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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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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是要债,也要看看对方的身份。
例如欠债的那位是皇家人的话……
一般人也就是自认倒霉算了,哪怕是把自己的传家宝给夺了——
但是如果季臣这么容易就能摆平,他也不会拿这个算盘,市侩无比的摇了摇,拨出一个让昊天亲王连「杀人灭口」的想法都冒出来——随即便被他掐了这苗头——的数字了。
“这些东西,管账的隆公公不给我支银子,自然得问你要了。”
“干嘛不找……”原本脱口而出的谢暮两个字被狠狠地嚼碎了咽下去,想想他做西席最高档次的太傅,也不过一点的月俸,这笔账如果他不销,估计谢颜至这回就算真的把自己那把骨头给榨干了,也榨不出多少的油水来。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心里那叫做个别扭的不舒坦……
“亲王大人,你真是个好人啊好人。”
季臣手上拎着一小坛酒,潇潇洒洒的往暖阁里辟出来的一个小院子里一坐,边上点着碳炉、四周的墙挡住那呼啸而过的北风,温着酒,吃着宫人端过来的下酒菜,完全无视了屋内那个心里实在不舒坦的李应亲王。
身为本朝目前唯一的一个亲王,李应摆不来架子的个性,在遇到完全不拿自己身份当回事情的季臣后,被吃得死死,这就是那诡异的食物链了。
而在这个暖阁里面,除了天子之外,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不是那几位里注定要出一名天子的四个皇子,而是昨天「借」了那半颗「七步醉」泡水里面,半夜穿着单衣起来享受佳酿——结果忘记多穿点衣服而受冻,差点把肺给咳出来——如今躺在床榻上,手上拿着本游记杂书,却半天没翻一页。
这是不正常的。
这种情况也就意味着我们的谢幕谢颜至在想事情,而那事情,却让他连看书的心思都没了。
什么事情不正常?
能让我们的谢先生都不顾自己那随时去了都不让季臣惊讶的身体,大半夜跑下床去喝酒喝得自己这几天都不用给几位皇子上课——而专心去思考的事情……
行刺事件他不是没遇到过,正因为遇到的多了,所以这次才那么的不同寻常。
所谓的刺客,自然是目标明确——可这四个刺客,仿佛是胡来一样见谁就打算对谁动手;动作迅速——谢暮这个身体武功都不入流的人在边上哈欠打了一个后才有人拔剑挥向自己;身手敏捷——连谢暮都能随手举个药碗挡下的攻击,自然是比他还糟糕。
所以如果不是天子想出来,只为了测试下自己几个「儿子」处理能力的话,那么就是所有人都被某个人玩了。
不过这个可一点都不好笑,毕竟有人命牵扯在这里面。
“麻烦死了,手上一点头绪都没有……”谢颜至揉了揉自己那头本来就因为睡姿不好还折腾了大半夜的灰发,然后将手上的那本完全是摆设的游记往边上一扔,闭上眼睛,暂时性的将季臣的叮嘱扔到脑后,开始思考最近有什么动向可以和这行刺事件扯上关系的。
「刘清那工部尚书的第三个儿子再给他添了个孙子?」
「不是。」
「李棂终于答应李应的要求,给他实质的军职了?」
「不可能。」
「淮河巡抚的修堤奏请?」
「有什么关系?……等等。」
「见鬼。」
怪不得天子不单不治李应那大不敬的罪,反而给他今日赐了一些不多但是精贵的东西……
“那几个小子,估计没个把月,我是见不齐全了。”
谢暮长长地吐了口气,摇摇头,将右手手背覆在眼睛上,真的去闭目养神去了。
翻到以前的一笔旧账,联系下这两日的动向,这天子的想法和作为就出来了,而李应和那两个小子……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才是给对方措手不及、无法预料的变数。
就是——
谁在明,谁在暗,这就需要细细思量了。
“朕登基以来……然有感……现封昊天亲王巡按一职,由刘卓、曾商二人佐之,代朕巡查天下……赐卿天剑……凡遇贪官污吏,遇则可先杀再奏……”
李修豆丁看着自家谢先生含糊不清的念着天子诏告天下的那份文告,再看看自己那份文章就压在下面,悲戚的心情之下,也只是把这文告给听了个七七八八,不过重点,却和自家的那位亲王皇叔一样都明白了。
不过李应明白的是,自己就是一明里的幌子,啥事情都不用做,只需要将自己那尊贵无比的身形摆给人家看就成了,反正后面有两个名义上是「辅佐」的人会解决这些问题的。
而李修豆丁却知道,自己以后的文章,可是要自己实打实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磨出来了。三哥和大哥是暗里的微服私访,以弥补明里那票大张旗鼓人马的不足。
至于二哥李沐……
翻个白眼,然后毫不怀疑的肯定是被谢先生看到了,不然怎么这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二哥,会露出那副「自己倒霉定了」的表情呢?
李修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至少在皇宫里面,「察言观色」这一项目,无论是上达天子,还是下达太监宫娥,全都是拿到了至少及格的鉴定。
更何况是他这个小小的、注定与皇位没指望的皇子?
不过现在——
他不是要考虑就算自己二哥那个心思让人揣摩不定的家伙当皇帝,都比自己坐在那个位子上要好,而是要解决谢先生的提问——才是重点。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这句话出自《诗经•国风》意思为……而大皇兄在文章中写这句话,也是为了说明……”
靠,明明二哥会,为什么不叫他来回答?我不过是走神了而已。
反正这个皇宫,又不是养不起我个闲散亲王。
李修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点,有才华而不显露,在皇宫外最多是蹉跎一辈子,在庙堂上最多是碌碌无为一辈子,而在皇宫里,不一定能让自己这辈子安然无恙的过下去。
毕竟自家老爹坐着的那个位子,至少现在有不少于「一」的人盯着。
而对于李沐来说,最好的将自己和「无大志」这个标签绑在一起,赚个闲散亲王的身份安居乐业一辈子的第一步,已经迈出来了。
接下里小心做人几年,就可以将自己扔出这个角斗场外面了。
他们的心思谢暮会不知道?
推论出暗里的那两位身份足够而又可以信任并且能互相牵制不让一家做大,但也要分个主次出来的人——除了大皇子李峤和三皇子李珂之外,还有谁能选?——这一点后,他也猜出了当今天子连自己都没想到,或者是不愿去深究的事情是什么的……
当时心软种下的种子,现在开出的果子,却需要自己的后代去解决……
这种还债,身为债主之一的谢暮,可真是不想要。
就如同季臣收到李应作为还债抵押品的那个上品红珊瑚后,恨不得赶紧还给他顺便将那笔帐一笔勾销一个道理。
毕竟还债的东西,前者是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爆发后什么时候收场的「暗流涌动」;而后者,却是天子赐给李应的南海贡品——这可是内务府明明白白记着的。
而谢暮和李棂当初作为主事者让人家欠下的债务,如对方今还过来的,他可真的不想要。
但是李峤却宁愿对方早点找上门来,毕竟和李珂两个人,带着几名暗卫微服私访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李峤做事,习惯了边上有个李沐在插科打诨后,现在身边有个比谁都要认真严苛的仿佛并非自己弟弟,而是什么其他存在的李珂,那种感觉……
就犹如原本自己啃着个滋味甚佳的「橘」,结果却发现有一半变成了「枳」一样。
不过真的事到临头,他到觉得身边要没有李珂在,那可真真是叫做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