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雀涯

4、眼屋

　　随安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下，扁舟子蹲在她旁边。不知道为什么，随安总有种别人在看自己的发毛感觉，但是现在周围全部都是黑的，她什么也看不见。

　　随安猛地坐直了，奇怪了，按说这么长时间的适应，自己应该能看见才是，哪怕只有轮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看不见，只有离自己很近的扁舟子还能分辨出来是个人，随安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失明了，但是她往大门处看了看，还是能看见傍晚昏暗的光。

　　在黑暗里呆着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一件事，因为有太多危险都无法提前预知，如果那些“儿童”能在黑暗里看见她们的话，那自己就完全处在被动地位，相当于只能任人宰割。

　　随安突然后悔来这什么破海洋馆了，怎么就没再找一个地方呢？随安回想了一下，好像只有这一个不是露天的建筑，这应该吗？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随安拍了拍扁舟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别总在这儿呆着了，我们往里面走。”

　　虽然很黑，但是随安还是能感觉到扁舟子震惊的眼神，扁舟子极力压低了声音：“疯了你，往里面走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东西，在这儿呆着怎么了？”

　　随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人，或许看不到我们。”

　　“什么？”
　　“你没见他们刚才分食那鱼的样子吗？那家伙狼吞虎咽的劲儿，肯定饿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俩加起来可能没那鱼肥，但好歹能填肚子，如果他们能看见，那他们为什么不动？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还不如碰碰运气。”

　　扁舟子咽了口口水，问道：“你中过彩票吗？”
　　随安摇摇头：“我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

　　“那你觉得你的运气可靠吗？”
　　“那就不碰运气，靠实力。”

　　扁舟子说不过她，又不敢一个人呆着，只能跟着随安走。随安小心翼翼地探脚底下的东西，确定没什么东西才往前走，扁舟子跟在她身后，沿着她的脚步走。

　　她们刚才呆的地方似乎是一段走廊，陈列着杂七杂八的东西，随安摸到墙上还挂着壁画。

　　两人在黑暗中行进了一段路，前面终于有了光亮，随安却越来越小心，一直贴着墙走。

　　那是一扇门，光是从门缝中透出来的，随安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想拧下去，想了一会儿却又放下了。

　　随安兑换出一个手电筒，在打开的一瞬间把它扔回走廊里，和在大门处发生的相同的事又发生了一遍，鱼再次被分食干净，随安不敢开门了。看来这些家伙是靠光源确定位置的。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身后传来一个坚决的声音：“开门。”

　　随安激灵了一下，下意识地以为是扁舟子说的，但是扁舟子不会自己做主，之后随安反应过来，这他妈是陈十八的声音！随安转过身，看见陈十八正捂着扁舟子的嘴，看来是怕她喊叫。

　　随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门里边的景象差点没让她吐出来：四面墙上挂的全都是眼珠子，都直勾勾地看着她们，有的看他妈能眨眼。这里没有灯，光全是这些眼珠子们发出来的，但是那些小人并没有来攻击她们，她们暂时很安全。

　　只是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三人继续往前走，随安问道：“你没死啊？”

　　陈十八眼皮一跳：“你丫的盼着我死啊？”
　　“那不能，你让那小莓掳走以后上哪去了？”

　　陈十八把门轻轻关上，说道：“我回到了过山车。”

　　一小时前，陈十八跟着小莓消失了，陈十八很快反应过来：她们在晚上还没有出游乐园，是小莓来报复了。她眼前黑暗了几秒钟，再次睁开眼，她回到了过山车场地，小莓就站在她前面，手里还抱着布娃娃，笑嘻嘻地说：“陈十八，你来陪我玩过山车吧。”

　　陈十八心里一紧，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的？不过知不知道没那么要紧了，反正已经来寻仇了。

　　“好啊。”
　　陈十八嘴上答应，却在她转身的时候抽出刀砍掉了她的头，小莓的头颅滚下来，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她的身体还在动，并且准确地坐到了过山车上。

　　“陈十八，你上车啊，你上来啊。”小莓的头还在说话。

　　陈十八坐到了过山车上，车再次发动，并且越来越快。她的记性很好，上午她们坐过山车时，走的绝对不是这一条路。怎么寻仇还要另辟蹊径？

　　陈十八冷静地坐着，想看看这没头的东西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眼看着过山车越来越快，陈十八手心沁出一层汗，过了不多时，陈十八发现这过山车竟直直的朝着墙冲了过去！真他妈的是没头了没眼了，连墙都看不见了，前面的小莓身体一颤一颤的，陈十八猜想她的头要是还在的话，应该在笑吧。

