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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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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哚城的覆灭发生在一瞬间。
网络上舆论爆炸发生在二十分钟后。
有珈哚城的幸存者惊恐地上传了城市图片,满目硝烟,满目狼藉。
网友在经历了嘲笑P图、怀疑动机、将信将疑过程后,惊恐地发现珈哚城邻近三个城市也相继沦陷。
从一个到五个,从五个到五十个……网络上越来越多人开始发布自己城市被毁灭的证据。
“一辆会飞的列车”这个消息在网络上瞬间发酵成了燎原之火。
有人上一秒还在和同事说着发生在邻近城市的新闻,下一秒眼角余光瞥见天边飞来一个庞然大物。
来不及起身逃命,已经身首两地。
‘混沌’号列车进入了第五座城市。
这里是噶叻省的省会兹芎,‘混沌’号列车的指挥调度基地就在这里。
此刻,调度基地里一片混乱。
指挥长看了看头顶的LED屏幕,现在是15:37。
距离‘混沌’号出现异常仅仅过去了一个小时,可是造成的危害却已经涉及到了五个城市。
铁道部部长已经亲自连线他询问情况,但他回答不出来。
G1HD1次列车消失在了铁道指挥调度系统里。
五十分钟前有从驾驶室发来的信号,驾驶员也一片茫然。
列车要开往哪里,速度如何,何时停下?
所有人都回答不了。
那以后,基地就失去了与G1HD1次列车的联系。
“陆队,G1HD1次列车已经进入我市!”有人向他汇报。
兹芎市的实时监控被调出来投在大屏幕上,列车正从一座大楼里穿行而出,那楼是兹芎市的地标,足有70层高。
它倾倒在附近的楼体上,天地尘土飞扬。
“陆队,G1HD1次列车信号正在恢复中,预计两分钟后可取得联系。”
“陆队,李参谋长的电话。”
陆有良视线还落在屏幕上,面上一片凄然,僵硬地接过手机。
“李参谋长。”
“是,列车失控了,原因不明。”
“什么?!”
“……是。”
陆有良挂下电话,手指在腿侧焦躁地敲了几下,才对负责信号的同事说:“信号恢复后立刻通知我。”
*
与指挥室的混乱不同,‘混沌’号18节车厢里一千多人正安静地听着车内广播。
广播里的声音醇厚如钟。
虞蕉酿听出来,是接水时遇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在列车离开第一个城市后就打开了车内广播。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咸宁398旅上校纪濯昆。为减少伤亡实现最大程度自救,请大家保持镇定听我指挥。”
与之前听广播时的嘈杂不同,他的声音一出来车厢里立刻就安静了。
男人说话简洁有力,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需要大家共同协力,将18节车厢里的所有行李箱及坚硬物品向后移动。”
虞蕉酿疑惑,这时候为什么要移动行李箱?
列车随时可能变速或者翻转,应该让大家保持固定才是。
她想了想,明白了。
就算能牢牢固定在座位上,若是有行李箱掉落或者飞出,固定反而更加危险。
只有车厢里没了那些造成危险的‘罪魁祸首’,那时再固定才是安全的。
广播里纪濯昆声音还在继续。
“列车随时可能发生意外,1-17节车厢乘客不要走动,现在第18节车厢人员请立刻将行李箱移动到后排空地及座椅上。”
这时候,所有列车乘务员从前面开始向后移动,每两个车厢停下一位。
他们手里都拿着对讲机,脚步匆匆。
有4位乘务员经过第14节车厢,其中一位女乘务员停在了虞蕉酿旁边。
另外3位继续向后走。
“咱们车厢的人不要走动啊,听广播安排。”女乘务员柔声说,“你们手里扶着点,都坐稳了。”
虞蕉酿看了一眼还跪在座椅上的少年。
少年默默地起身,翻回了15D。
虞蕉酿坐下后看向女乘务员,她的手在发抖。
虞蕉酿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女乘务员的手,紧紧用力。
女乘务员深吸一口气,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
乘务员手里的对讲机传来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有人说,“我已经到达18节车厢,现在开始移动物品。”
“嗯。”广播里,纪濯昆淡淡地应了一声。
“18节车厢的所有女士和小孩现在向前移动,男士请在乘务员指挥下移动行李物品。”他说。
虞蕉酿好奇地向后看。
18节站了两个乘务员,一个高声呼喊着“女士小孩立刻往第一节车厢走。哎那个大哥搭把手,箱子卸下来。”
一个已经开始马不停蹄地移动行李箱了。
忽然,有个粗犷的男声从后面传来。
“你们瞎指挥呢吧,箱子都往后挪,那万一再出事不是都砸我们身上了。”
“先生,”乘务员解释,“后几节车厢的人都会向前移动的,请听广播安排。”
“安排屁啊,”那个男人骂道,“那没移完车翻了怎么办?还18节车厢的行李箱都往后挪,到时候砸的不是你啊。”
男人的声音实在太大了,虞蕉酿听得清清楚楚。
大约是乘务员按下了对讲机,18节车厢的声音陡然放大。
很多人都在附和那个男人。
“是啊,要我们去第一个车厢,还没走到就出事了怎么办?”
