主管走过。
“小张,你过来。”笙歌招呼她。
“老板,有什么事吗?”
“版型不错,”他打量着小张穿得卫衣,“质量看着也还行,你一个主管,大厅活动的少,今天,把这衣服先给别人穿。”
“哦,”小张挺机灵:“那我一会给服务员穿?”
“那也不太够,现在没几件,”笙歌眼珠一转,“这样,你给弹钢琴的呼小姐送过去,给她穿。”
小张看了看琴声处,呼小姐梳着底盘发,灰紫色长裙的深V开在背后,雪白的肌肤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老板,呼小姐这个打扮和卫衣不搭吧。”小张有些犹豫。
“咱这衣服也挺好看啊。”
“是好看,可是她穿这衣服配钢琴不是更好看吗?”
“你就跟她说,今天是店内团建的日子,她位置又显眼,让她先委屈点,一切,以集体为重。”
“好吧,”小张抱着衣服,走了过去。
钢琴声有停顿了半晌吧,笙歌盘算着,心里快活,端着玻璃杯,喝水喝的津津有味,至于要跟越洋说的话,早就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