　　不过她现在是笑不出来了，坐等吧，估计自己要给这车陪葬，跳车吧，可能还不如撞墙。陈十八往后仰，抓住了后面一个座位的把手，脚一蹬翻了过去，接着又连续翻了几个，撞墙时，她刚好翻到最后一个，强大的冲击力让饶是坐在最后的陈十八也颤了颤。小莓不见了，没准是彻底嗝屁了，正当陈十八以为没事了的时候，过山车却轰然翻了，陈十八眼疾手快地抓住铁轨，看着过山车摔个粉碎。她此时掉在十层楼高的地方，前没有路后没有路，想要平安落地恐怕只能回到站台，但是……陈十八往回看了一眼，自己要是一点点爬回去，恐怕手磨完了也回不去。

　　陈十八在原地叹了口气，随后用点数换了一个拉环和一条绳子出来，幸亏这里是上坡。怎么把拉环套进去又成了个问题，陈十八看到了在墙壁处因为撞击而断掉的一截铁轨，正好有个缺口，陈十八一手拿着拉环，嘴里咬着绳子，爬到了缺口的位置，把拉环套进去，绳子套进拉环里，又绑到自己身上，陈十八一点点的放开了手，手动给拉环提了个速，拉环开始沿着轨道急速下降，这滋味不比过山车好受，但陈十八也只能忍着，到了平缓的地方，陈十八还要一点一点地挪。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陈十八回到了站台，在踩上站台的一刹那，陈十八被传送回了消失的地方，但是随安和扁舟子都不见了。

　　此时已临近夜晚，陈十八也不敢在外游荡，找来找去，找到了自己之前进去过的海洋馆并发现门开着，陈十八心下了然：随安和扁舟子来这里了。

　　不过她不敢贸然进去，随后陈十八就听到了一阵声响，趁着吵闹声掩护，陈十八进入到海洋馆，一路穿过走廊并成功发现了正在门前犹豫不决的随安和在她身后发抖的扁舟子，陈十八在叫随安之前先捂住了扁舟子的嘴，以免她喊叫。

　　随安听完后点点头：“我们能走了吗？”她实在是不想再呆在这鬼地方了，这里的眼睛会随着她们的移动而改变方向，无时无刻不盯着她们。

　　陈十八摇摇头：“恐怕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里睡了。”这里是整个海洋馆中相对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在这里她们才能稍作休息。

　　随安见不能离开，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陈十八说道：“那些布偶人是通过声音辨别方向的，他们感知不到光。但是如你所见，那条鱼对光很敏感，那是他们专门饲养的。”

　　饲养的还吃？
　　“他们只要一出动，是必定要吃东西的，如果没有其他东西，那鱼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的腹中餐。”

　　随安笑了一声——不能发现食物的鱼不是条好鱼。

　　扁舟子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陈□□概过了这海洋馆就能出去了。”

　　随安：“你之前进来过吗？”
　　陈十八点点头：“我跟着一伙人来过，最后有两个跑出去了。”

　　“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陈十八顿了一下，“还有一个就是之前那间房子的主人。”

　　随安点点头，又问：“那出了这里我们会遇见什么东西？”
　　陈十八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在游乐场里面有海洋馆，正常吗？”

　　随安被她问的一愣，这样一想，确实不正常，之前都没注意这个问题，随安：“你是说……”

　　陈十八：“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海洋馆。”而是一个搞收藏的地方，这收藏的东西，就是眼珠，不管是谁的，“你见到的被分食的鱼也不是鱼，而是两个人。这些人，他们把每个人侧面的皮剥掉，用胶水把每两个人粘在一起，最后放到很大的鱼缸里……这就是所谓的海洋馆。”

　　扁舟子：“把人放到鱼缸里？那人不憋死了吗？”
　　“你以为他们还能等到被放在鱼缸里才死？”或许在剥皮的时候，或许在那之前，“剥下来的皮，就做成了人偶，人手一个。”

　　“那小莓是怎么回事？”随安问，“不是说不能辨别光吗？”

　　“你傻？当然不只有这个地方有布偶人，那没听见游乐场那么多笑声，难道都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随安突然把手放在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一安静下来，三人都听见了，门外有脚步声和细细簌簌说话的声音。

　　随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想进去……”
　　“不行！你不能吃了收藏品。”
　　“可是我很饿了。”
　　“你敢进去。”
　　“那我们一起进去吧？你也饿了对不对？”
　　“……”
　　“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那就这一次。”