“我不动,这车邪乎得很,谁动谁死。”
还有人在尖叫,因为看到了外面砸在车玻璃上的尸体。
场面当即有些混乱。
广播再次开启,纪濯昆的声音冰冷强硬。
“没有在和各位商量,不想死就服从指挥。只要列车20分钟内不发生意外,我保证你们接下来都不会再被砸伤。”
“他保证?”男人大喊,“他谁啊他,这时候装什么呢。谁能保证20分钟内不发生意外?”
“……”
确实,谁也不能保证。
男人的话说动了很多人,虞蕉酿听到15、16车厢的人也在讨论了。
面前女乘务员的对讲机里传来了纪濯昆平静的声音。
“砸晕他。”
“好。”18节的乘务员应了一声。
“操!”一声暴喝忽然炸开。
虞蕉酿惊地看过去,是刚刚那个让大家固定自己的四十多岁男人。
他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座位上,隐隐能看见从胸口绵延出来的青绿色龙纹。
男人像发炮弹一样冲向了后面。
“先生不要走动!”女乘务员赶紧喊。
男人留下一句:“他爷爷的,老子去收拾他!”
他宛如一匹所向披靡的骏马,咆哮着奔到了18节,抡圆了拳头呼向那个男人的脸。
男人闷哼一声,当即就软倒在了地上。
好一个一拳超人!
虞蕉酿想。
“你们犹豫个屁!”中年男人连头发梢都在怒吼,“有人站出来救你们的命,一个个还作三作四的!作死吧都!不听安排就坐在这里等死!最先死的就是你们这群蠢蛋!”
吼完,他像拖死猪一样拖着那个被自己一拳干晕的男人往前面走。
走两步,转身。
“女人孩子先走!”
“快点别磨叽!”
他暴躁地一瞪眼:“还磨叽!!!”
18车厢的女人们没被列车吓死,也要被他吓死了,赶紧都拿着东西站起来。
飞快地经过他走向前面。
16、14车厢的乘务员温声指挥着她们:“别慌别慌,继续往前面走。”
“你是女的吗!滚回去!”
18车厢里,‘拳哥’又在咆哮了。
一个男的被他吼得面红耳赤,默默地退了回去。
‘拳哥’把晕倒的男人扔在地上,返回18节开始移动行李。
将近七八节车厢的人都听见了‘拳哥’这一串炸雷般的咆哮。
大家互相看看,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他好暴躁,好可怕。
‘拳哥’威武!
虞蕉酿很佩服他。
列车状况不明,死伤者不少。
还存活的人各个犹如惊弓之鸟,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加剧众人的不安。
纪濯昆这时候站出来充当指挥官,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对自己的方案极度自信。
不论哪一种,一定会有乘客质疑,不配合是必然的。
他应该也想到了,所以才会当机立断让乘务员将那男人砸晕。
只是砸晕一个堵不住悠悠之口,反而会放大不安。
他需要一个带头人,带着没有底气的众人行动。他安排了乘务员,可乘务员显然镇不住18节的乘客。
但‘拳哥’做到了。
‘拳哥’出手干脆利落,暴躁瞪眼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掀人头盖骨。
这样的社会大哥在平时也是让人退避三舍的存在,更何况是这种六神无主的时刻,无人敢违抗他。
“汇报情况。”对讲机里传来纪濯昆的声音。
“18节马上移动完毕,还有大量空余位置。”乘务员说。
一节车厢有20排,每排5人,18节仅有30个行李箱。
这些行李箱按照纪濯昆的要求被严整地从末尾往前排,座椅上、座椅间、过道里也塞满了行李箱。
这样放置下来,只占用了六排的位置。
“好。”
车内广播开启,纪濯昆的声音依然不慌不忙。
“17节车厢的老人女人孩子请前移至第2节车厢,男士配合乘务员将所有行李箱及坚硬物品放到第18节。”
17节的人都很听话,也接受得很快。
毕竟坐着也是干坐着,万一纪濯昆的安排真的有用呢。
这会列车外城市正在颠倒覆灭,但列车行得平稳。
就当趁着这个时机赌一把吧,所有人立刻开始行动。
虞蕉酿收回视线,从兜里掏出手机。
竟然有信号。
师兄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的微信都被轰炸了。
【虞蕉酿!】
【我刚才听见的是什么声音,好吓人!】
【我的天,我看见新闻了】
【难道你在G1HD1列车上?!什么情况!】
虞蕉酿还气着他,没有回复。
看见新闻二字赶紧打开了微博。
微博已经炸了,热搜上第一个是G1HD1次列车,第二是珈哚市。
虞蕉酿点进去,入目是一条视频,废墟里绝望的人正在嚎啕。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下子响彻整个车厢,所有人都看向她。
虞蕉酿赶紧关掉,哭声仿佛还在耳边,她心惊肉跳好半晌,
她的动作提醒了呆愣住的众人,大家纷纷掏出手机。
有的忙着联系亲友,有的同样点开了新闻,还有的在拍摄车厢内的视频准备发布出去。
“第17节车厢行李移动完毕,18节还有小半空余位置。”乘务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好,放满时记得用行李把车厢门堵住,横着放会比较稳。”纪濯昆在对讲机里叮嘱。
接着立刻开启广播。
“第16节车厢老人女人孩子先走,男人留下来将行李及坚硬物品放到18节,乘务员做好指挥。”
“请各位乘客不要贪恋财物,”纪濯昆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时距离他开始指挥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大家逐渐想通了纪濯昆的方案,有不明白的眼看三四节车厢的人移动之后都没事,从众心理使然,也没有太过反驳。
顶多嘀咕了几句,觉得这纯粹是在白费力气。
十分钟后,乘务员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
从后面车厢一路移动过来的男人们也都有了经验。
所有行李箱被迅速地从行李架、过道里搬下来,麻利地塞在了后几节车厢里。
十五分钟后,第一节车厢的行李箱被人推着放到了第13节。
到这时,全车所有人集中到了前12节车厢里。
后面6节车厢满满当当塞着众人的行李,车厢门被堵得死死的。
第13节是用餐车厢,车厢前有一道门。
乘务员把门锁住,又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拉满密不透风的胶带,把门死死地固定住。
大家盯住那道门。
又看向陡然空荡了的车厢。
忽然有些不敢置信,他们竟然真的就服从了纪濯昆的指挥,也真的在二十分钟内完成了行李的移动。
“现在整个车厢行李箱已经全部移动完毕,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不要随意走动。”
纪濯昆的声音仿佛是一声号角,尽管里面没有喜悦和激动,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是胜利的象征。
他是对的。
只要车厢里没有这些坚硬的东西,就算列车天旋地转,他们顶多会砸在车厢壁上。
但不会再有东西猝不及防地砸向他们了。
忽然有人开始鼓掌。
掌声稀稀拉拉,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大家露出了列车发生意外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也有人开始掉眼泪。
不知是为和行李箱一起被遗弃在后面的那些尸体,还是为这一趟超出常理不知何时能结束的恐怖旅程。
亦或者,是为他们刚才齐心协力地完成了一件事。
一件有可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事。
尽管这一切发生的太离奇,但好歹他们已经开始为活着而努力了。
只要活着,一切皆有转机。
车厢里的气氛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大家不再绝望无助,他们看向彼此的眼里带了一点点希望的光。
虞蕉酿已经移动到了第6节车厢里,到这时候才发现,竟然每个人都有座位!
纪濯昆应该是知道了车厢人数,才要求将行李箱严整排列的。
必须控制在占用6个车厢以内,不然就很有可能有人没有座位。
在刚才天旋地转的时刻,他竟然想通了这么多。
饶是如此,虞蕉酿还是不得不叹一句,他这方法太险了。
万一列车刚才真的变速了,他要怎么收场?
他这是在和意外打一个巨大的赌,赌上了全车人的性命。
万幸他赌赢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虞蕉酿的想法,所有人才刚刚坐稳。
意外来了。
列车车厢前的电视忽然亮起,一个面色沉重的男人出现在画面中央。
“大家好,我是铁道部部长安斯然,有一些情况需要和各位说一下。”
他看起来很为难,但又不得不说。
虞蕉酿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如果有办法救他们,这人不可能是这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